黄泉花开(21)
“你饿不饿,我还不知道么。”子清将那勺饭放在我嘴边说道:“不吃饱,就没有力气照顾她了。你想让她一睁开眼就看到你病弱的样子么。”
“不想……”我张开嘴,把那勺饭吃了,然后接过碗端在手上,又看子清:“你也吃。”
“等你吃完我再吃。”子清回答。
“那都凉了。”
“如果你不想我饿着,就把饭都吃了。”
“我吃我吃。你也快吃吧。”听子清这样说,我心疼的不得了,心想自己又让她CAO心了,赶忙大口的吃饭。
子清看我这样子,才放心的也端起饭吃。
又入夜了,顾攸宁还是一点动静也没有,我的心情差到了极点,沉着一颗心坐在椅子上。子清也不说话,就默默坐在我身边,眼睛望着抢救室的大门。
“子清,你不上课不要紧吗。”我问她,想说些什么分散一下注意力。
“不要紧。”子清回答:“那些很简单。”
很简单……
我侧目望着子清,想着明明是一个妈生的,为什么那些对于我来说难如登天的题目在子清这里就是那么简单。果然……虽然是姐妹,差别却还是很大的。
“想什么呢?”子清侧目看我。
“没在想什么……”我回答她:“就是觉得……子清你很厉害……”
子清听完我的话后,忽然笑了。她望着我,问道:“才发现吗?”
“一点也不谦虚。”我看着子清的笑容,觉得心里好受点。
“没什么好谦虚的。”子清说着,从椅子上站起来。
我就见抢救室的灯灭了,门被医生打开,赶忙起身围了过去:“医生,她怎么样了?”
主治医生从门里走出来,摘去口罩,对我们说:“病人已经脱离生命危险,可是还需要留院观察。情况目前不太乐观,病人的肋骨断了两根还需要继续手术。”
我听着,一屁股坐在地上,也分不清是高兴还是伤心。
顾攸宁被几个护工从手术室推出来,我看到她的母亲一直跟着她转移到普通单人病房。那女人锐利的眼中有着少许的担心,她伸手理着顾攸宁的长发,然后起身给她备一杯开水。
“上将,该走了。”她身边的男人看了看表,提醒道。
女人停在原地,好久以后说:“知道了。”
“阿姨,你现在就走了?”我心里一惊,赶忙说道:“顾攸宁还没醒呢……”
夏安跟看见外星人一样看着我,做了一个让我闭嘴的手势。
“还有紧急事情等着我去处理。”她并没有生气,只是对我露出一个浅浅的笑容:“谢谢你替宁儿CAO心。”
“我……”我忽然觉得尴尬,觉得自己说什么都不对,又听她继续对我说。
“照顾好宁儿,我把她交给你了。”女人这么说着,然后就走了。我站在原地,忽然有点理解顾攸宁的寂寞。
“连人家妈都搞定了,你是不是准备嫁了?”直到顾攸宁的母亲走了以后,夏安才在我耳边说。
我斜了她一眼,说道:“乌鸦嘴。”
“……”
将顾攸宁的病房收拾妥当,又把护士的叮嘱一一记下,我才发现子清不见了。
我走出病房四处寻找,发现她坐在病房外不远处的椅子上睡着了。川流不息的人群中,她的头靠着冰冷的墙壁,安静的就像一副画卷。我觉得心中酸涩,竟不忍心上前打扰她的浅眠。
☆、第二十六章:迟
顾攸宁大大小小的又进了两次手术室,进去的时候都是昏睡着的,我每次看她被推走就是会莫名的想要哭泣。心中酸涩恐惧,难以释怀。如果不是子清在我身边,我根本不知道怎么熬过手术灯亮起的那几个小时。
今天是顾攸宁最后一场手术,我跟往常一样笔直的等在门外,只觉得自己全身的力气已经用尽。眼睛不自觉地闭上,然后沉沉的睡过去。昏迷中,我感觉子清将我揽起,一路将我扶到床上。
“子言,我在,我守着她。”子清的声音近在耳边,温暖而柔软。“你不要担心,好好睡一觉吧。”
我朦胧的睁开眼睛,望着子清月下的瞳,点点头。她俯过身,在我额上印下一个亲吻:“晚安,子言。”
方子清坐在手术室外,一直等到顾攸宁出来才跟着进了病房。她仔细的记着医生的叮嘱,利落的给顾攸宁擦拭身体,然后安静坐在床边等她醒来。直到黎明前最黑暗的那段时光,顾攸宁终于睁开眼睛,看到的人是方子清。
“清妹,辛苦了。”顾攸宁笑,苍白的唇角弯出一个弧度来。
“没什么。”方子清回答。“为了子言。”
“真是个好妹妹啊……”顾攸宁感叹着。
“不要叫我清妹。”方子清直截了当的说。“你可以直接叫我方子清。”
“为什么不在我第一次叫你的时候就反驳我?”顾攸宁问。
“不用你管。”
“好,我不管。”顾攸宁将目光落在方子清的脸上,唤她:“子清。”
方子清似乎也不满意她这样称呼自己,却没有继续较真,问候道:“你现在感觉怎么样?有没有不舒服的地方。”
顾攸宁听她这么说,乐了。她指着腿说:“麻了,捏一下吧。”
方子清坐在原地不动,对她说:“如果死不了的话,不要指使我。”
“还说为了子言呢,这点都做不到?”顾攸宁用眼睛斜方子清:“那你问我有没有不舒服干嘛?反正你也不会帮我排解,就让我难受着好了。”
“我只是想问你一个问题罢了,你要不舒服,我可以明天再问。”
“什么问题?”顾攸宁刚才逗方子清用了很大的力气,现在感觉体力有些跟不上了,额头上全部都是汗水。方子清看见了,起身拿毛巾给她擦去。
“出事前,子言怎么了。”方子清一边给顾攸宁擦汗,一边问。
“想知道?”顾攸宁望着方子清问,方子清不回答,只是用一双眸子凝视她。顾攸宁大方的让她看,说着:“想知道的话,求求我,我也不是不能告诉你。”
“如果你不告诉,我就把氧气瓶拔掉。”方子清淡淡的说。“我想我也不是不能制造氧气瓶坏了,不供氧的假象。”
“……”顾攸宁回看方子清的目光有些许的变化。她想,或许她现在看到的这个方子清,跟一直存在于方子言身边的那个方子清,有着本质的区别。
眼前这个,才是真正的方子清。
而那个温柔的子清,只存在于方子言身边。
“那天早上,子言看上去还好好的。后来夏安过来了,我们准备送她回火车站,她先去上厕所,可是我们等了很久也不见她出来。”顾攸宁敛起嬉笑的面容,开始认真回想那天发生的事情。“后来她在厕所晕倒了,额头上撞破了,全都是血。”
方子清听着,想着原来方子言额头上的伤是自己在家里弄的,与车祸无关。
“我让她休息一天再走,她说你在等她,她不想让你再等了,所以执意要走。”顾攸宁说着,就看方子清的眉头蹙起,眉目间透出一种忧虑的情绪:“一路上她好像都心不在焉的,跟她说什么都听不见,也不回答我。但是除此之外,并没有什么不正常的地方,我以为是她磕着脑袋不太想说话,也就没有再问。可是一直到过马路的时候,她本来好端端的站着,却突然跑到马路中间去了。就好像……被人推出去一样……可是我们这周围并没有人。”
方子清听后,很久没有说话。
就在顾攸宁以为她不会在说话的时候,却听她喃喃的问:“如果你不在,子言是不是就会死。”
顾攸宁闭上眼睛,淡淡的回答:“是。”
然后,黑夜浓重,再也没有人说话了。
我睡得很沉,一直到第二天天光放亮才醒来。侧头看见身边的病床上顾攸宁好端端的躺着,心情一下大好,赶紧起身去看她。这时查房的小护士来了,我询问顾攸宁的情况,小护士说顾攸宁恢复的很好,让我心里安定下来。但我很快就发现子清不见了。我害怕她又像上回那样睡在走廊里,就跑出去找她,却正好撞进她怀里。
子清提着肉包子,将我抱在怀里,笑道:“子言,要去哪?”
“去找你……”看见子清笑我,我的脸刷的就红了。
“我去买饭了。”子清回答。“给你买了包子。顾攸宁的话,暂时还不能进食,先靠输液维持着就好。”
“嗯。”我将肉包子拿出来咬了一口,然后问子清:“你怎么不吃?”
“我吃过了。”子清回答:“一会我坐火车走,你留下照顾她,医院不能没有人。”
听见子清要回家,我才恍然意识到她已经很久没有回去上课了。这寒假都要结束了,别说高三,就连高一都要开课了。
“没事,我送你,夏安一会就来了。等她来我们就走。”
“傻呀,火车才不等人呢。”子清揉揉我的脑袋嘱咐着:“我不在的时候,跟紧顾攸宁。”
“嗯。”我点点头。“我会照顾好她。”
子清听了我的话,露出一个苦笑,她戳戳我的额头说道:“谁让你照顾她了。”
“那你让我跟紧她干嘛?”我问。
“她是会长,跟紧她有肉吃。”子清笑。
“哈哈好,那我紧紧跟着她,吃香的喝辣的。”我回子清一个笑颜。
那一刹那,我觉得子清的目光有种熟悉的陌生。
陌生的暗含欲望。
“我走了子言。”子清转过身去,不让我继续看她。“晚上到家给你打电话。”
“嗯嗯。”我应着。“路上注意安全。”
“你也是。”子清回了一句,然后头也不回的走了。
顾攸宁的身体恢复的比想象中要快一些,但还是来来回回的住院好几次。因为一直往返于医院和出租的房子,根本没有时间去学校的缘故,学生会所有的事物都是夏安在扛着。顾攸宁最多就是接电话打电话,通知夏安应该去做什么,怎么做。
夏安一到医院就各种抱怨,顾攸宁款款的躺在病床上眉梢一挑:“不想干了?”
“干干干,我哪能不干。”夏安赶忙回答:“这不是辛苦,所以在这说说么。”
“辛苦了。”顾攸宁望着夏安,神色颇为认真。
“跟我还说这么客气的话。”夏安的眼神飘向别处,似乎受不起顾攸宁的问候:“你要是觉得我辛苦,就快点好起来。大家都等着你回去呢。”
两个月的时间一眨眼就过去了,顾攸宁可以让我扶着走路了。我经常扶着她在医院的走廊里来回走,病房里的人都熟悉了,调侃我贤惠。我被夸得不好意思,脸颊烫烫的。
“我要去厕所,带我去。”顾攸宁撒娇道。
“是是是,大小姐,奴婢这就带你去。”我有模有样的回答着,将她扶回病房的卫生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