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思春期(13)

作者:夏小正 时间:2019-09-09 15:04 标签:短篇 有肉

  “段既行。”
  江沅探出来亲他一口,“喜欢。”
  “钢琴。”
  “喜……努力!”
  “那沅沅要去我的学校弹钢琴吗?”
  “hao——”江沅刚要回答,又立马住了嘴,“可是,我弹得很……”
  “很棒,沅沅弹得特别棒。”他轻轻笑起来,“不愿意吗?因为我们学校有个嗯……仪式,我要去讲话。”
  其实没有要求弹钢琴,也从来没有在高考宣誓会上弹琴的先例,他自己都觉得演讲的时候旁边有人弹钢琴矫情得奇怪。但因为他和江岩汐已经向利兹国际钢琴比赛申请了比赛资格,这个9月他就准备陪着江沅一起去利兹。但这之前,他们得让江沅再次适应在人前演奏的感觉,至少得让他心甘情愿地走出这一步。
  段既行无疑是提出这个要求的最适合人选。
  “要我去帮忙吗?”
  “嗯,请沅沅当我的外援。”又怕他不愿意,“弹得怎么样都没关系,只是个小演讲而已。”
  江沅喜不自胜,能帮到段既行让他欢欣不已,俨然接到最重要的任务,某种庄严的使命感油然而生,他挺着小胸脯说,“我会弹好的,我会弹最好的曲子给你。”
  江沅显然很把这件事放在心上,江岩汐又和李甫云确定了一下江沅的参赛曲目,段既行再用另一种说法转述给江沅。江沅点头如捣蒜,整日把自己锁在琴房里,开始了紧锣密鼓的准备。
  时间再次跨进一个叶绿蝉鸣、闷燥炎热的夏天,段既行即将在十天后迎来他在家里没有受到任何重视的高考,他站在后台等着江沅用《C大调钢琴奏鸣曲》开启自己不伦不类的高考宣誓。
  当天学校的大礼堂密密麻麻坐满了学生,旁边和后面黑压压的一整圈都是家长,光是礼堂的空气就足够憋闷和令人躁动了。段既行怕江沅太久没上台,乍见这么多人怯场,还想先安抚一下他的情绪。但事实上他低估了江沅的心理素质,江沅显然见过大场面,又或者说在江沅心里他比下面的人重要得多,反过来还给他做心理建设,“阿行不要怕,你是最好的!”
  结束了校长和校领导各自冗长无聊的发言,又是家长代表发言,终于到了学生代表宣誓。
  偷偷回国送考的林放环手抱胸混在学生堆里,兴致高昂地等着段既行的高考宣誓,结果却等来了江沅。
  段既行站在话筒前,极其专注地看着他,这是他第一次看见在台前演奏的江沅,不是透过屏幕。坐在钢琴前的男孩是翩然沉静的,仿佛脱胎换骨,他全然放松,全情投入,周身光环无数,连光洁的额头都弯着浪漫的弧度。
  他的手指根根都纤白有力,兴致勃勃,仿佛具有舞蹈性的玉。他诠释的莫扎特玲珑剔透,全程保持着一种高贵矜漠的欢欣与活力,自然流畅的一派天真。他的脸上弥漫着一股宗教式的虔诚与庄严,钢琴在他手指技巧高超的抚按下吟唱,旋律迸发出灼人的热力,入耳的音符都声声滚烫。
  最后一个音完美谢幕,礼堂响起了掌声。
  台上的段既行仍然看着他,沉浸歆羡不能自拔。他确定自己要爱他,不管是单纯稚善的小傻子,还是光芒万丈的大天才,他都要爱他。
  江沅不是住在星星上的小王子,他是专属于段既行的、温柔的太阳。
  直到下头又躁乱起来,他才赶紧回过神来慌忙宣完了誓。
  下了台他仍然失态,心脏滚烫,目光久久不能聚焦。江沅紧张地凑过来安慰他,以为他是因为刚才台上表现不佳而落寞。
  他说着并不连贯、甚至有些笨拙的褒扬,眉眼都耷拉着,小心翼翼地用四肢比划出段既行的优秀。 段既行想,要不是后台人来人往,自己理智犹在,真该狠狠亲他,亲得他哭出声来。
  林放自带“噔噔噔”音效出现在他们面前时,没有得到段既行的惊喜,反而得到了江沅这个包袱。段既行要回去一趟,他和家里关于未来的去向问题打起了持久的拉锯战,每周都得接受传唤回去一趟。他自己的态度很明确,他厌恶的事谁也别想逼他,但他又并没有表现得油盐不进,他通常只低头听着,仿佛很恭顺的样子。
  他会跑的。
  林放的不乐意照旧被段既行忽略,还特地嘱咐他江沅不喜欢坐车,让他带着他走路。
  林放大热天的带着江沅走在路上,这个快乐的傻子让他心烦意乱,“你那条狗呢?不是到哪都牵着吗?”
  江沅看着他,笑得眼睛都眯成一条缝,“妈妈生病了,小饼在陪妈妈。”
  林放很不满他刺眼的笑容,没好气地问,“你笑什么?”
  他笑得更加烂漫,走路都连蹦带跳,“见到你好高兴!”
  林放睇着他,这个傻子可真会说讨巧话蛊惑人心。他心下这么想,言语动作多少还是因为他的话变得不自然起来,故意臭着脸说,“说起这个还真烦人,你没事干嘛老给我打电话?”
  “你把电话告诉我,不是让我给你打电话吗?”两个人并排走着,他探出头来看林放,眼瞳清澈明亮,大言不惭地说,“我怕你想我。”
  他怕林放一个人在国外想朋友。
  林放狠狠嗤笑了他,“想你?!谁想你?你不知道国外有时差?我一天天地被你闹醒多少次!让不让人睡觉了?”
  江沅被他训得抬不起头,“对不起。”
  林放又开始久违的良心不安,不知道该说什么挽回一下,正焦头烂额的时候,突然别扭地问,“咳——喂,傻子,热死了,我要吃雪糕,你要不要?”
  江沅慢慢抬起头来,眼珠水溜溜的跟刚生的狗崽似的,“不是傻子。”嘴巴动了动,悄悄说,“打你。”
  最后只在街边的小店随便买了两支冰棍,还是江沅出的钱,他从自己吊着粉红章鱼的钱包里拿了钱,阔绰地说,“请你吃。”
  林放撇撇嘴,心说一支冰棍你瞎装什么大方。
  江沅在冰箱里翻来翻去找到根娃娃头的巧克力冰棍,林放就又看他不顺眼了,“你是三岁小孩吗?这么幼稚!”转头自己精挑细选了块“成熟”的奶砖,不知道在冰箱里积压了多久,咬都咬不动。
  林放一路上都在跟这块奶砖较劲,咬得牙都要缺了,蹙眉接了个电话,“你怎么知道我回国了?现在?我没空。干嘛非得是今天,我叫人去你那取。有什么见不得人……”他想到什么,脸色骤变,转了口风,“行,我就来了。”
  林放挂了电话,看着已经把娃娃头啃掉一半的江沅,气得把纹丝不动的奶砖丢进了垃圾桶,“喂,我现在有个事,得绕路去拿趟东西,那地方挺乱的,你要不先回去?”还没等江沅回答又说,“你认不认路?我给你叫辆车?”
  江沅摇头。
  “那我叫个人来送你回去?”
  江沅只看着他,跟只乞食的小狗。
  “那你怎么办!?”林放烦不胜烦,“操,算了,你跟我来吧。你就在路口等我,远远的啊,不准跟我进去。”
  江沅津着“娃娃头”如愿以偿地点头。
  林放带着他,半路上又接了电话,骂骂咧咧不停。他原本让江沅等在街头,又有些不放心,让他站在路口那棵树下面,老母亲似的嘱咐,“就这,你就老实待在这,我马上就来了,不准乱跑也不准跟别人走,听见没有?”
  江沅乖顺地点头,信任地看着他,“你要快点回来呀。”
  “知道了。”林放把他安置好,边走边把手机贴到耳边,不耐烦地说,“马上来了,你急什么!?”他仍然觉得不安,握着手机回头看树下的江沅,男孩听话地站在那吃“娃娃头”,一见他回头立马笑了起来,手朝他挥呀挥。跟知青回城时,身后追着送行的农村相好似的,傻傻等着这个再不回头的负心汉回来娶“他”。
  想到这里,林放狠狠甩了两下头,我可不是负心汉,我二十分钟就回来了。走了两步又发现不对,神特么知青和农村相好,这该是他俩的角色吗?
  可等林放一刻钟后拿着东西再回来时,树下的人已经不见了。
  地上只有江沅那个傻得可怕的乌龟钱包,经常被他捏着嘀咕的粉红章鱼还挂在上头,周围空落落的,一个人也没有。
  林放把钱包捡起来,仓皇地左右瞧了瞧,“人呢?”
  林放心里头虽然鄙夷他是个傻子,没事喜欢吓他,可吓都吓出感情来了。他这人脾气骄纵了点,倒不是真坏,而且对段既行马首是瞻,要不然当初段既行也不可能让他陪着江沅练琴。
  “傻子!傻子!江沅!你躲哪去了?”
  林放意识到有些不妙,喉头滚了滚,手心都出了把虚汗,先在附近到处找了一圈。发现到处没人以后,边打电话叫人赶紧去找边自己马上跑回江家,果然又扑了个空。
  小饼看见他乐颠颠地迎了上来,他连见到这条只会吐着舌头来蹭他的傻狗都心虚,抱着侥幸心理囫囵找了一圈。江岩汐还躺在床上,他大气不敢出,蹑手蹑脚地准备出去。
  突然江岩汐嘶着嗓子问,“是谁?”
  林放心都跳到喉咙口,生怕她问江沅回来没有,“阿姨,是我啊,林放。”
  房间里撕心裂肺一阵咳,说话时有种虚弱的温柔,“林放,能帮忙把阿姨送去医院吗?”
  林放如蒙大赦,忙不迭地点头,打电话叫人立马开车过来,又风驰电掣把江岩汐送到了医院。他这会儿慌得六神无主,只恨不得江沅突然跳出来告诉他这是在捉迷藏,真把人丢了他怎么给段既行交差啊?
  距离江沅不见过了快一小时,仍然一无所获,接到段既行的电话时林放还大喘着气,满身冷汗。他哭丧着脸,缓缓把手机贴到了耳边,像死刑犯在拖延上刑时间。
  “既行。”林放心下凄冷一片,说出的话都带颤,“江沅不见了。”

第十五章

回复他的是一阵扼住咽喉的沉默。
  “既行,既行,你别急,我会把他找回来的。你信我,我……”
  那边回得冷静而克制,“在哪里?”
  “啊?我在医……”
  段既行的声音沉而稳,“在哪里不见的?”
  “在、在九一那。”
  那个治安奇差,破败老旧,乌烟瘴气的棚户区。
  他胆战心惊,生怕段既行接着问他为什么要带江沅去那。
  段既行的语气冷静得林放胆颤,“联系人去找没有?”
  就算段既行看不到,林放还是狗腿似的忙不迭地点头,“联系了联系了,我这边能帮上忙的所有人都联系了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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