W组9号(8)

　　卫尽久睁大眼睛看他：“我在好好说话啊，我说的每一句话都是有科学依据的！”
　　卫尽锋认为这种话题根本不适合和卫尽久交流，推着他的肩膀就要赶他回房。
　　卫尽久却不肯半途而止，一边走，一边还扭过头看他：“你要是听不懂，我可以换一种方式问你——你和唐欣交往这么久，为什么一直没有上床呢？”
　　卫尽锋停住了脚步。


第九章
　　卫尽锋停住脚步，心中几乎是立刻就有了答案。
　　为什么不和唐欣发生进一步的关系？理由很简单，因为他心中没底。
　　他不排斥唐欣的亲密，可同时也抗拒着亲密。唐欣其实没有什么大毛病，明艳爽朗，活泼甜美，虽然有时也会闹脾气，矫情一阵子，但那也是大部分女孩子的通病，无伤大雅。
　　可问题就出在唐欣没什么毛病上了。
　　唐欣这样满怀爱意的逼近他，越是好，越让他惴惴不安。这份爱意来的太突然了，让他有些招架不住，他不确定唐欣对他的兴趣究竟会持续多久，会不会在下一刻像来时那样，毫无预兆的又离开了。
　　在这段恋爱中，他一直暗暗提防着，所以不敢完全投入感情。本来校园时代的恋爱能够修成正果的就很少，更别他们现在还只是在高中而已，还有一年，就可能面对报考大学分离两地的境况。唐欣的爱情就像一场风，毫无预兆的席卷而来，密密匝匝的缠绕着他，他怕在这场风里迷失了自己，真正陷进去以后，风向却又说变就变了，最后毫不留恋的离他而去。
　　所以尽管唐欣并不介意，曾多次对他发出各种明示暗示，但他却总是有所保留，不想轻易和对方发展成更进一步的亲密的关系。
　　这样说来，他似乎是很懦弱。
　　所以此时此刻，他也不愿意对卫尽久据实以告，暴露自己的懦弱。
　　为了遮掩自己的真实想法，卫尽锋抬眉望向卫尽久，摆出一种强势的态度：“卫尽久，理解一下我们普通人的羞耻心。像这种私密的问题，一般来说是不合适对着别人追问不休的。”
　　卫尽久道：“可是我们也不是一般的关系啊？我又不会笑话你，你有什么话不能对我说吗？”
　　卫尽锋倒是被他这句话给堵住了。
　　几秒过后，他抬手按住卫尽久的肩膀，继续把他往房里推：“没有不能说，就是不想对你说——你老人家懂谈恋爱吗？我干嘛要跟你说这些——赶紧睡觉去吧！”
　　因为卫尽锋不愿深谈，这个话题也就只能半途终止。
　　翌日清晨，因为要开运动会，学校全天停课，自然也不需要早读。卫尽锋早上有时间，便弄了点吃的，和卫尽久在家里吃过了以后再一起出门去学校。
　　卫尽久坐在自行车后面，帮卫尽锋抱着运动包，也不知道是因为早上吃多了，还是胃里了戗风，一路止不住的打嗝，把车都震得一抖一抖。卫尽锋叫他憋气再深呼吸，也没有用。
　　卫尽锋也没办法了，加快骑车的速度，迎着晨风大声对他说：“一会儿你到了教室喝点热水吧！”
　　然而真等卫尽久到了教室，却发现教室里吵吵闹闹，乱糟糟的，饮水机却是没见踪影。
　　班长手里拿着名册，站在凳子上大声喊着，和运动员确认号码布；旁边体委也忙得脚不沾地，在到处找人把桌椅凳子搬下去，抓紧时间布置场地。
　　周围所有同学都在忙，只有卫尽久姗姗来迟，与周围环境格格不入。
　　卫尽久从自己桌肚里拿出水杯，梦游似的转了一圈，末了鼓起勇气，叫住了身边的一个女同学：“那个……饮水机到哪里去了？”
　　女同学，黄珊珊，收住脚步，抱着手里的一堆练习册道：“饮水机？早搬下去了！”
　　她看了眼卫尽久手里的水杯，又说：“你要喝水？去隔壁班看看吧，要是他们还没搬就问他们借点儿。”
　　卫尽久犹豫一下，收起水杯：“那算了，其实也不是很渴。”
　　卫尽久没有喝到热水，后来又被喊出去集合列队走方阵，晕头转向的在操场上走来走去，扯着嗓子喊口号，打嗝竟也神不知鬼不觉的止住了。
　　入场式结束以后，学生们原则上是留在规定的班级休息区观赛，但其实也可以自由活动。卫尽久在班级休息区待了一会儿，和一群运动员挤在体委那里看赛程表，找到了卫尽锋那几个项目的开始时间，便一个人悄悄溜了。
　　卫尽锋上午一共两个项目，先是四百米接力，然后再跑单人的一千五百米。四百米接力是集体项目，每个班的班主任都很重视，带头领着学生们围在赛道前加油鼓劲，搞的声势浩大，乌压压一片全是人。卫尽久挤了半天都没挤到前面去，正是急得快要往上跳时，忽然肩膀上被人拍了一下。
　　他转过头，看见了卫尽锋。
　　卫尽锋已经换上了橙黄色的田径服，比赛还没开始，额头却微微冒汗，像是在人群里找卫尽久找得很辛苦。他抓住卫尽久的手腕，带他绕过人群，边走边问：“还打嗝吗？”
　　比赛马上就要开始，卫尽锋腿长步大，走得有些急，卫尽久微微踉跄的跟在他身后：“不打了。”
　　卫尽锋把卫尽久带到了运动员备赛的地方，再往前五六米就是起跑线，有几张凳子零零散散摆在地上，不过现在都没有人坐。
　　裁判手里拿着发令枪，看到他们两个，远远的开玩笑：“哎，卫尽锋，干什么呢？找人替跑啊？非运动员不得入场。”
　　卫尽锋和他打招呼道：“老师，这是我弟弟，来给我看衣服的。”
　　那担任裁判的老师应该是和卫尽锋很熟悉，本来也只是和他开玩笑，听闻此言，索性假装失明，直接笑眯眯的转身走开了。
　　卫尽锋的运动包就放在地上，他随手给卫尽久指了一下，然后也急匆匆的要走了：“你在这儿看，我去比赛了。”
　　“嗯。”卫尽久把运动包从地上捡起来拎在手上，对着他的背影喊道：“你加油啊！”
　　卫尽锋一边向前跑，一边转过身来，笑着朝他挥了挥手。
　　卫尽锋这个班的男子四百米接力，参赛成员素质参差不齐，有两个都戴着眼镜，体格也比较单薄，一看就是那种乖乖读书的好学生，剩下的一个稍微好些，正在掸手踢腿，站在第一道起跑线后，看样子是打头阵。
　　卫尽锋一直向前，经过了那两个戴眼镜的男生，停在了最后一道起跑线的地方。
　　整场比赛，最吸引人的部分就是最后一棒，但也属最后一棒最难跑。
　　卫尽锋班级的队伍，第一棒还跑得不错，但中间两名选手速度太慢，还掉了一次棒，不仅把第一棒跑出的优势消耗殆尽，后来反而还被旁边对手拉开了一大段距离。
　　尽管卫尽锋已经竭尽全力在弥补，但最后也只是以极其微弱的优势，险伶伶的拿到了第二名。
　　卫尽锋冲线的时候，周围人群爆发出了一阵激烈的喧哗。
　　卫尽久拎着运动包朝终点小跑过去，看见卫尽锋弯腰站在赛道外，正支着膝盖大口喘气。
　　不远处裁判正在记录成绩，卫尽锋的几个同学围在裁判身边，还在和第三名的那个班级争论，好像是两个班在成绩上有些异议。
　　卫尽久走到卫尽锋身边，和他一样弯下腰，看着他的侧脸问道：“你还好吧？”
　　卫尽锋摆摆手，没有说话。
　　又过了十几秒，他缓缓呼出一口长气，这才直起身来，用干哑的声音回答卫尽久：“没事，冲的太猛了，缓一会儿就好。”
　　卫尽久拉开运动包的拉链，从里面找出矿泉水瓶递给卫尽锋：“喝点水吧，再稍微走一走。你跑的很好了，真的。”
　　卫尽锋笑着接过水，喝了一口：“你可别安慰我。他们跑成那个怂样，能捞到个第二已经很好了，我本来也没想过拿第一。”
　　这时，裁判轰走了所有对着自己叽叽喳喳的学生。其中有两个男生从他们身边走过，一个对着卫尽锋指指点点，用自以为没人听到的音量对同伴说：“这他妈还是人吗？这都能追得上来。”
　　另外一个男生说：“他是体育生。”
　　“噢——怪不得呢！”
　　卫尽久微微皱眉。
　　卫尽锋脸上却是毫无波动，语气平淡的开口说道：“再陪我走走吧。”


第十章
　　卫尽锋抓紧时间休整身体，一个小时后以后，还要跑一千五百米。
　　在高二男子四百米接力的时候，唐欣自己也有项目，抽不出身来，后来卫尽锋跑一千五百米，她倒是全程观赛了。
　　这回没有人拖后腿，卫尽锋跑得轻松很多，只要保持住自己的节奏就是了，最后毫无意外，果然是第一个冲线的。
　　卫尽锋还在比赛的时候，唐欣就在操场内围又叫又跳，后来卫尽锋过了线，她不顾周围人的目光，直接迎着卫尽锋跑过去，抱住卫尽锋的胳膊兴奋的嚷道：“我就知道你肯定能拿第一的！”
　　卫尽锋这次虽然没什么压力，可毕竟是一千五百米，全程跑下来体力消耗大，喘得厉害，还被唐欣抱着胳膊晃来晃去。他喉咙干涩的咽了口唾沫，深深吸气吐气，没有接唐欣的话，也没有把胳膊抽出来。
　　卫尽久隔着一段距离，站在不远的地方，因为知道唐欣讨厌自己，所以这时没有立刻过去。
　　他看着他们，手指微微用力抠着矿泉水瓶，觉得唐欣有点吵。
　　中午的时候，唐欣想拉着卫尽锋和自己的几个女同学一起去学校外面的小炒店吃午饭。卫尽锋没去，他上午体力消耗太大，下午又还有项目，中午只想随便吃点，然后找个安静的地方睡一觉。
　　唐欣对此颇有微词，但最后也没有坚持，分开的时候还很体贴的关怀卫尽锋，让他好好休息。
　　卫尽锋微笑着目送唐欣和她那几个女同学朝校门外走去，然后转身向后，无声的叹了口气。
　　卫尽久从旁边墙角冒出来，不声不响的凑到卫尽锋跟前。
　　卫尽锋看了他一眼，迈步向前：“你怎么跟个背后灵一样。”
　　卫尽久怔了一下，表情有些难过：“你不想我跟着你吗？”
　　卫尽锋道：“没有，我是说你要跟就大大方方的跟，干嘛这么鬼鬼祟祟的。”
　　卫尽久像是松了一口气，为自己辩解道：“因为她讨厌我啊，我怕你……嗯……”
　　他余音袅袅的，大概是对人情世故方面的词汇太贫乏，不知道该怎么描述，于是卫尽锋便替他说下去：“怕我难做啊？”他笑了笑，道：“之前笨得要死，现在又聪明了，这么会看气氛。”
　　紧接着他又说道：“没关系，我无所谓的，你想跟就跟，不用怕她。”
　　卫尽久微微蹙眉，认真道：“我没有怕她。”