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念误钟生(20)

　　“我同意念恩留在你家，但我有个要求。”
　　沈故南庆幸自己躲过一劫，稍稍松了口气：“什么要求？”
　　“你要每天和我汇报念恩的情况。”陆钟鸣漆黑的眸微微一转，“这个要求应该不过分吧？”
　　既然陆钟鸣已经给了台阶，沈故南也不会蹬鼻子上脸，他妥协道：“没问题。”
　　“今天让沈同学受惊了，我让助理送你回去。”
　　沈故南回家后，完全没提见过陆钟鸣的事，只是转告了陆念恩，宋声临今天来找过他。从昨天开始，陆念恩就把手机关机了，就是为了不让陆钟鸣联系自己。
　　晚上一个人躺在床上，陆念恩翻来覆去睡不着，忍不住打开手机，一下子就跳出来几十个未接电话，全都是陆钟鸣打过来的。
　　陆钟鸣几乎不怎么主动给陆念恩打电话，就连陆念恩发来的短信，他也不是每条都回。如果有必要，他就简单毁几个字，如果没必要，就看一眼算过了。
　　很多时候，陆念恩觉得，他对陆钟鸣的感情，根本就是一厢情愿。尽管他们有过无数次的身体交缠，这也不足以让陆钟鸣将他们之间的关系重新定义。
　　左思右想了一晚上，陆念恩海狮打算今天回学校，总不能因为怕陆钟鸣找上门，就一直请假不上学。
　　隔天，陆念恩和沈故南起来的时候，沈家父母都已经出门上班了，但沈目出门前还不忘给他们准备了早餐。沈故南催促陆念恩洗漱，他则把早餐放进微波炉热一热。
　　陆念恩坐上餐桌时，电视台早新闻正好在播放陆钟鸣的采访，让他谈谈对陆氏集团接下来五年内的规划。他忍不住瞥了一眼电视，惊讶地发现自己买给陆钟鸣的领带，这会儿正挂在他胸前。
　　陆念恩看着电视怔住了，沈故南轻轻推了他一把：“怎么了？想你爸了？”
　　“没有，我就是随便看看。”陆念恩转过头，随手拿了一根油条塞进嘴巴，以掩饰自己的尴尬。
　　说来也奇怪，昨天还给他疯狂打电话的陆钟鸣，今天却跟销声匿迹似的，一个电话都没打。陆念恩起初以为自己的手机出故障了，还特地给沈故南打电话确认了一下，完全没有任何问题。
　　放学后，陆念恩去咖啡厅打工，沈故南有社团活动，就没陪他一起去。上班的时候，周琛下来买咖啡，他看见陆念恩，假装不知道他离家出走的事，说道：“小少爷，好久不见，今天又要来麻烦你了。”
　　“周助理，有什么可以帮忙的？”
　　“公司咖啡机坏了，等下陆总又要开会，能不能麻烦你们加急做二十个人的咖啡，全都要卡布基诺。”
　　“好的，您等一下，我问问乔兮姐。”陆念恩拿着订单，转身朝乔兮走去，低头说了几句，便走了回来，“周助理，乔兮姐说没问题，她现在就做。”
　　也不知道周琛是不是故意的，明知一个人拿不了二十杯咖啡，还单独下来点单。陆念恩又不好意思眼睁睁看着周琛跑两趟，便提议帮他一起送上去。
　　陆念恩本打算放下东西就走，可偏偏碰上陆钟鸣进来。陆钟鸣给周琛使了个眼色，周琛立刻心领神会，悄悄退出会议室，顺手带上门。
　　明明才两天没有见到陆钟鸣，陆念恩却觉得有一个世纪那么久。他有些局促地站在原地，藏在身后的两只手紧张得缠在一起，余光瞥过陆钟鸣时，看到了胸前那条自己买的领带。
　　陆念恩低着头，急匆匆说道：“咖啡送到了，我先走了。”
　　话音未落，陆念恩转过身，跟逃似的来到门口，刚转动门把，一只强有力的手忽然从他肩膀穿过，骨节分明的手掌牢牢抵住门背，温热的呼吸若有若无擦过面庞，心跳的速度快到几乎要跳出嗓子眼。
　　“我还没说你可以走。”陆钟鸣浑厚低沉的嗓音在耳畔响起。
　　陆念恩身子僵住，紧咬下唇：“我还要上班。”
　　“你这些天躲哪儿去了？”陆钟鸣明知故问，有意让陆念恩以为自己压根没有找他的打算。
　　陆念恩果然中了陆钟鸣的套，赌气道：“不用你管。”
　　陆钟鸣挑挑眉：“真的不用我管？”
　　“不用。”陆念恩糯软的嗓音微微发抖。
　　陆钟鸣勾了勾唇角，抽回手，解开胸口的领带：“既然不用我管了，那这条领带你就拿回去吧。”
　　陆念恩的心瞬间跌进了谷底，他原以为发现真相的陆钟鸣，至少会跟他道个歉，没想到竟然得来另一番羞辱。
　　喉间泛起的苦涩，红了眼眶，陆念恩用力拽过陆钟鸣手里的领带，没料到对方压根没松手，反而一个使劲，把他带进了怀里。
　　“怎么哭了？”
　　陆钟鸣发现自己特别喜欢看陆念恩泫然欲泣的样子，因为陆念恩每次一哭，鼻尖耳垂都变得通红，可爱得不行，让人忍不住想要咬上几口。


第三十一章
　　陆念恩使劲挣扎了一下，没能挣脱陆钟鸣的怀抱。
　　陆钟鸣搂住陆念恩，微微低下头，作势要吻上去。陆念恩下意识地偏过头，躲开了对方的吻。
　　“你放开我。”陆念恩无视心底酥麻的疼痛，“我得回去上班了，乔兮姐还在等我。”
　　陆钟鸣也没生气，抬手轻轻扼住陆念恩的下巴：“你打算什么时候回家？”
　　“爸爸在说了那些话之后，还希望我当做什么都没发生，回到那个家去吗？”陆念恩想知道，自己对陆钟鸣来说，到底算什么？
　　陆钟鸣脸色微变，放在陆念恩腰间的手缓缓松开，嘴上说着要还回去的领带却被紧紧攥在掌心。对心高气傲的的陆钟鸣来说，询问陆念恩何时回家，是他最大程度的妥协。
　　陆念恩的冥顽不灵多少让陆钟鸣有些气恼，他转过身，语气低沉：“你走吧，我也要开会了。”
　　陆念恩忍住流泪的冲动，转身冲出了会议室。
　　周琛看着陆念恩离去的背影，不由得叹了口气，看来陆钟鸣和陆念恩谈得并不顺利。他敲了敲门，走进会议室，陆钟鸣站在窗口，沉声吩咐道：“把咖啡都给我扔了。”
　　“全部吗？”周琛不确定地问道。
　　陆钟鸣的语气已经变得不耐烦：“全部。”
　　其实，今天根本没有所谓的会议。陆钟鸣安排这一出，无非是想借机和陆念恩攀谈，劝他回家。结局不尽如人意，周琛能感觉到陆钟鸣周身的气场，比之前更冷了。
　　晚上，陆念恩翻来覆去睡不着，他拿着枕头，敲响了沈故南的房间。沈故南是个夜猫子，每天都趁他父母睡着后，再起来打游戏。
　　沈故南以为是沈母查岗，手忙脚乱地关上电脑，迅速钻进被窝。
　　“故南，是我。”陆念恩压低声音，以免吵醒沈家父母。
　　听到是陆念恩的声音，沈故南松了口气，他挠了挠乱糟糟的头发，打开门道：“吓死我了，我还以为又是我妈查岗。”
　　陆念恩看起来满腹心事：“我今晚能和你睡吗，我有些睡不着。”
　　“可以啊。”沈故南挪开身体，让陆念恩先进门，“你睡床，我打个地铺。”
　　陆念恩阻止道：“我睡地铺就好。”
　　“你可是客人，怎么能让你睡地板，这就别跟我争了。”
　　沈故南麻利地铺好地铺，一手撑着脑袋，看向躺在床上的陆念恩：“怎么会睡不着？有心事吗？”
　　“故南，你有喜欢的人吗？”陆念恩认识沈故南那么多年，似乎从没听他提起过有什么心上人。
　　沈故南打了个哈欠：“没有，谈恋爱太麻烦了。尤其女生都要哄，还会打扰我打游戏。”
　　“那宋学长不好吗？他好像很喜欢你。”
　　前一秒还昏昏欲睡的沈故南，听到这话立刻清醒过来：“你可别啊，我不喜欢男人，更不喜欢他。如果我喜欢男人的话，那我肯定和你在一起了，还有宋声临什么事？”
　　沈故南转念一想，问道：“念恩，你是不是有喜欢的人了？”
　　陆念恩没有否认，只是轻轻说道：“我好像喜欢上了一个不该喜欢的人。”
　　“谁啊？”沈故南好奇地问道。
　　陆念恩沉默许久，没有说话。并不是因为觉得难以启齿，而是他不知道该从何说起。
　　“不能说吗？”沈故南没有为难陆念恩，“那跟我说说，你喜欢的那个人是什么样吧？”
　　“很成熟，感觉做什么都轻而易举，对我若即若离。”陆念恩回想起这些日子他与陆钟鸣的点点滴滴，心不可抑制得痛了起来。
　　沈故南有些困惑：“你这个描述很统筹啊。细致一点，比如，那个人比你大吗？”
　　“嗯，比我大。”陆念恩点点头。
　　沈故南随口猜道：“不会是什么社会人士吧？”
　　“他是个成功的商人。”
　　陆念恩这么描述，沈故南不由自主联想到陆钟鸣：“念恩，我怎么觉得，你在按照你爸的模板找对象？”
　　陆念恩紧张地低下头：“没有，你想多了。”
　　“那你很喜欢那个人吗？”沈故南接着问道。
　　“嗯，很喜欢。”陆念恩回答得很笃定。
　　沈故南若有所思地说道：“他对你若即若离，是有什么特别的原因吗？”
　　“可能是因为我太年轻吧。”陆念恩说道。
　　沈故南喉咙一紧，问道：“他比你大几岁？”
　　陆念恩似乎无意隐瞒沈故南，老老实实回答：“十八岁。”
　　沈故南快速心算了一下，他没算错的话，陆钟鸣和陆念恩就正好差十八岁，也符合陆念恩刚才描述的每个特征。难道只是巧合吗？
　　沈故南咽下唾液，小心翼翼问道：“念恩，你别告诉我，你说的那个人是你爸爸。”
　　陆念恩没有直接回答，乌黑的眸直勾勾看着沈故南：“如果我说是，你会讨厌我吗？”
　　答案溢于言表，沈故南几乎肯定自己的猜测没错了，他猛地起身，正襟危坐起来：“我不会讨厌你，你是我最好的朋友，我怎么会讨厌你？可是，念恩，他是你爸爸。你们是血脉相连的亲人。”
　　陆念恩曾经以为，血缘是横隔在他与陆钟鸣之间最大的障碍，可后来，他觉得，是这份血缘将他与陆钟鸣紧紧联系在一起，为他提供了与陆钟鸣朝夕相处的机会。
　　“我知道。”
　　一股无法言说的绝望几乎将陆念恩掩埋。
　　“可是，我喜欢他啊。”
　　喜欢一个人有什么错呢？


第三十二章
　　陆念恩不在家，陆钟鸣回家的次数也少得可怜，有时候他在办公室的沙发上凑活一晚，有时候他在公司附近的酒店开个房间过夜，总之能不回家，就不回家。