非典型包养(20)
魏嘉闻转过头去,不敢看汪琪的眼神。他紧张的舔了一下嘴,回避性的回答,“哪里不一样了?”
汪琪摸了摸鼻子,又挠了挠头发,最后说,“我也说不上来。感觉变成熟了。”
成熟的背面,是沧桑。不知怎的,魏嘉闻突然便想到了这句话。
魏嘉闻扯了扯嘴角,笑得虚伪。
汪琪发动了车子,过了许久又补了一句,“不过挺好看的。比之前好看。”
魏嘉闻只是轻轻摇了摇头。不再言语。
到了比赛现场,魏嘉闻一个人坐在后台的座椅上,没什么表情,任由化妆师在自己脸庞上摆弄,
化妆师跟他相处了不短的时间,对他的性格多少有些解,看他整个人阴阴郁郁的,不免打趣说,“嘉闻今天怎么不说话了?要换人设了?炫酷男孩?”
魏嘉闻听到后反应了许久,才小幅度的摇摇头,清了清嗓子,说,“没有。”
化妆师笑了一下,用唇刷在他的嘴唇上勾勒出最后一笔,柔声道,“那就是紧张了。没关系,你已经做的很好了。”
魏嘉闻点点头,本想说些什么,却终是没能开口。这一路走来,他幸也不幸,能遇到这么多温柔以待的人,总是要感念在心的。
比赛前,负责现场节目的音乐总监特地到后台给魏嘉闻和赵天琳加油打劲儿。赵天琳是魏嘉闻同校同系的学姐,作词作曲皆是同辈人里的佼佼者,又颇有些才情,去年在网络上出了第一张个人数字专辑,风评反响很是不错。音乐总监对赵天琳很是看好,两个人你来我往,相谈甚欢。
而站在一旁的魏嘉闻则仍是一副寡淡的模样,提不起精神来,旁人说三句,他才淡淡的回一两个字。可虽是简单的一两个字,便被敏感的音乐总监抓住猫腻,他转过头来,直视着魏嘉闻的眼睛,狐疑地问,“你嗓子怎么回事?”
魏嘉闻一滞,说,“没,没怎么······”
音乐总监叹了口气,不再去看他,过了一会儿才意有所指的说,“音乐人的职业寿命可以很长,也可以很短,关键看要紧的那几步怎么走。”
赵天琳连声应着,魏嘉闻却沉默以对。
这些道理他不是不知道。可刀口不落在自己身上,又怎么知道疼呢?
这些年来,他已经绷了太久了。
这次节目组为决赛选的歌曲是上世纪九十年代的经典流行歌《冷风》。
魏嘉闻私下里曾唱过这首歌,副歌部分连续在换声区徘徊,演唱难度不小,极其考验歌手的唱功。
他和赵天琳是同校同系的师姐弟,魏嘉闻曾有幸听过赵天琳的毕业演唱会,对赵天琳的唱法和技巧了解颇深。算下来他俩都属于唱功扎实、音色优美的学院型歌手,节目组让他俩在这首歌上一分高下,是个极佳的选择。
先上场的是赵天琳。她的音域很广,音色和这首歌极为契合,副歌部分把握的恰到好处,一连串的换声如行云流水,而最后收尾处的感情流露,让这首歌余音绕梁,回味无穷。整首歌的完成度很高,堪称是完美级现场。
歌曲演唱过程中,评委连连出生赞叹,观众席的掌声和欢呼更是一阵接着一阵。冥冥之中,魏嘉闻只觉得,赵天琳赢定了。
这么稳的表现,就算是他最好的状态,也绝对做不到。
他步履沉重的走上讲台,拿起话筒,看到的是观众席下的一片漆黑。
无数粉丝或路人的欢呼与鄙夷,全部隐匿在黑暗之中,只剩下一个个攒动的影子,无论是何种的表情,都是他永远也看不到画面。
他能做的,便只有唱。
没有人能感同身受,也没有人愿意设身处地。没有人了解站在舞台中央的他是怎样的痛苦,也没有人知道他曾经历过什么样的折磨。
千万人的情绪与表情,都是遥远而不可及的幻影。
他们在欢呼什么?他们又为何鼓掌?
魏嘉闻心中是一片悲哀。虽有万千人在场,虽有灯光万千闪耀,却终是他一个人的落寞。
前奏部分已然响起,他紧跟着节奏切入,却不知怎的,发不出一丁点的声响。
他失声了!
这个念头在脑海中一闪而过,他的额头霎时便冒出汗来,一只手紧紧握着话筒,一条条青筋几乎要从肌底跃出。他用力的清了清嗓子,几经尝试,却仍是唱不出来。
观众席是一片哗然,评委的表情也无比严肃。他深吸两口气,再次开口,妄图跟上音乐,却仍是发不出声音来。
观众和评委已然失去耐心。躁动和不解连城一片,几乎要盖过伴乐。音乐总监大手一挥,音乐戛然而止。
主持人何苗再次出现在舞台上,说,“嘉闻可能是太紧张了。嗯,无论如何,感谢嘉闻今天的到场。”紧接着,主持人向魏嘉闻竖起拇指,说,“走到这一步,你已经很棒了。”
观众席响起零零星星的几点掌声,随后被窸窸窣窣的嘲笑声淹没。
他不愿让人失望、不愿忘记责任,却在最关键的一局,搞砸了一切。
他尴尬极了,羞愧让他整个人发起高热,直欲找个地缝钻进去。双腿和双手都在颤抖,汗水几乎湿了整身衣服。
他不敢去看那些失望也好、幸灾乐祸也罢的表情,不愿去听那些叹息或窃喜,可那些嘈杂却如虫子般将他撕咬。
他九十度鞠躬,留给这个舞台的,是一个落寞而凄凉的背影。
而这一切,都是他咎由自取。
作者有话说:
明日存稿~ 本文(大概)(如果我存的完稿的话)将于6.12入v,届时会有3更掉落~ 感谢所有读者的支持与陪伴,鞠躬!
第二十七章
魏嘉闻刚一回到后台,便从电视屏幕上看到赵天琳重新被请回舞台,由主持人何苗和音乐总监共同颁奖。
这本是身为新歌手无比的荣耀,而这一切却因为魏嘉闻的失常变成了一出荒诞无比的闹剧。
赵天琳兴致缺缺的举了一下奖杯,表情是淡淡的,甚至不比她第一次晋级来的激动。
她拿起话筒,说,“得知最终的决赛是我跟嘉闻比拼后,我曾无数次的期待。只可惜这场比赛,嘉闻没有发挥出自己的实力,我胜之不武。说实话,挺失望的。希望以后还有机会与嘉闻同台竞技。最后,祝愿《新歌手》所有的选手,未来一切都好吧。”
魏嘉闻露出一个惨烈的表情,紧接着,是“咚”的一声,整个人倒在地上。所有的感知在这一刻消弭,而周边的一切嘈杂,变成了一片片混沌不清。
再次醒来时,眼前是一片模糊的白,阳光打在墙壁上,折到人身上,刺得眼疼,而钻进鼻子里的,是呛人的消毒水味。更难熬的还是心里的疼痛,就仿佛一把钝刀,把心脏刮成一片片。
他终于什么都失去了。
他无措的张了张嘴,却徒劳发不出声音。他挣扎着想要坐起来,浑身的酸痛却让他连动弹一下都做不到。
病床前守着的孙睿看到他醒了连忙凑了过来,问,“你感觉怎么样?”
魏嘉闻这才转了转眼珠,四下看了一下,却只见到了孙睿和汪琪两个人,随后又是一阵痛楚落在心上,就仿佛心脏平白淋了热锅里冒着泡的油,痛得他直欲一头撞死在这病房里。
哪怕自己成了这幅样子,那个人都不来见他一面么?
孙睿焦急的声音落在他耳边,“嘉闻,嘉闻,你有没有哪里不舒服?”
魏嘉闻定睛看着孙睿疲惫的面容,心中一阵愧疚。自从搬出他俩的房子,他便少有回去过。如今自己失败了、倒下了,却连累孙睿照料着。
他小幅度的摇了摇头,却说不出话来。
孙睿舒了一口气,慌乱地说着,“嘉闻,你好好休息,什么都不用想。”
汪琪叹了口气,朝他俩说,“我去叫医生。”
白大褂医生走近魏嘉闻的同时戴上厚重的眼镜,坐在魏嘉闻床边说,“你身体没什么问题,晕倒和失声主要是心理原因导致的。这就不是我能治得了的了,今天就能出院了。不过还是建议你去看看心理医生。”
医生的工作忙,瞧他没什么大碍便要离开,孙睿却不答应,缠着他问了好些,直到医生不耐烦的摆手才作罢。
汪琪皱着眉头,说,“我去办理出院手续。明天带你去心理诊所。”
汪琪走后,孙睿才叹了口气,哭丧着脸说,“你这是怎么搞的啊······明明前些天还好好地······”
魏嘉闻不忍孙睿担心,轻轻笑了一下,摇摇头示意他不必担忧。
孙睿白了他一眼,说,“是不是因为李彦晞?”
魏嘉闻愣了一下,点点头,又摇摇头。
汪琪很快办好了出院手续,孙睿架着他走出病房。不料刚一走出医院的大门,便被一群不知从哪里冒出来的记者围堵,一个又一个的话筒和摄影机怼到了魏嘉闻脸上。
记者们生的一副利落口舌,话像炮仗一样一下不停,“请问你《新歌手》节目现场失声的原因到底是什么呢?”
“是因为紧张的缘故么?”
“请问你失声究竟是身体原因还是心理原因呢?亦或是逃避比赛的逢场作戏?”
“请问你的声音究竟还能否恢复原样呢?”
“魏先生会选择退出娱乐圈么?”
······
魏嘉闻只觉得阳光好刺眼,他几乎要看不到眼前记者的模样了,渐渐地,连听觉都变得模糊不清,声声质问连接在一起,化作刺耳的金属碰撞声,折磨着魏嘉闻的所有感官。
“你们有完没完!魏先生疲惫过度,不接受任何采访!”汪琪沉稳而坚定的声音砸在魏嘉闻心里。紧接着,汪琪伸手去遮那些镜头,“别拍了!都起开!”
记者却哪肯放过他们,瞧魏嘉闻不说话,大炮便对准了汪琪,“请问你是魏嘉闻的经纪人么?此时代表魏嘉闻发声是不是意味着魏嘉闻的声音还没有好?”
“请问您现在如何看待魏嘉闻呢?”
“请问贵公司会彻底放弃魏嘉闻么?”
汪琪心中气恼,伸手将围堵的苍蝇拨开,他向孙睿使了个眼神,一个在前面开道,一个在后面断后,艰难的朝停车场走去。
最后,三个人好不容易进了车,那些记者却仍是不依不饶的堵在车前。汪琪百般无奈,只得将喇叭摁得震天响,之后,是孙睿打电话叫来了医院保安,才得以脱身。
一路上三个人都没说话。一来是身心俱疲,二则是不知该如何开口。
汪琪是个利益至上主义者,说不怨魏嘉闻不争气是不可能的。可事已至此,怨恨又能怎样?若说谁错了,难道自己就全然没有错么?