反向标记abo(11)
屋子里的空气一下子变得沉闷起来。
室内昏暗的光线似乎也跟着扭曲了,扭曲成一个脆弱的影子,笼罩在阮卿身上。
夏明之心脏都跟着漏了一拍。
他情不自禁握住了阮卿的手,像是怕阮卿突然消失。
他当然知道。
但他知道的时候已经太晚了。
“当初是他们把我囚禁起来的,好像我是杀害阮三小姐的凶手。如今又是他们,想把我喊回去。”阮卿嘲讽地轻笑了一声。
“人类可真是善变。”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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阮卿名义上的母亲,阮三小姐,是自杀的。
按理说,她本身有精神病史,又有抑郁症,即使自杀了,阮家也怨不得旁人。
可偏偏她是在阮卿房间里自杀的。
自杀前她神智很清醒,一个人来了阮卿独居的那个小房间,和他说了会儿话,就把阮卿支了出去。等阮卿再回来,见到的,已经是身体逐渐冷却的阮三小姐。
后来阮卿就被阮家擅自软禁了,阮家权大势大,软禁一个收养的孩子,外头就算听闻了,也不会随意插手。
没人知道阮卿到底被盘问了些什么,只知道半个月以后,阮卿被放出来的时候,本来好端端的一个人,已经瘦得脱了相,在医院里好养了一阵子,才能下地。
再后来,阮卿就被阮家送出国了,名义上是求学,实际上是随便打发走,不要让这么个人留在阮家,惹得失去爱女的阮老爷子徒增伤心。
阮家把这件事情掩盖得很好,几乎是滴水不漏。
而夏明之那时候已经和阮卿分了手,阮卿被送出去的时候,他人正在国外。而等他再回国,国内已经没有阮卿了。
阮家说阮卿因为在国内过得不顺心,就出国了。
他信了。
他以为是因为自己决绝的分手导致的。
一直到一年后,他才从自己大哥那里,听到了事情的真相。
他这才知道,在他缺席的这几个月里,阮卿到底遭受了多少折磨。
他也终于明白了,当年他和阮卿分手,他独自一人飞去了国外,在机场的候机室里接到了最后一通来自于阮卿的电话。
电话里阮卿的声音,为什么会听着这么虚弱。
他以为阮卿是不死心,知道他要出国了做最后的挽留。
所以他甚至没有仔细去听阮卿在说什么,就挂了电话。
他那时候太过年轻气盛,不知道这通电话并非纠缠,而是求救。
是被阮家逼迫到崩溃的阮卿,抓紧最后的机会,给他打了一通电话。
也许是撑不下去了,想听一听夏明之的声音。
也许是希望夏明之能救救他,把他带出来。
但不管是什么,夏明之都没有听见。
他飞到了大洋彼岸阳光温暖的沙滩上,把阮卿一个人丢在了暗无天日的地方。
也就是那一天以后,他永远失去了祈求阮卿原谅的资格。
第十一章 过去
这件事埋在夏明之心里整整三年,随着时间流逝,非但没能淡去一丝一毫,反而愈发伤口狰狞。
稍微一碰,就是鲜血淋漓。
阮卿回来后这大半月,他们相安无事地和平相处,仿佛旧事都被掩埋了,谁都不用在意。
可是夏明之从没有忘记过。
这三年里,夏明之一直在想,阮卿那些日子里到底遭遇了什么,他又是抱着什么心情,面对被自己挂断的电话。
夏明之清楚地记得,他留给阮卿的最后一句话,是“再见,阮卿。”
他当年为什么不多给阮卿半分钟,听一听阮卿到底想说什么。
他以为自己是个强悍的alpha,是夏家矜贵的二少爷,可其实他就是个懦夫。
他怕他听见阮卿的哀求会功亏一篑狠不下心,就干脆地摁断了电话。
他懦弱的躲避,直接导致了阮卿噩梦的开始。
如今阮卿平静地躺在他身边,灯光下一张白皙柔和的脸,缩在温暖厚实的被子里,脸小小的,看着像个养尊处优的小少爷。
可这都是假象。
他那个虽然身世孤苦,却还活泼勇敢的阮卿,早就被他和阮家摧毁了,尘埃一样消失在岁月里。
如今留下的,是一个从绝望里重新走出来的阮卿,看着温柔无害,其实心里早已披挂上坚硬的盔甲。
夏明之光是想到这一点,就觉得那无数个噩梦就又扑面而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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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其实我到现在还是不能明白,她那一天,为什么偏偏选择在我房间里自杀了,”阮卿看着天花板,大脑里一片浑浑噩噩,一会儿想起阮三小姐的血,一会儿又想他把自己锁在浴室里,镜子上是蒸腾的雾气,“她到底是故意的,还是其实是发病了,自己也控制不了?”
阮卿很疑惑。
他对于这个母亲,一直都是雾里看花,从来不能了解她在想什么。
阮卿转过头,想问问夏明之,他对于这件事已经很平静了,四年过去,那段被软禁的时光也慢慢变淡了,他倒不至于在为这件事再崩溃一次。
可他转过头,却看见夏明之死死地看着他,咬紧了牙关,眼睛里一片猩红。
阮卿不由愣住了。
从刚刚起夏明之就一言不发,安静得像消失了一样。阮卿以为夏明之是安静地听自己说话,如今转过头,才发现夏明之比他还绝望的样子。
“你这是怎么了?”阮卿有点苦恼地问道,他坐了起来,把灯光拧亮。
光线一下子变得明亮起来。
夏明之猩红的,雾气朦胧的眼睛一下子在光线底下变得清晰。
这还是阮卿第一次看见夏明之露出这样的表情。
当年夏明之被自己爷爷揍得住进医院没哭,跟别人飙车肋骨骨折没哭,唯有母亲的忌日里,才会避开所有人把自己锁进房间里。
他是讨厌露出脆弱的人。
可如今在阮卿身边,这样一个本来一个平静温馨的晚上,他却死死地咬着牙,眼睛一片猩红。
阮卿其实隐约能猜到夏明之为什么露出这样的表情。
他也记得,自己在被软禁的初始,拨出的那一通电话。
夏家跟阮家一直有来往,夏明之多半是听到了一点自己被阮家怎样对待的消息。
阮卿叹了口气,觉得自己有点惨,明明他才是那个倒霉被软禁折磨的人,如今反过来还要哄夏明之。
好在他经过漫长的心理治疗已经慢慢痊愈了,否则现在岂不是哭得比夏明之还惨。
阮卿从床头抽了几张纸,给小猫擦脸一样把夏明之的眼周擦干净了,他心里头刚刚还阴云密布,如今看着夏明之通红的眼睛,那分阴郁反而被驱散了不少。
“你哭什么?”阮卿揪了揪夏明之的耳朵,“我现在这不是好好的吗?”
夏明之抓住了阮卿的手。
灯光底下,夏明之的睫毛都湿哒哒地纠结在一起,他是那种五官很艳的长相,脸又瘦削,只是平时气势太盛,也没几个人敢把美艳之类的词往他身上用,如今气势弱下来,眼眸湿润地看过来,甚至有点可怜,倒显出一两分柔弱的味道。
阮卿不合时宜地有点心动。
他当年这么喜欢夏明之,这张脸也是功不可没。
“我出国的那天,你打电话是要跟我呼救的对吗?”夏明之轻声问道。
“我如果当初好好地听你把电话说完了,是不是现在一切都不一样?”
夏明之不敢看阮卿,他垂下了眼睛,声音甚至有点发抖。
“如果我听见了你和我求救,我把你带出来了,后面的一切都不会发生。”
阮卿不想和他回忆从前,他就一个字都不敢提。
可他自从知道阮卿遭遇了什么,每一个夜晚的噩梦里,除了他母亲的坟墓,还总是梦见阮卿,他梦见阮卿被关在昏暗的房间里,形销骨立,眼睛都没了神采,喃喃地问你为什么不来救我。
你为什么不去救他?
夏明之也在反复地问自己。
可是有些事情,一旦错过就再也不能补救了,等夏明之明白一切的时候,阮卿已经在国外有了自己的生活。
他永远没有了赎罪的机会。
阮卿的手伸进夏明之的发丝里面,都说头发软的人心思也很软。
夏明之的头发就软软的。
阮卿一直知道的,夏明之看着凶狠,其实骨子里是个好人,不然也不会见了被打的他一面,就不管不顾地把他的事情闹到老爷子那里,逼得阮家的人把他和发病的阮三小姐隔离开来。
他也相信,如果那一天,他真的抢在夏明之说话前,把自己的困境告诉了夏明之,夏明之一定立马会调头回来,把他从阮家救出来。
可他那时候已经精神不太好了。
他是想要和夏明之求救,却不是求他把自己救出阮家。
而是求夏明之给他一个活下去的理由。
阮卿的手从夏明之的头发上一路往下,摸到了夏明之的背,夏明之极力隐藏起自己崩溃的一面,可他的肩还是在轻微地颤抖。
阮卿想,他大概是真的爱着夏明之,爱到了无可救药的地步。
明明他自己都已经千疮百孔,却还这么心疼夏明之,甚至舍不得他哭。
“都过去了。”阮卿轻轻拍了拍夏明之的背。
“我知道的,如果我一接通电话就告诉你我被阮家软禁了,你马上就会回来救我。”
阮卿的声音很温柔。
可是夏明之听在耳朵里,却像是千万把小刀子一起分割着他的心脏。
“软禁我的是阮家,选择自杀的是阮三小姐,”阮卿轻声道,“这整件事都和你没有关系,你不要往自己身上揽。”
“而且我已经走出来了,明之。”
“都过去了。”
夏明之听不下去了,他坐起来,眼睛里一片猩红。
他看着阮卿平静的脸,心里一阵绝望。
他清楚地记得四年前的阮卿有多怕疼,又有多爱哭。阮卿是会撒娇的,在夏明之身边的时候,知道自己有撒娇的特权,就总是有一点点痛也要缩进夏明之怀里。
他不是不能忍痛,孤儿院出来的孩子,哪里会真的这么娇气。
他只是借着撒娇,想要夏明之亲亲他,疼疼他。
可如今阮卿遭了这么大的劫难,被折磨到差点送了命,却只是云淡风轻一句。
“都过去了。”
但夏明之永远也过不去了。
他永远无法原谅那个丢弃了阮卿的自己。
“我没办法过去,你怨我也好,不怨我也好,”夏明之痛苦地看着阮卿,他看上去狼狈极了,这些天强撑出来的潇洒在此刻溃不成军。
他颤抖着声音说,“如果我没有和你分手,阮家不会敢这么对你。”
阮卿的手在被子上轻轻地抽搐了一下。
夏明之说的是实话。