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怀了我的孩子(42)
顾寒渊定了定神,压下心底的烦乱,看向那个中年白发的交警队长:“抱歉,我方才有些失控,驾照在车上,你们自己拿,我现在要送他去医院。”
顾寒渊说着话,飞快拦下了经过的一辆出租,然后抱着步离坐上去。
那个指责顾寒渊的年轻交警回过神来,指着开出去的出租车,大声叫道:“哎,你站住,肇事潜逃你这是——”
“行了,人都走了,别叫唤了。”交警队长一把拍下他举在空中的手。
小交警愤愤不平道:“那就让他这么跑了?”
交警队长翻了个白眼:“你这小子怎么一点长进没有,那年轻人看着不太对劲,要真耽搁了治疗有个三长两怎么办,还有他们这车还在这,人跑的了吗?”
小交警听他这么说,顿时羞愧难当,挠着头站在那里干笑。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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顾寒渊抱着步离坐在后座,行到半路才发现他手臂手掌上都是血迹,伤口还混合着灰尘和沙粒。
他在身上摸了摸,翻出一条绸帕给步离擦了擦,力道没多大,却引的步离又是一阵战栗。
顾寒渊赶忙停下了动作,他用那帕子轻轻缠住步离的手,然后抬手摸了摸步离的额头,擦去他额角的冷淡。
到医院时,步离情绪已经稳定下来了,只是显得格外沉默,不管顾寒渊问什么,他始终半句话步说。
沈漾这两天去了B市,不在胤城,接到电话的时候,安排了自己的一个得意门生来接待他们。
那人带着步离去做了检查,然后给他处理伤口,等包扎好了,检查结果也出来了,幸好宝宝没受到惊吓,各项指标都趋于正常。
从医院出来,江择正好赶过来,他见顾寒渊和步离面色都不好,担心的问道:“顾总,小离还好吗,没事吧?”
“没大碍,”顾寒渊道,转而问,“交给你的事情处理好了吗?”
江择点了点头:“幸好没造成什么后果,我已经跟交警队说清楚了,现在送你们回家还是去哪?”
顾寒渊道:“回去吧。”其实他原本还订了位置要带步离吃东西的,只是现在出了这茬,别说什么浪漫晚餐,他连一口水都有些喝不下了。
从诊疗室出来,一直到回车上,顾寒渊始终拉着步离的手。
江择时知道步离怀孕的事情的,只是却不知道顾寒渊心里对步离的定位,这时候见他从始至终拉着步离的手不放开,就不由多看了几眼。
顾寒渊见他频频瞟过来的视线,真想伸手给他一脑瓜:“你集中注意力,好好开车。”
江择一下坐直了身子,再不敢朝后看。
正文 第36章 第 36 章
回到别墅,步离一下车就进了自己的房间, 顾寒渊下意识想跟上去, 被他拦在了门口。
顾寒渊摸了摸鼻子, 找了个话题道:“待会儿就吃晚饭了。”
步离神情恹恹的:“我想睡一会儿。”
顾寒渊见他情绪不佳,也不好再多说什么,只道:“那等饭好了叫你。”
步离没说话, 沉默着关了门。
他躺在床上,脑海里一幕幕浮现的, 都是他爸去世时候的场景。
步离记得那是个云霞漫天的黄昏,他躺在长满野草的小山坡上, 看着天上云卷云舒, 微风吹过耳畔鼻尖, 带来一阵沁人心脾的青草气息,一切都显得那般美好。
可是突然远处有个人影大喊着跑过来,打碎了他年少无忧的一切。
当时赶到车祸现场, 他爸爸已经咽了气,因为保护现场,尸体还蜷曲着躺在地上,步离只记得到处都是鲜血、刺目的红, 那个温文儒雅、又坚毅高大的男人,全身血肉模糊,早已看不出原有的模样。
那是步离生命中一场挥之不去的噩梦。
之后许多年, 他都对车有着一种近乎战栗的恐惧, 而今好不容易有所淡忘, 可是今天这一场事故,似乎又猝不及防将他掩埋在内心深处的恐惧给唤醒了。
他躺在床上,一闭上眼睛,就能想起那些往事,想起他爸躺在血泊中的样子,想起她妈跌坐在地上抱着他爸哭的撕心裂肺、几个人合力都拉扯不开的样子……
“别想了,不要想了……”步离抬手紧紧捂住住自己的脑袋,双眼大睁的看着头顶的天花板,一遍遍的告诉自己,不要再去想那些事情。
时间一分一秒的过去,他终于让自己平静下来——这么多年过去了,他也早该学会了如何去控制自己。
步离从床上爬起来,走到书桌边坐下,掏出习题册做演算。
高三学业繁重,步离近一周没去学校,课业掉了一大截,再想要补起来就显得有些困难。
顾寒渊坐在客厅沙发上看新闻,一时有些忘记了时间,栀嫂过来的时候,已经是晚上七点多了。
“少爷,吃晚饭了。”
顾寒渊关了电视,走到餐厅,看见桌边空无一人,下意识问道:“他人呢?
”这个“他”自然是指的步离。
栀嫂叹了口气,担心道:“哎,小离说他不想吃,那孩子长那么瘦,还不好好吃饭……”
顾寒渊一顿,说道:“我过去看看吧。”
步离那会儿正在做一道演算题,高三学业重,他修了几天的假,就有些跟不上了,这道函数解析是老师之前讲过的,但是他那会儿在医院没听,这时候就怎么都做不出来。
顾寒渊敲门的时候,他正焦头烂额,想也没想就道:“栀嫂,不是说过我不吃吗?不用等我的。”
顾寒渊听出他语气里的烦躁,不由蹙了蹙眉:“是我。”
步离面上神情僵了一下,却还是道:“顾先生,有事吗?”
顾寒渊想推门进去,但终究忍住了,转而问道:“我能进来吗?”
他语气认真,步离还以为他是有什么话要和自己说,当下放了笔,说道:“进来吧。”
顾寒渊推门进去,见步离面前的书桌上罗列着满满的课本和草稿,甚至地上都丢着许多纸团,当下不由皱了下眉头。
步离顺着他的目光看过去,顿时感到一种莫名的窘迫,他双手在身侧尴尬的晃了晃,然后蹲下身子就开始收拾地面。
顾寒渊拉住他的手:“别捡了,待会儿让栀嫂来收拾。”
“不用麻烦栀嫂的。”步离从顾寒手里抽出自己的手腕,固执的将那些纸团子一一捡起来丢进纸篓中。
顾寒渊看着他蹲下时愈发显得清瘦的脊背,无奈的叹了口气,蹲下身子帮他一块捡。
步离显然没想到他会做出这样的举动,手上动作一顿,停在了原地。
顾寒渊动作很快的收拾好地面,看向还傻傻蹲在那里的步离:“起来吧,你脚不酸?”
“……”步离闻言立马要站起来,脚倒是没麻,但因为起来的太快,大脑供血不足,一瞬间眼前有些发黑。
他下意识撑住书桌甩了甩脑袋,方才看向顾寒渊:“顾先生,您方才要和我说什么?”
顾寒渊听着他的称呼,突然就有些在意起来:“我们认识时间也不短了,你就不能别这么生疏?”
面对他这句质问,步离一时不知道该如何回答,于是干脆选择沉默。
顾寒渊近来都有些习惯他这个样子了,也不想追着不放,转而问道:“你不是说累了想睡一会儿,怎么又开始写功课了?我看你状态不太好,今天就早点睡吧。”
步离也不解释什么,只简单回了句:“我挺好的。”
顾寒渊看着他年轻却固执的面庞,心底猝生一股无力感。
他抬手抚了抚额头,不经意间看见步离摊在桌上的一沓演算纸,一个函数几何综合题整整写了两页,仍旧没有得出结果,到了后面,字迹都开始变得潦草,仿佛字里行间都透露着一股子的烦躁。
“是不会做吗?”顾寒渊问道。
步离倒也不忸怩,坦然就点头承认了,他的确是不会。
顾寒渊目光仍旧落在那道算数题上,停顿几秒之后,道:“这道题做完,就去吃饭吧!”
“……”步离正泄气的想,这一个题自己算了半个小时都没算出来,怎么可能突然就会了,可接着,就看见顾寒渊抓起桌上的铅笔,重新抽出一张白纸。
他动作很快的在纸张的右上角建立了一个直角坐标系,在坐标系上画了个圆,然后是不规则梯形,标出各项数据,添加辅助线……
步离原本还有些莫名其妙,但等他画到一半的时候,就发现他画的是自己习题册上的那个图。
只不过册子上的原图已经被他添辅助线添的乱七八糟了,顾寒渊画出来的这个显得清新干净,每一条线都像是尺子量出来的,一笔绘成的圆极其圆润,和印刷图样几乎一模一样,整体来看,几乎就是同比例放大了一倍。
步离是学美术的,都不敢说自己有这么精准的手法,从顾寒渊握笔以及落笔的方式,只让他不由觉得这个人的绘画功底一定不差。
顾寒渊画好了之,也没见怎么思考,行云流水的写下了这道题目的演算过程。
步离看着他修长白皙、骨节分明的手指握着棕色的铅笔在草稿纸上留下行行笔力苍劲、洒脱不羁的方程式,一时竟有些恍惚。
“好了,”顾寒渊放下笔,回头看向步离,‘“先去吃饭吧,回头要是再看不懂,我给你讲讲。”
步离走过去,抓起那份演算稿细细浏览下来,双眼顿时亮了起来。
这种论证类的题目,做不出来的时候会毫无头绪,但一旦有了明确的过程和结果,对错便是一目了然。
步离没想到,顾寒渊只是大致看了一眼,竟然就做了出来。
其实顾寒渊年轻时候虽然好玩,但学习成绩在全校都是数一数二的,他脑子好使,因为喜欢画画,空间想象能力也很好,这样的函数题,就算过去很多年,脑海里仔细想想,也还能再捡起来一些。