牛皮糖(2)
作者:初禾
时间:2017-09-14 09:06
标签:甜文
凌宴喉结翻滚,眼中的光芒微敛,深吸一口气,唇角勾起笑意,声音略有颤意,“嗯。”
叶朝的办公室在三楼,少尉敲了敲门,一个低沉疏离的声音从里面传来。
“请进。”
凌宴顿时鼻腔一酸,眼眶阵阵发热。
少尉推开门,招呼凌宴进来,朝叶朝敬礼致敬,“首长,我把凌宴带来了。”
凌宴屏住呼吸,目光越过少尉,落在窗前的男人身上。
叶朝身着野战迷彩,高大的身躯被日光勾勒出一圈幽光,英挺深邃的五官一如往昔,眉间却多了几分岁月的痕迹。
对视的一刻,叶朝眸底掠过极浅的怅然。
凌宴唇角微动,膝盖颤抖,痴痴地看着叶朝,眸光如同炙热的火焰。
少尉咳了一声,拍着他的手臂提醒道:“愣着干什么?跟首长问好。”
凌宴这才回过神,忍住胸中澎湃的心氵朝,抬手敬礼,“首长好!我是来自一连一排的凌宴,今日起担任您的通讯员!”
说到最后,他甚至有了落泪的冲动。
叶朝回礼,态度礼貌,毫无上位者的架子,语气与神情却都有种拒人千里的冷淡,“你好,坐吧。”
少尉又向凌宴交待了几句才离开。门一合上,凌宴将手心的汗抹在军裤上,竭力克制情绪,站在办公桌边,张嘴就破了音。
“首长——”
叶朝看着他,眼神深沉安静,“嗯?”
凌宴自知失态,额头渗出些许汗珠,虽然早已做好思想准备,但再次站在叶朝面前,与这个男人独处,他仍是止不住地心颤。
花了十几秒才将心绪压下去,他咽了咽口水,恭敬地问:“首长,请问有什么事需要我做吗?”
叶朝似乎愣了一下,起身看了看窗外,指着一组正在训练的战士道:“他们是你的战友吧?”
凌宴看到了荀亦歌,答道:“是!”
叶朝停顿片刻,“我这里没什么事,你不用给我泡茶送报,更不用站岗。能进入一连的新兵都是尖子,没事的时候你还是跟他们一起训练吧,别耽误了。”
仿佛知道叶朝会说这番话,凌宴立即道:“首长,保障您的工作和生活是我的分内之事,您在哪里,我就在哪里。”
叶朝眉梢微动,脸上看不出任何情绪,几秒后拿起之前正在看的文件,指了指不远处的沙发,“那你先坐那儿吧,我下午要去一趟师部,这份文件得赶着看完,你没事的话,就休息一下。”
凌宴知道,这是让他不要打搅的意思。
他退到沙发边,坐得端正,两眼却巴巴地看着叶朝,仿佛想将这么多年的时光尽数补回来。
叶朝抬起头,再次与他四目相接,他立即站起来,机灵地说:“首长,我给您加点茶水吧!”
将冒着热气的茶杯放在桌上,凌宴如愿靠近了些,欣喜几乎从眼中跃出。
叶朝低声说了声“谢谢”,又低头看文件。
从凌宴的角度,能看到叶朝眼角细小的皱纹。
这个于他来讲如同灯塔一般的男人,已经在他不知道的时候,变得不再年轻。
午后,叶朝欲驾车前往师部,凌宴拦在吉普车门边,“首长,我来驾车。”
“不用。”叶朝摆手,“你需要搬宿舍,营部已经安排好了,在我宿舍隔壁,你去收拾一下,省得晚上回来没有地方住。”
凌宴一惊,“我不和您住一起吗?”
“住我隔壁就行,我没有太多事需要帮忙。”叶朝说完就开门上车,凌宴站在原地看着吉普驶远,悄悄嘟起嘴,小声道:“我偏要和你住一起!”
搬宿舍时,他耍了个心眼,跟后勤队员说已经与营长说好,以后还是住在营长宿舍里,方便照顾营长。
后勤队员不至于打电话向叶朝求证,便把备用钥匙给了他。
打开门,里面是一股干净的气味。凌宴站在门口出了一会儿神,才忙乎乎地将行李搬进去。
首长宿舍与战士宿舍不同,不仅有单独的卫生间,还有一间面积较小的次卧。
那是给通讯员、警卫员、勤务兵准备的房间。
凌宴花了半个小时整理好个人物品,然后期待又忐忑地走进叶朝的卧室。
一张床,一张桌,一个书柜,一个衣柜,被子叠成豆腐块,地上桌上一尘不染。
凌宴走到窗边,慢慢跪了下去,伏在床单上深深呼吸。
风撩起窗帘,春光洒在他的军装上。他一动不动地伏着,不知过了多久,肩膀开始轻轻颤栗。
空气里飘着一声低沉的叹息,平整的床单被拽出极浅的褶皱,他近乎自语地说:“叶朝,我好想你。”
叶朝回来时已是傍晚时分,凌宴将宿舍里里外外打扫了一番,乖巧地站在他面前,有些顽皮地敬礼,“首长,您回来了。”
叶朝往次卧扫了一眼,眉峰浅皱,“不是让你住在隔壁吗?”
“是。”凌宴站得笔直,语气固执又认真,“但是首长,我是您的通讯员,我有义务照顾您。您让我住在隔壁,什么都不让我做,那我这个通讯员当着有什么意义?一个形如摆设的通讯员,和花瓶有什么不同?首长,我是来为您工作的,请您不要剥夺我工作的权利!”
叶朝若有所思地看着他,倒也未再加阻拦。
凌宴连忙递过晾至微温的水,脸上的严肃不见了,取而代之的是热情与适可而止的俏皮,“首长,您喝水。”
叶朝接过杯子喝了一口,凌宴又道:“首长,下午我做了一回大扫除,以后清洁之类的事就交给我吧。”
“嗯。”叶朝放下杯子,敷衍地夸奖道:“做得不错。”
凌宴嘿嘿笑起来,“您以后换下来的衣服也由我洗。”
“不必。”叶朝这回拒绝了,指了指次卧,“你忙自己的事去吧。”
凌宴不便坚持,老实回到次卧,捧起一本人物传记,看得心猿意马。
卫生间传来哗啦啦的水声,凌宴轻手轻脚走去主卧,看到叶朝换下来的衣服,恨不得立即抱进怀中,又怕被发现,犹豫好一阵,直到水声停了下来。
他心头一慌,连忙退出来。
叶朝穿着军绿色的T恤与短裤,洗完衣服后关上外间的灯。
凌宴鼻子灵,没多久就嗅到一股浓郁的药酒味。
实在架不住好奇,他踱去叶朝门边,憋了半天才问:“首长,您受伤了吗?”
房间里有玻璃瓶碰撞在一起的声响,叶朝说:“老伤,不打紧。”
凌宴心口一痛,“我,我能进来看看吗?”
第03章
卧室里安静了一会儿,叶朝的声音有些疲惫,“回去休息吧,不早了。”
凌宴一晚上没睡着,辗转反侧想叶朝的伤,快天亮时才迷糊入梦,梦里的叶朝很年轻,也不像现在这般沉默,只穿了一件黑色背心和迷彩长裤,将他搂在怀里,手把手纠正他的射击姿势。天气太热,他上半身裸着,后背贴在叶朝胸口,听见一声声沉稳的心跳。
他无意识地蜷缩起来,裹紧了被子,仿佛想将梦里的人狠狠抱入怀中。
叶朝保持着在特种部队里养成的习惯,起床哨尚未响起,就已洗漱完毕。只是这天他顾及着宿舍里还有一位小兵,动作放得非常轻,直到关门离开,也没有吵醒凌宴。
凌宴沉溺在年少的梦里,被起床哨吵醒时,才知自己睡过头了。
他是知道叶朝早起的习惯的。
屈膝坐在床上出了一会儿神,他往脸上拍了三拍,迅速换衣洗漱,对着镜子挤出一个阳光帅气的笑,自言自语道:“叶朝,你等等我!”
叶朝独自在营区里慢跑,凌宴背着迷彩背囊赶上去时,他正用随身携带的毛巾擦拭脖颈上的汗水。
见凌宴来了,他也只是点了点头,什么也没说。
凌宴跟在他身后,离了三步的距离,目光自始至终落在他身上,却连呼吸的声音都尽量压低。
就这样跑了半个多小时,叶朝停下来,T恤已经湿透,布料紧贴在身上。凌宴深吸一口气,眼中的沉迷被活泼取代,他笑嘻嘻地将背囊放在地上,取出出门前准备好的凉水,递到叶朝面前,“首长,您喝水。”
叶朝向背囊投去一眼,“谢谢,我以为你背着背囊是为了增加负重。”
“水也是负重嘛!”凌宴又拿出用保鲜膜裹着的冰毛巾,“首长,您擦擦汗,里面有冰块儿,很舒服。”
叶朝眼神微动,接过毛巾时礼貌地笑了笑,“你不用做这么多,我起得早,以后你不必陪我跑,多睡一会儿吧。”
凌宴使劲摇头,“首长,我是您的兵,有义务陪您锻炼!”
叶朝用冰毛巾擦了擦脸,似乎有些无可奈何。
从这天起,侦察营所有人都知道营长多了条“尾巴”。
凌宴不像前任通讯员那样“识趣”靠边站,叶朝走到哪里,他就跟到哪里。
叶朝去师部军部,他一定要坐在驾驶座上。叶朝开会,他就在外面等,站得笔直如松,比一旁的哨兵还惹眼。
叶朝在营里指导战士训练,他也在一旁守着,下午天气热时,还自备一把扇子,时不时给叶朝扇一扇。
如果叶朝哪里也不去,在办公室看书看文件,他就老实坐在沙发上,也拿本书装模作样地看,余光却老是在叶朝附近扫来扫去,茶水没了立马续上,见叶朝起身去厕所也要跟上。
叶朝好几次跟他说,你不要总是跟着我。他认真又委屈地问:“我是您的通讯员,如果我不跟着您,那我跟着谁呢?”
叶朝待兵向来好,面对他这样的年轻新兵从来说不出重话,况且他除了黏人之外也没什么毛病,大多数时候安安静静的,实在让人挑不出错。
叶朝只好随他,实在被黏烦了,就让他跟着一连去训练一会儿。
每到这时,凌宴就会很听话地去一连,算着时间差不多了又赶去食堂,按叶朝的口味点几份小炒。
营里不少战士都说,凌宴为了巴结营长,简直将自己当成了一条狗。
凌宴不为所动,照样每天围着叶朝转。
C市的春天很快过去,天气热起来,衣服不免换得勤一些。叶朝在卫生间洗澡,凌宴犹豫好一阵,心头一横,抱着叶朝换下的衣服就去了洗衣房。
他们已经相处半个多月,他不信叶朝会因为他洗衣服的举动而生气。
退一万步讲,就算真惹叶朝生气了,也不过是挨一顿训。
只要叶朝跟他讲话,哪怕是被训,他也是高兴的。
叶朝洗完澡出来,发现衣服不见了,不由轻轻叹了口气。
小家伙最近勤劳得过头了,前几天趁他不在,将他的军靴、皮鞋擦了一遍,擦完后按原位置摆了回去,还以为他不知道。
这阵子他也听到一些风言风语,说凌宴一个尖子兵,巴巴着给他当通讯员,是为了攀上他的关系,往后在军中走得更远。
凌宴的行为似乎证明了这种说法,部队里不少通讯员勤务兵也确实存着讨好首长的心思。
但他总有种古怪的感觉,觉得凌宴没有那么不堪。
大约是因为凌宴干净的眼神。
大约是因为凌宴适可而止的活泼与恰到好处的安静。
又或是,单单是因为“凌宴”这个名字。
叶朝踱去阳台,虚目看着夜空里寥寥的星辰,长久的沉默后,低声自语道:“小宴。”
凌宴抱着盆子回来,假装若无其事地笑,“首长,我把您的衣服洗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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