脱贫倒计时(66)

　　两人又跑去梁煦的客房，进去的时候梁煦正对着虚空上方变动的红字发呆。
　　两人说明来意后梁煦一脸疲惫地说道：“红字出现的很突然，我记得是我拍完一个代言广告的晚上，那时我的身体忽然变得特别无力，和前世的情况很像, 我躺在床上拨打120, 放下手机的时候就看到头顶上方有红字的影子，和上一世死亡之前出现的情况一模一样。”
　　姜鹤弱弱地说：“我上辈子也是这样，身体忽然变差，然后一抬头的某个瞬间忽然看见红字。”
　　狄野摸着下巴，暗搓搓地想：“跟他们两个相比他的红字预警提前很多, 至少在身体还算健康的时候就时不时能看见红字出现。”
　　三人交流了一番后毫无头绪，姜鹤无精打采地躺在床上，狄野窝在沙发上抱着膝盖发呆。
　　姜鹤在床上念念叨叨：“我现在头顶连个红点都没有，这辈子我还没遇见周炳然那个马赛克，一切都还可以挽回，红字不会对我紧抓不放，绝对不会吗，一定不会。”
　　狄野打了个哈欠有些忧虑地说道：“现在胡索乱想也没有用，红字的规则很清楚，只要是从正规途径通过劳动获得的钱财就不会减少生命天数，但是梁煦这个情况我有些搞不懂。”
　　姜鹤说道：“会不会他向女富商出卖自己的肉体获得资源 ，于是被红字判定为不合法的收入，所以要减少生命的天数。”
　　狄野思索了一下摇了摇头：“我觉得不是这样，这个出卖肉体获得资源是要怎样判定呢，假如拿我和陆寻的关系打比方的话我也算是出卖了肉体，毕竟我开始做直播的时候他的资源没少往我身上倾斜，打赏的钱每次都是几十万。”
　　姜鹤面色古怪：“不能这么说吧，你和陆寻是两情相悦，正儿八经的男朋友，哪里会存在出卖肉体的关系。”
　　狄野的眉间出现了一个浅浅的川字：“难道红字还是真爱检测仪？那红字的功能可是真够多的。”
　　姜鹤眨眨眼：“也许红字比我们想象的更加智能。”
　　狄野长长的叹了一声，屋里两人久久没有说话。
　　梁煦的病情日渐严重，就算狄野和姜鹤两人不怎么喜欢梁煦，也不禁忧虑起来。
　　一个星期后梁煦的病情倒是没有加重，但是也没有好转，红字的事情商量了很久也没有什么头绪，两个人只好下山。
　　“唯一能够确定的事情就是我们仍旧处于危险之中。”
　　狄野打着哈欠：“你这个不是废话么，我当然知道我们处于危险之中，但是我们又没有别的办法，只能时时刻刻注意着红字，告诉自己不要不劳而获。”
　　他倚在出租上哈欠连连，姜鹤看了狄野一会后忽然幽幽说道：“狄哥，你有没有发现自己最近特别容易困倦？”
　　狄野的哈欠打到一半就被姜鹤这句无头无脑的话彻底镇住了，两人静静的对视着，在毛骨悚然的寂静中，狄野声音飘忽地说道：“不会这么倒霉吧......”
　　姜鹤打了哆嗦，狄野拍拍他的肩膀：“不要瞎想，有可能是换了环境以后没有睡好，所以最近才比较疲倦。”
　　说完之后狄野又不由自主地打了一个哈欠，他揉揉眼睛陷入沉思，姜鹤在一旁没有说话，但是两个人都有着相同的担心。
　　狄野跟姜鹤告别之后回到高层公寓，公寓里静悄悄的，狄野擦了一下头上冒出的热汗，扯了一下被汗水黏在身上的衣服，大步迈进浴室洗了个战斗澡。
　　洗完澡后他已经困得不行，他把空调的温度开到最低，歪歪斜斜走到卧室后倒在床上盖上被子就睡了过去。
　　困，很困，不知道为什么会这么困。
　　他这一觉睡到晚上七点钟，醒来的时候陆寻正坐在床头看着手机，室内没有开灯，窗帘也没有拉开，光线非常幽暗，只有陆寻的手机屏幕亮着，映照着那张凛若冰雪的脸。
　　狄野迷迷糊糊地揉了一下眼睛，他踹掉被子对着陆寻展开双臂，含糊不清地说道：“要抱抱。”
　　陆寻放下手机，非常温柔的笑了一下，他俯下身体拥抱狄野，在他漂亮的嘴唇上不轻不重的亲了一下，狄野抱住他的后背，又打了一个长长的哈欠。
　　陆寻搂住他的腰，轻声问道：“在山上没有休息好么？”
　　“还行吧，床不太软，枕头不太舒服，怎么睡都觉的很难受。”
　　主要是陆寻的家居床品是在太好，连枕头都是按照个人的身高和体重精确订制，想不舒服都难。
　　“那你要不要继续睡一会，只是睡多了晚上可能睡不着。”
　　狄野闭着眼睛，声调拖的又懒又长：“不知道为什么，总是特别特别困，怎么睡都睡不醒。”
　　虽然嘴里说着睡不醒，但是狄野还是坚强地从床上爬了起来，他洗把脸后精神许多，懒洋洋地趴在桌上吃着陆寻订好的海鲜。
　　吃完后狄野还是很困，他眼神迷离地洗漱完毕，一头栽倒在床上又睡了过去。
　　等到陆寻清理完厨房后便看到狄野已经在床上睡成了一个标准的大字型。
　　他出国时订做的礼物还没来得及送出去，当事人已经睡得人事不省，陆寻揉揉手指，有些无奈。
　　狄野这一觉睡得很长，往事如烟聚拢消散，走马观花之时，不知不觉又梦到了上辈子和陆寻闹分手的时候。
　　那时候陆寻的爷爷刚刚回国，没过几天就知道了他和陆寻的事情，面色威严的老人以非常严肃的态度递给他一张银行，声音雄浑有力：“卡里有五千万，拿着钱走，离开陆寻，这对你来说是最好的结果，不要妄想凭借皮相迈入你高攀不起的阶层，那样只会毁了你。”
　　其实这句话很有道理，他也不是不明白，但还是出奇的愤怒，认为自己受到了羞辱和冒犯。
　　他看着那张卡纹丝不动，只是死死地抿着嘴唇看着眼前的老人。
　　老人看着他，竟然很和蔼的笑了一下：“好的容貌是上天的馈赠，可是这份馈赠十分短暂，而陆寻拥有的远比你多，他有财富有地位有整个陆家作为后盾，任何时候他都会有更好的选择。”
　　他看着老人，慢慢露出一个充满嘲讽的笑容，带着淡淡的不屑：“那就让他自己去选择好了，何必越俎代庖。”
　　老人皱起了眉头，神色变得非常严肃：“陆寻是我的骄傲，我有必要为他抹去污点，他可以喜欢男人，但是不能喜欢你。”
　　狄野有些愤怒，又有些好笑：“我是污点？”
　　老人看着他，淡淡说道：“不然呢，除了一张本科毕业证和惹眼的容貌之外一无所有，你跟陆寻不是一个世界的人，你不能跟他谈论股票，不能谈论世界的经济局势，不懂他的商业战略，你也不会鉴赏文物，不懂绘画，不懂乐器，甚至连英语都说不好，而这些都是陆寻的爱好，与他相比，你真是太拙劣了。”
　　你真是太拙劣了。
　　这个时候也说不上心里是什么感受，陆寻的爷爷说的很对，正因为说的很对才会让他出奇的愤怒绝望。
　　但是他很好地控制了自己的情绪，冷冰冰地说道：“我知道你们这些人惯有的套路，跟我这样的小人物谈判时总会把我贬低的一文不值，慢慢粉碎我的自信和自尊，然后占得先机把我踩在地上碾来碾去，您有这个时间找我还不如尝试着说服您的孙子，我和他只是银货两讫的关系，该散的时候早晚会散，不然您以为我很想跟他过一辈子么？”
　　他低头看着桌上那张卡，又想起确定关系那天陆寻给他的一千万，嘴角的弧度不由得越来越嘲讽，他展露出他能展露的最大轻蔑，极尽讥讽：“五千万，说实话，您的孙子可比您大方多了。”
　　老人的脸上已经出现怒气，狄野不管不顾的站起身，旁若无人地说道：“柿子捡软的捏，您奈何不了您的孙子，就开始对我冷嘲热讽，接下来就是人身威胁了吧，呵，我可真是烦透了你们这些人的把戏！”
　　他气势汹汹地走出包厢。
　　然后他就愣住了——陆寻正站在门外，脸色冷肃如霜的看着他。

　　这大概又是陆寻的爷爷设计的一个局，可是狄野什么也不在乎了。
　　两人的关系彼此都心知肚明, 他只不过是把最后一块遮羞布用力扯掉, 暴露出不堪的面目。
　　陆寻的脸上蒙上一层霜色，他平时就不苟言笑犹如一个活在相框中的假人, 狄野总是看不出他的喜怒和想法, 长此以往真的很累, 而这一次真的是彻底疲倦了, 再也不想说些什么花言巧语来粉饰太平。
　　毕竟那些话说出去, 一切都已经变得无法转圜。
　　此刻陆寻是怎样的心情, 狄野已经懒得去猜, 他甚至自暴自弃的想：大概这一次两人算是彻底的完了, 这样实在是太好了，他终于要自由自在随心所欲地过着自己想要的生活，哪怕失去现有的一切，重新变成那个一无所有的穷光蛋。
　　他还是要在自己的阶层好好生活，再也不要踏入这个充满鄙视链的上流社会。
　　狄野的脸上露出了一个微笑，当他决定放弃陆寻给他的一切时，那些困住他的身上的枷锁被他自行挣脱, 伪装出来的温柔、甜蜜全都消失不见, 脸上只留下一种冷然的残酷，连这个微笑都显得有些残忍。
　　陆寻嘴唇微微翕动着，可是他还来不及说些什么，狄野已经面无表情地从他身边走掉，他走的又急又快, 陆寻伸出的手指只来得及触碰到他的一片衣角。
　　面色严肃的老人走出来，用一种胜利者的眼神看着他，陆寻深深吸了一口气，对着老人冷冷说道：“在一些事情上，您未免太自以为是了。”
　　老人瞪大了眼睛，他还来不及说些什么，他的孙子已经急匆匆的跑下楼梯朝着狄野消失的方向追了出去。
　　狄野心中怒气翻滚，他回到高层别墅后就开始掏出行李箱收拾自己的东西，同居两年后他的东西几乎占满了半个公寓，他巡视了一圈，大部分东西都是陆寻给他买的，于是他只潦草的带上了证件、银行卡和几件换洗的衣物。
　　他以极快的速度装好行李箱，当他拖着行李箱从衣帽间走到客厅时，他的视线不由得落在了客厅圆桌上摆放的两个木偶小人身上。
　　一个木偶小人穿着烟色西装，面色严肃冷傲，很是不近人情的样子，可是怀里却抱着一只毛发蓬松的烟色缅因猫，正趴在木偶的臂弯中打着哈欠，露出尖尖的牙齿。
　　另一个木偶小人穿着姜黄色虎斑猫卫衣和深蓝色牛仔裤，正双手插兜神气活现的眨着一只眼睛，木偶小人的头发蓬松凌乱，脑袋上还有两个栩栩如生的灰色/猫耳。
　　这是陆寻从国外带回来的礼物，两人在一起后陆寻送他的礼物多的数不清，这两个木偶小人的价格可能连其他礼物的零头都达不到，可是狄野却为这一份礼物开心了很久。
　　长长的睫毛低垂着，这两个木偶小人像一根针在他的心上狠狠地扎了一下，让他如同一个漏气的气球，迅速干瘪了下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