竹马危机(10)
会跟自己打架,没想到靳浩伦完全无动于衷。游冠鸿变本加厉,把另一只脚也踩上来,靳浩伦嗷了一声,如同一只被踩到尾巴的小奶狗,嗷
过之后又没动静了。
“……你不冷吗?”游冠鸿有点奇怪,靳浩伦怎么都不给点反应。
“废话,当然冷了。”
“那你干嘛还让我冰你啊?”
“因为,”靳浩伦转过身,掀开游冠鸿的睡衣把同样冻得僵硬的脚踩他腰上,“我会冰回来的!”
“嘶好冰!你走开!你别黏过来!”
总之这两人在一起,真的很难消停。第二天睡觉,他们的谈话内容就成了编故事,他们每天一起睡前都会编一个今夜限定的故事,一觉
醒来后翻开一个新篇章——说白就是不记得了。今天这个故事,靳浩伦是个会写轮眼还背把斩魄刀的三刀流勇士,他让游冠鸿当百变小樱召
唤库洛牌,给他当奶妈,游冠鸿觉得很扯淡,这俩都不是同个画风的,愣是被生拉硬扯塞在同一个故事里,游冠鸿说他要当李逍遥和虹猫的
结合体,靳浩伦不同意:
“你不会打架,你当魔法师我保护你。”
“我会,你别管我,我们上路了。”
“好,”靳浩伦兴奋地抖抖被子,“我还要一只皮卡丘和数码暴龙兽当宠物。”
“……我也要一只皮卡丘。”游冠鸿在黑暗里白眼翻上天,靳浩伦这是一出新手村就满级出去屠遍世界的节奏。
“好了好了,我们从木叶村出发……”
“我们昨天已经从木叶村出发了。”
“没事,今天继续,我们一起上路,前面遇到了两个美女,你要不要拉她们入队?”
游冠鸿吞了吞口水,代入赵灵儿的脸:
“好啊,拉她们入队。”
“哎呀你太掉以轻心了,这两个美女其实是坏人派来的,当间谍,你在夜晚就被她们杀了,你死了!”
“神经病啊!你又没提前说!”
“略略略反正你死了!”
游冠鸿很讨厌靳浩伦这点,都不顾别人感受。游冠鸿失去和靳浩伦一同冒险的兴趣,无论靳浩伦开出什么条件他都不为所动,出于报复
还抢靳浩伦的被子,把自己包成春卷让靳浩伦盖不到被子,让他冻成鼻涕虫,哼。
春节临近,靳浩伦和游冠鸿各自回老家,游冠鸿本来都是回爷爷奶奶家,爸妈离婚后他就跟张晶莹回外婆家。
因为不幸沦为一段失败婚姻的附属品,游冠鸿很小就看透世界上一些关系的本质。外婆家以前是农村,现在算是城乡结合部,越是穷乡
僻壤的地方思想就越是古板老套,女人离婚独身带孩子,在这个村算是个不光彩的事情,搞得外婆有点抬不起头来做人,但看在去世外公的
份上大家也不会当面指指点点,但指不准关起门来背后说闲。
外婆对这事很头疼,兜兜转转把错都归在张晶莹身上。张晶莹长得漂亮,加上他外公是村里的一个小村官,还算有点威望,介绍的对象
肯定也都门当户对,结果张晶莹非要自由恋爱,结实了大学同学,家人都反对她偏偏铁了心要嫁,结果嫁的是什么鸟东西,老公出轨小三上
位,直接离了婚。张晶莹还年轻,要改嫁也简单,离过婚或是大龄未娶男也不是没有,条件也都过得去,关键是她却带着游冠鸿这个拖油瓶
,男人一养要养两张嘴……
这些都是游冠鸿盘腿坐在藤椅上看春晚时,外婆和妈妈的谈话内容。
外面的鞭炮声彻夜轰鸣,间夹着土串不知疲倦的狂吠,电视里赵本山和宋丹丹扮演的白云黑土正在炒作下蛋公鸡,观众被“公鸡下蛋下
蛋公鸡公鸡中的战斗机欧耶”逗得哈哈大笑。
外婆家的房子是老式木门,乡下的夜晚风大又冷,穿堂风破门而入,冻得游冠鸿一个激灵,他要去关门,大黄突然从门缝里钻进来,无
精打采地耷拉着脑袋,显然是被鞭炮声给吵得精神衰弱。游冠鸿弯下腰摸摸大黄,把门关好后又坐回藤椅里,大黄扒着游冠鸿的腿,尾巴摇
得欢快想要跟他玩,游冠鸿却没那个心情。
妈妈和外婆说的是方言,游冠鸿不会说但听得懂。外婆劝妈妈把自己给爸爸养,趁着还年轻让妈妈再改嫁能再生一个,妈妈不同意,眼
看两人有点要吵起来的势头,游冠鸿抓起遥控器把音量开到最大,企图和她们无声地较劲。
根据当地风俗,除夕夜跨入新年,要迎神到来,眼看零点将近,妈妈和外婆先停下争执,去院子外准备摆好的贡品和寿金纸,拖出化金
盆,零点钟声敲响,全村的鞭炮都噼噼啪啪地炸开来,空气里弥散着一股浓郁的硝烟味,游冠鸿不喜欢鞭炮声,却很喜欢这个味道,这是他
所熟悉的年味。
妈妈和姥姥高举线香,对着黑漆漆的天空虔诚祈愿,姥姥闭着眼,嘴里念念有词,一睁眼看到游冠鸿傻站在一边,伸出嶙峋的手指抓小
鸡似的把游冠鸿抓过来:
“你也拿香去拜,叫天公伯保佑你,快。”
游冠鸿只好照做。
不同以往的是,他今年只有一个心愿:请天公保佑,让我快快长大。
第10章10.
对于靳浩伦而言,春节最开心最期待最兴奋的事情,就是回老家。有红包拿,还可以和小伙伴一起放鞭炮,还有布偶戏看,村子里咚咚锵锵
、噼噼啪啪气氛特别热闹,四处都洋溢着浓郁喜庆的年味。
靳浩伦上头有两个堂哥两个堂姐,他年龄是最小的,除夕夜一家团聚,大厅堂里挤满了大伯大姑,大家有说有笑,特别融洽。奶奶最疼
靳浩伦,靳浩伦六岁前都在老家和奶奶住,他是奶奶带大的,直到上小学才到城里来,骨子里还带着自由生长的野,一回老家整个人都释放
天性,抓着摔炮到处去吓鸡,整个村子里的鸡没被靳浩伦那一伙熊孩子吓过,都不能拥有这个村子的户籍。
“阿伦!你带什么好玩的回来了?”
这一辈的名字都还能用方言叫出来,什么阿伦阿红阿龙阿军,他们从小就这样叫对方,时间一久他们连大名都忘了。
“有啊!你们等着!”
靳浩伦把他的MP4、蛇板、溜溜球各种玩意都慷慨地给小伙伴们玩。靳浩伦这人没什么上进心,可只要他想,他就必须拿第一,他奉行
的人生信条就是要么不做,要么就做到最好,比如跑步得冠军,当孩子王。靳浩伦得意地看玩伴们发出艳羡的惊叹,听到有人细声细语地叫
了他一声阿伦。靳浩伦闻言一看,是小珍,也可能叫小贞,反正就发这个音,是个很腼腆安静的女孩子,虽然跟着他们“东征西战”,但其
实就是在一旁看,没怎么参与。
“怎么了?”靳浩伦从口袋里掏出一枚金币状的巧克力,递给小珍,“给你吃,你怎么不去玩?”
“阿伦,城里好玩吗?”
“好玩……也不算吧?看看你玩什么,有电脑,有电影院,有电玩城。”
“电玩城是什么?”
“就是比鑫鑫电玩城还要好玩得多的地方,里面不仅有街机,还有可以投篮,就是一个篮框,有几个球可以扔,然后计分,还有夹娃娃
,你投个一块钱,就能夹,但不一定夹得起来,反正我没夹起来过,打僵尸最好玩了!就是枪举久了手会酸……”
靳浩伦讲得眉飞色舞,小珍可能是没听懂,却还是语带憧憬地说:
“我、我也想去城里。”
“哎,你这么一说我倒是想起来了,”靳浩伦一拍脑袋,喝出一团白茫茫的雾气瞬间被寒风撕得粉碎,“我去年回来的时候,你不是说
你爸妈要接你去城里吗?你去了吗?看到你那个弟弟了吗?”
提到这个,小珍的表情有点难过:
“没……爷爷说要是我回去,爸爸妈妈就要被罚款。”
“为什么要被罚款?”靳浩伦不解。
“因为他们生了两个。”
“生两个就要被罚款?”
靳浩伦不经意间地一瞥,对面低矮的砖土墙上用红漆大字写着“少生优生,幸福一生”,久经风吹雨淋,土墙已经脱了皮,但红惨惨的
字迹依然清晰可辨。另一面墙上写着“生男生女都一样”,上面沾满层层叠叠干涸或新鲜的鸡粪。这个墙头上飞着几只毛色发亮的大公鸡,
雄赳赳气扬扬地撅着屁股在拉屎,滴滴答答的白色流质粪便沿着重力下滑,这面墙朝东,因此总有鸡鸭猫狗在这个墙头上晒太阳。
“爷爷说,爸爸妈妈养了弟弟就不能再养我了……”
靳浩伦不理解为什么养不了小珍,如果养不了小珍,为什么还要再生个弟弟呢?为了安慰小珍,靳浩伦把口袋里另一枚金币巧克力也给
了小珍:
“没关系的,这里也很好,等我长大了我就带你去城里看看!”
“谢谢阿伦!”小珍宝贝地捧着两枚金币巧克力,放进衣兜里藏好。
那些调皮好事的男孩子一看,立马瞎起哄:
“噢噢噢!阿伦送小珍巧克力!”
“阿伦喜欢小珍!”
“我也要吃!为什么就小珍有!”
靳浩伦好头疼,只好跑回奶奶家抓了一把巧克力分给小伙伴,只有用吃才能堵住他们叽叽喳喳的麻雀嘴。
年初一村口的土地庙前会搭个小戏台,从初一到初七,从迎神到送神七天,都要唱布偶戏。咿咿呀呀说着靳浩伦听不懂的戏词,节奏紧
凑的鼓点铜锣,套在操偶人手上灵动的布偶,挥动双刀长戟,你来我往之间,布偶服身上的亮片在橘黄色的刺眼灯光下熠熠发光,有种令人
头晕目眩的神秘魅力。
虽然每年翻来覆去就是唱那么几曲,什么《武松打虎》《薛平贵与王宝钏》《闹天宫》……可大家就是乐此不疲地每年都守在庙口前,
站在寒风里瑟瑟发抖地看戏。
奶奶牵着靳浩伦,说他又长高了,靳浩伦蹦跳了两下:
“我明年再回来就会比你高了!”
“好好好,”奶奶开心得合不拢嘴,“今年有没有交到新朋友啊?”
“有呀,我有个好哥们叫游冠鸿,他读书很厉害,但是体育很笨,又很容易生气,还爱哭,女孩子都没他爱哭,哎呀……”这一提,靳
浩伦才想到他还没给游冠鸿发新年快乐,奶奶家没电脑,所以他没办法发QQ,只能在心里默默祝福游冠鸿,“对了奶奶,我的鸡什么时候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