先生总不肯离婚(24)
江景白不喜欢黑,睡前没关另一边床头柜上小壁灯。
现在他头脑可比吃药那会儿清楚多了,就着橙色的微弱光线,一眼就将背对大床的高大男人辨识出来。
南钺站在桌前, 头小幅度地低下。
右手边是假发,左手边是长剑。
画面太过绝美。
江景白一时有点看不下去,用力抿嘴闭了闭眼睛。
……这真是要了命了。
或许是南钺叫他吃药的声调和揽肩抱他的动作太过平和, 江景白的心慌意乱并不严重,很快就息复下去。
他莫名联想到一个多月前, 南钺像长辈翻旧账教训小孩似的说他晚睡玩手机的情形,开始心虚。
南钺没说什么,江景白眼下也不敢开口,只能把满腔疑问往肚子里咽。
他压回枕头, 向旁边歪了歪头,目光堪堪从被面掠过去,悄咪咪地打量着南大家长的一举一动。
江景白视角受限, 看不到南钺的表情,但从背影来看,对方面对自己满桌子乱七八糟的小玩意儿,没做出任何含有异样的反应。
南钺慢条斯理地脱下外套,举步走向衣柜,站定后静了几秒,原路返回。
江景白差点又没眼看下去。
每间客房配备的衣架数量不是很多,一共四个,都被江景白挂了C服,没一个剩下的。
南钺自然能够看出衣柜已经容不下自己那件西装外套了。
他站定后静了几秒,原路返回,将桌下的椅子往外拉出一小截,直接把衣服披在椅背上。
南钺动作轻缓,身体侧过角度。
江景白留意到他胸前空空荡荡,每日严谨打好的领带没了踪影。
怕是来得匆忙,根本顾不上那些。
稍烫的呼吸喷到被子边缘,受到阻碍后弹回了一部分,烘到眼周,热乎乎的。
江景白收了收指尖,在被下抠住一角床单,听到南钺的手机低嗡一声,有消息传来。
南钺扫过一眼,走去房门,和外面的什么人压声交谈两句,等再回来,手里多了一个小尺寸的旅行箱。
他轻手轻脚取出睡衣,起身时肩颈转动,似乎要看看床上不让人省心的病患情况。
江景白条件反射性地闭上眼。
南钺没有察觉,去浴室切了小水流冲澡,出来后躺到另半边床上,直到睡前用额温计重测江景白的体温,才发现对方的呼吸频率不像是已经睡着了的样子。
南钺若有所思,继续给他量了体温。
38℃整,比先前降了些,药效发挥作用了。
南钺把额温计放去床头柜,曲肘撑头,侧身躺下,右手盖到江景白肩上:“睡不着?”
他话音刚落,小金毛的睫毛梢微不可察地抖了抖。
硬憋着不睁眼。
南钺心下好笑,用拇指摸索着他被烧得泛红的脸颊:“难受到睡不着的话,我们现在就去医院。”
江景白感冒发烧,呼吸声比平常重了一点,南钺很容易就听出他紧张得呼吸间隔都变短了些。
不出半分钟,江景白的上睫毛颤巍巍地掀起来:“……你不是在家里吗?怎么突然出现了……我刚刚还以为,自己做了梦。”
表面上是美梦,本质上九成是噩梦。
他难受成这样都醒到现在,不交代两句看来是真睡不着了。
南钺把说过的解释又重复了一遍:“聊天最后,你打错了字。”
感冒后呼吸不畅,脑供氧减少,反应暂时慢下来。
江景白依稀记得南钺喂他吃药时也说过这么一句。
他睡前和南越聊天,最后一句是……
“晚安?”江景白哑着嗓子问。
“嗯。”南钺道,“你没有把字打出来,发给我的是一串拼音。”
还是错的。
江景白理解了。
他那会儿正困,脑袋又昏又重,道过晚安就赶紧睡了。
江景白聊天偶尔手癌,但一有错字,很快会把对的补上。
南钺看到他那句不成形的“晚安”,就预感江景白可能不太舒服,后面迟迟收不到纠正,再发消息也没了回复,预感也就更加强烈了。
壁灯被南钺挡在身后。
江景白躺在南钺的阴影下,心脏像被浸泡进一团温水里。
他体质一直都是这样,感冒后必定有场小发烧跟着,江景白来时还细心备了药,自己睡着了烧起来也有感觉,就算南钺不来,他一个人完全不会出问题。
不过南钺来都来了,再说“没事,别担心”之类的话很显多余。
江景白小声道:“……谢谢。害你担心,白跑一趟。”
什么叫白跑一趟?
南钺眉头皱起:“怎么才不算白跑一趟?去医院挂急诊?”
江景白乖乖闭嘴,对着他眨了下眼睛。
他不是那个意思。
江景白生着病,南钺心里也揪着,舍不得凶他。
南钺在江景白脸上轻轻捏了下,算是惩罚:“知道你没事,但是我不放心。”
知道归知道,一想到对方远在一千多公里外,夜里一个人起来可怜兮兮地烧水找药,南钺就坐卧不宁。
江景白翻身面向他,猫崽儿似的往南钺身前凑了凑。
南钺也躺下,伸臂搂住他:“快睡吧,听话。”
江景白睡不安稳的原因不仅仅是南钺突然过来。
他脸贴着南钺的胸口,做了半晌的思想准备,牙缝里挤出字来:“衣,衣柜里的衣服,还有桌子上的东西……”
南钺闻言顿悟江景白的心理活动,将他搂紧了些:“衣服和假发?我没有碰,还是整齐的。”
江景白怔了怔,慢慢从南钺胸前抬起头。
南钺和他对视,故作镇定:“怎么了?”
江景白犹豫着开口:“那些是用来……”
他忐忑得说不下去,南钺帮他补全句子:“Costume Play?以前偶然在网上了解过。”
对,很“偶然”。
自从知道江景白在大学里和朋友玩起了Cosplay,南钺连文化起源和发展历程都研究了一遍,“偶然”得不要太彻底。
南钺说话时眼神平静。
江景白从对方脸上看不出一丝一毫的明显情绪。
他心知除了日常工作,南钺在网上基本只看新闻消遣,能被他偶然看到,想必不会是cos圈相关的好消息。
“机场到酒店,途径国际会展中心2号门,我看到了展板。”南钺语气淡淡,“这个周末要在那里举办动漫展览活动。你来G市,是为了参加活动?”
江景白垂下眼睛,安静点头。
南钺也点头:“场地很大,应该会很热闹。”
对话自然得近似家常。
江景白张了张嘴,不知道该接什么。
“衣柜里的衣服,是你参加活动要穿的?”南钺下巴抵在他发间,安慰地蹭了蹭。
江景白小小地“嗯”了一声。
南钺突然沉默下来。
江景白心里一沉,吸了吸鼻翼,窝在南钺怀里没有动弹。
“试着想象了一下,”南钺再开口,声音里添了分难得的笑意,“你穿上一定很好看。”
江景白愣住,整张脸瞬间懵起来。
他攥住手边南钺的衣襟,傻乎乎地把埋进对方怀里的脸露出来。
南钺端着一副古板正经的表情,对上江景白的视线:“明天要穿的话,可以让我看看吗?”
江景白感冒后鼻咽红肿,轻微压迫了鼻泪管,眼圈里时不时地带出点湿意,现在发烧了,一双眼睛愈发像一对水汪汪的小温泉。
小温泉一瞬不瞬地看过来:“……好。”
南钺在他额前亲了亲,嘴角的弧度稍纵即逝。
他扣住江景白的脑后,不由分说地把人按到怀里:“睡觉。”
江景白鼻塞了好几天,嗅觉濒临失灵,此时贴近南钺胸口,意外闻到一种很淡很淡的和暖味道。
他拥住南钺,手下是坚硬紧实的肌肉触感,隔着布料透出暖烘烘的体温:“晚安。”
江景白在下半夜退了烧,这一觉睡得沉。
他潜意识里记得今天的漫展安排,需要早早起来做足准备,不等手机定好的闹铃响起,生物钟便催促他从睡梦里醒来。
江景白退烧后鼻子果然通气了不少。
他眼睛还没睁开,颈间传来一股毛茸茸的熟悉感觉。
江景白偏头一看,睡前还将他箍在胸前的大男人果然又赖到自己怀里来了。
南钺睡眠时间短,他深夜飞过来,肯定也累坏了,眼下睡得正熟。
江景白顺势低头,嘴唇印上男人的鬓角,温存了五六分钟才小心翼翼地抽身出来,努力不打扰他的好梦。
江景白滑出被角,脚尖刚要探进床边的拖鞋,撑在边缘的右手便被南钺裹进掌心。
“时间还早,你再多睡一会儿。”江景白反握两下以示回应。
南钺昨晚间断醒来几次,反复给江景白测量体温,现在是真的还没睡饱。
他也不勉强自己,低沉着嗓音向他讨要一个早安吻。
江景白晃晃他的手:“我感冒还没好呢,别闹。”
南钺不说话,只抓着江景白的手不松开。
江景白没法,回身跪到床边,撩开自己耳边的头发,敛眼在他脸上亲了一口。
第二十七章
江景白经不住再着凉, 房间空调只打了28℃。
他昨晚吃了退烧药,发了点汗,起床后先叫双人份的早餐,稍后送来房里,又去浴室简单洗了次澡。
今天要全天带妆,江景白的皮肤状态就算再好,也不一定能经得住折腾。
他套上大波浪版的男士发箍, 洗漱完在脸上敷了张补水面膜, 对着镜子调整几下面膜边缘,完全服帖后去开卫生间的推拉门,想借着敷面膜的间隙收拾需要带去会展中心的随身物品。
门一推开,南钺站在外面。
他刚从床上下来, 腰背却是一贯的笔挺,目光沉静,稍许余倦, 乍和江景白撞上,惺忪一扫, 顿然清明。
江景白前额的头发都被发箍圈到脑后,露出一弯起伏有度的浓密发际线,五官在半透明的蚕丝面膜纸下远没有平时那么明朗,不过更衬得唇红眼亮, 还是一样的漂亮。
江景白头一回当着南钺的面弄这些,眼神下意识地往旁边躲。
他退后一步,有意让南钺先进来。
南钺没迈步子, 也没退后。
他直接曲下一点腿弯,伸手锁向江景白的腰,抱住人后重新站直。
江景白两脚顿时离了地,还比南钺高出小半个头。
南钺亲亲他的眼睛,原地转了半圈。
再把江景白放下,两人已经换了位置。
“有点黏。”南钺压低眉头,手指抹去沾到下巴上的面膜精华,对着指头捻了捻。
江景白满心难为情一下没了。
他“噗嗤”笑了声,又按着嘴角的面膜绷住表情,抬起另一只手,擦擦南钺同样遭殃的鼻尖:“我订了早饭,再过五分钟左右送来。今早先委屈你吃酒店餐厅里的东西了,明天我们就去外面吃。”
南钺道嗯,将门合上。
——
侍应生送来早餐时南钺还没出来。
江景白撕下面膜丢进垃圾桶,抽了自己带来的湿巾仔细净了手,捏着勺子在云吞鲜汤里搅动片刻。
热气腾腾上涌,很快变得淡了。
江景白点的是口味清淡的中式早餐。
两碗云吞,几小样造型别致的面点,份量不多的素炒,外加两根蒸山药,两枚普通的水煮蛋。
多是两人在家常吃的东西。
南钺从卫生间出来时,看到的就是江景白斜倚着桌沿,垂眼剥去鸡蛋壳的样子。