桃色相悖(21)
作者:迟雎
时间:2018-12-24 09:21
标签:娱乐圈 狗血
姜煜世手臂酸胀得要命,想到这些事心也矫情地开始酸胀了。
“你的心软为什么不肯施舍给我一点。凭什么别人花一年就能等到你,”姜煜世哽咽了,“我等了五年,还是什么都没有。”
林砚生大脑一片空白,还没等他再开口,姜煜世便又紧张起来,吸了一口气,像是清醒过来了,连忙说:“哥,我不是在给你负担,更不是在道德绑架……我的意思是,现在已经就很好,我特别开心了。”
一时间只听得见被电磁折叠的风声。
林砚生说不出话,姜煜世更不知道再如何面对。
“……哥,我好困啊。”姜煜世干瘪地开口。他好恨自己刚刚疯癫地讲那一段话出来,一定是脑子不清醒了,“你早点睡。”
于是逃一样地挂断了电话。
林砚生碰倒了桌上摆着的一瓶矿泉水,水汩汩地淌在地面上,他却没有做任何应对举措。
为什么他什么也不知道,林砚生迷茫着,突然想起姜煜世好像提过很多次他们曾经相识。姜煜世的十七岁,他二十。林砚生努力在脑海里考究自己二十岁的过往,却发现竟然还是空白一片,只恍惚记得谢锐给他说,他的二十岁为了专心做音乐,从大学里退学。但除此之外他便没有更多的记忆了。
他意识到自己的记忆应该是出了一些问题的,就像他前段时间才把“沈泽”这个名字重新拖回生活里来。可以排除一切物理因素,他找回记忆的过程这么简单,而且脑袋上又没有缝过什么针。
林砚生手指冻到发麻,他怔怔地倚在椅背上,倒着看窗外泸上夜色。世界颠倒起来,额发散落像栅栏将视野划分。
第23章
PTSD,姜煜世第一次这么近的接触到这种病。
他空置了自己的睡眠时间,先是懊悔自己的口不择言,到后来却又怎么想也想不明白,为什么林砚生从来也对他没半分印象,对他说的那些事都显得陌生甚至麻木。
然后他只好又转头去求助谢锐,抱着手机呆呆地等着。谢锐隔了四五个小时才回复一大段消息来。
他这才知道林砚生有PTSD。
具体的故事谢锐更不知道,只是记得当时在警察署里呆坐着的林砚生,正埋着头看着自己的手。警官问他话他也不答,直到那一杯温热的九珍果汁凉了个透。
最后推来一份文件,要林砚生签字。林砚生瞥了一眼,说怎么要让他来签。
两边都僵持着,谢锐看不过,走上去叫林砚生签字,或者他来代签。
林砚生浑身像是过电,向后退着站起来,椅子在地板上发出哀长的悲鸣。他声音拔高地说着,谁认定的死亡?你们他妈怎么敢有底气写出这个证明?这才第三天,你们就放弃搜寻了?你们香港警方真他妈才该去死。
他去夺那纸张,要将它撕得破碎。
旁边的警察一左一右将林砚生按在桌面上,零零落落的文件飞了一地,果汁也撒倒,将林砚生的白衬衫前襟浸上橙黄。
林砚生挣扎起来,疯了似的,挥着拳要去打警察,被谢锐抱住,拉开很远的距离。
你他妈疯了!谢锐拽住林砚生的衣领,却在触及到林砚生的眼神的瞬间哑口了。那是什么样的眼神啊,谢锐太不明白了,濒死的愤怒,一切都是极致的。
那些警官交谈起来,说着林砚生听不懂的话,谢锐只记得自己一直道歉再道歉,直到他把林砚生拖出警署。
林砚生挥开他的手,趴在垃圾桶边开始干呕起来,眼泪混着汗水火辣辣地砸在正午港岛炙热的地面,喉咙里发出无意义地呜咽。又脱力似的跌坐在地上,他没有嚎啕,只呆呆地滚着泪,咬紧臼齿,不让自己再哭,却还是控制不住,最后只好将自己埋进手臂间,纤瘦的身体一直一直颤抖,像是一把被砸烂的破碎提琴。
在那之后他们离开了香港,林砚生也没有回去上学的念头,他怎么能再面对那一座学校?于是就呆在家里,成天也不和别人说话,饭也吃得很少,看完了一部又一部美国老电影。直到谢锐有一天在浴室里看见了林砚生,鲜血淋漓的林砚生,举着他那淌着红色液体的手臂正要打开水龙头。
你在做什么……谢锐伫在门口,震惊地看向他,和那满滩的红血。
林砚生还是没什么表情,思路好像还异常清晰,没事,我不是想死,只是不小心。
谢锐眼瞥到那一把小刀,知道这人就是在说胡话,他也无暇和林砚生再做争辩,转身连忙去拿绷带酒精。
沈泽走了就是走了,这世界缺了谁不能转?你他妈缺了他就不能活?谢锐吼着。
而林砚生呆坐着却像是置若罔闻,很久他才问了一句,沈泽,沈泽又是谁。
谢锐茫然了,他将林砚生送进医院,处理了身体上的伤,他觉得可能应该要去处理一下林砚生的心理问题。
PTSD创伤后应激障碍,谢锐从医生嘴里得到了这个名词。
选择逃避去所有绝望的回忆,林砚生回家休养这么多天就还了个这个东西给他?‘越搞越糟。’谢锐虽然想这么说,但还是觉得忘记是不是才是一个正确的选择呢?
沈泽对林砚生为什么会这么重要,几乎拴在林砚生的命上?谢锐不懂。他记得林砚生母亲死的时候,林砚生都只在葬礼上掉了一颗泪。他原来觉得林砚生是足够冷静的。
那段时间林砚生的精神状况及其不好,长久地失眠,长久地发呆。每天吃药,吃氟西汀,吃阿普唑仑。多一个毛病多吃一种药,听话得要命,一切好像都在变好,却让谢锐觉得林砚生应该快要死掉了。
有一晚谢锐照顾发烧的林砚生,忙得手脚不沾地,后半夜才睡在沙发上,还定了第二天早上课的闹钟。
迫近黎明时听见窸窸窣窣的声音,谢锐以为是林砚生想要喝水,立即起身走到床边。林砚生睁着眼望着他,好像有点难过,谢锐看林砚生张了张嘴,却声音太小,让他听不清楚。
他凑近,听见林砚生迷茫地说:我一直这样……给你,给别人太多的负担,我不想的。对不起……我不想要再这样……我刚刚梦见、梦见小时候养的那一只虎皮鹦鹉了,养到后面我看它每天都好郁闷,在笼子里,然后我就把它放走了。这次它是回来谢我的吧……
林砚生话说的毫无逻辑,听得谢锐心一下子就皱了,只觉得难过。他还怀疑林砚生是不是觉得自己是负担,又起了什么自杀的念头,却在第二天清晨,看见林砚生重新抱着吉他,在阳台上弹着简单的旋律。
然后林砚生告诉他,想做乐队,最后一次,只唱四年。
谢锐想也没想,说好,就唱四年。没有问为什么。
谢锐把他知道的告诉了姜煜世,他终于不再回避林砚生的心理问题,因为毕竟过了这么久,林砚生也不该再选择逃离。他不管姜煜世是抱的什么心情,只是觉得林砚生应该去学会接受爱了。
他以前对林砚生对于过往的问题避重就轻,编织一个个谎,是不想再让他揭开旧伤。其实想来那些问题根本经不起推敲,林砚生如果有心早该戳穿了。
他知道林砚生把藏起来的玉佩还给了沈时澜,知道林砚生的潜意识早为他做了选择,而且二十五岁的林砚生再不像原来少年时一样平嵴到世界里只剩下沈泽。也许他早已足够强大。
于是谢锐和林砚生见了一面,讲了那一切他所知道的。
全程林砚生表现出来很冷静,像是早知道,在冬天点了一杯冰美式,冰块融也融不掉。
之后他和谢锐道别,说他回去想想。
连着几个夜他都在做一些断断续续的梦,脑里又反复回响着那天姜煜世对他说的话,恍惚间好像能通过谢锐讲述的第三视角的故事填补起一些空洞。
大概又过了两周,他坐在飞机上时,从小窗里望下去,看见城市的那些灯流汇成一条条线,一张张网,交错混乱又璀璨。
这让他突然莫名想起有一个少年,穿着那套印着天主教学校校徽的短袖衬衫,出现在杂乱的后台,在叼着烟的男人和抹着口红的女人间横冲直撞地到处跑的样子。像一只迷路的豹,眼神却是明晰的,熠熠的。在人群里准确地跑过来捉着他的手,情绪饱满到溢出,混乱地说着一些疯话。
他记得那张脸,只是没见过小孩穿校服的模样。这个小孩跟了他十七场巡演,每一次都像是最后一次相遇一样,在台下合唱时卖力又狂烈,十分笨拙。
少年说的话现在他记不起分毫,或者说不定当时他根本也没有留心,唯一镌刻在他脑海里的就只剩下了那一双眼睛,蓝的像港岛怅水映出的云天,琥珀像凝结在暮春的松脂泪。
自那一晚之后,他没再和姜煜世联系,是因为有些事应该要见上一面摊开来说。
谢锐之前问林砚生,为什么是四年?
只有他知道。那年他十六岁,开始为了沈泽唱歌,到二十岁。二十一岁,他还是为沈泽歌唱,为缅怀,为绵延,一直到二十五岁。
现在林砚生才觉得,这还是为仪式的交接,庄严的,神圣的,用的是他无价的生命时光。他这次是真的该告别了一切了,固然那是一场困局,却是他把自己当作困兽锁了起来。
沈泽把他变成更好的人,他永远感恩,所以用这四年又四年,足够珍重了。
可如今他该去拥抱那属于他的永夜辰星了。
那星拖出长长的轨,在他的生命里划出一道又一道的斑驳纵痕,灼灼地哪怕自己燃尽也要在他身边闪耀,要他怎么好逃开,逃也逃不走的。
“Angel Lover”,他觉得姜煜世说得挺对,那歌是该唱给他,最后的歌应该唱给他。迷茫间只记起姜煜世的英音很好听,十月十三的维多利亚港湾太美太柔情,冲淡了自己一切对那个地方苦涩的回忆。
林砚生感受着气流拍打着机身,摇摇晃晃地坠入了一场青春梦,没有死亡,没有别离,只有少年,和那些挥不尽的日光。
第24章
林砚生显然低估了西北地区的温度,走出机场时狂躁的凛风让他觉得能将他直接掀翻。
于是他在机场纪念品店买了一件军大衣,很大,很厚。林砚生知道他穿着这件衣服,从三楼跳下来都能得到足够的缓冲。
他在飞机上一直听《卒業写真》,只听这一首歌。听到最后时谁都会都觉得难过,他试图去想姜煜世那时的想法,有关那个占据他所有青春的人给他一个冷漠的失约,这一件傻乎乎的青春事。
林砚生早和雷迪联系过,雷迪也没有多问,毕竟他看最近姜煜世下了场就死气沉沉的样子就知道大少爷又为情爱苦痛了。
到达基地时林砚生把电话拿给保安,听见雷迪的解释后便放林砚生进去了。
真的是搭了一座城,实在阔气。林砚生看着前方浩浩荡荡一片,发出感慨。
林砚生踩上黄泥地面沿着鳞次的屋檐边走,不住地向周围匆匆穿着古代衣服的群演投出好奇的目光。他整一个人埋进军大衣里,活像个临时招来的群演,便也没有引起旁人注意。
隔着几张飘摇的酒字旗帜能瞧见前面乌泱泱地围了一大堆人,坚石砌成的城墙之上赫然立着一个红衣男子。
林砚生没法再向前去,那是拍摄区域,他遥遥地看着那红衣男子将长剑抽出,狠狠砍断突厥的蓝色旗杆,木杆跌下城墙,发出闷脆声。
“江揽月不为亡国奴。”他高声喊道,击退几名冲上来的士兵,伫在最高的烽火台上,火光将红衣映得灼目。将那一把长剑高举指天,猩红的血顺着剑壁滚落,滴在前襟上。
首领伸手拦退正欲动作的士兵,那是江揽月的舅父,李承信,和突厥暗中勾结的叛国之贼。“你和你母后一模一样。”李承信走上前去和他对峙,“下一步,你又当如何?和她一般从此处一跃而下当那殉国忠士?”