丑鬼(5)
帅哥是气得口不择言，连名带姓地呵斥丑鬼，丑鬼看他那表情，心疼之余又腾腾地冒火。
他把帅哥往边上一推，难得严厉地低喝：“你给我站好！ ”
帅哥还真被他喝住了。
丑鬼从他手里把热水瓶夺下来，往地上狠狠一甩，碎片四飞，他没管，抬起一脚把正得意的腱子肉踹翻。
他动作快准狠，腱子肉已经错过回击的机会了，捂着裤裆倒在玻璃碎片上，顿时被扎得嗷嗷叫。
丑鬼手里摸了一块玻璃碎片，蹲到腱子肉身边，拉开他护着裤裆的手，把玻璃抵上去，狠狠一送，腱子肉就叫成了鬼一样。
“说，你刚才做什么了？”丑鬼凶起来很可怕，面容狰狞，声音却是从未有过的阴冷，“说不说？不说废了你这根阴损玩意。”
腱子肉人在刀下，不得不低头，哆哆嗦嗦说自己就是看帅哥长得好，忍不住蠢蠢欲动。
丑鬼腾手就是一巴掌：“你那叫蠢蠢欲动？”
“我我我……”腱子肉哭爹喊娘，“我错了，我不该趁帅哥睡着，对他动手，我错了！真的。”
丑鬼起身，又踢了一脚，转身问帅哥：“他刚才说的，你都拍下来了吗？ ”
帅哥表情一愣，但马上就点头：“都录下来了，他承认了就好，看我不告死他，他这是猥亵未成年……”
第十二章
12
棚屋里一片狼籍。
丑鬼那些工友们陆续回来了，进门看到地上这刚刮完台风似的样子，又看腱子肉坐在玻璃渣里，旁边丑鬼脸上也挂着伤，正陪一个漂亮小子坐着，便七嘴八舌地问起来。
这是怎么啦？怎么成这样了？
帅哥一向最要脸面，听人一问，还都是陌生人，脸色顿时更不好看，作势又要冲上去踢腱子肉，被丑鬼死死按住了手。
丑鬼给了帅哥一个安抚的眼神，转头却盯着腱子肉。
他本来长得就丑，平时笑嘻嘻的时候，还给人一种很好拿捏的感觉，现在脸色一冷，顿时就有种凶神恶煞的气势。
腱子肉不自觉地一抖，再一抖，陪着笑回工友：“都是我多事，刚才过来借开水，结果滑一脚，就这样了。”
工友们都不爱多想，就觉得腱子肉白长这一身肉，脑袋瓜子却差了那么点，平时三不五时要闹笑话，今天只不过更狼狈了些。
工友们笑完，这才把注意力转到帅哥身上来。
这些人大都跟帅哥爸一个年纪了，看到他就都想起自己家里那些邋里邋遢不争气的娃，不由得对这看起来乖巧聪明的小孩多了些好感。
“这是我弟弟。”丑鬼向工友介绍，怕没说服力，又解释。“是表弟，基因不同，差别大了点。”
丑鬼这么一说，工友们反而不好打趣了，哄笑一阵，各忙各去了，腱子肉在这空档也溜了出去。
帅哥还坐在丑鬼床边，依然没好脸色。
事实上他心里还憋着气，暗暗盘算绝不能就这么便宜了那个猪头一样的腱子肉，至少要废了他那只占便宜的手。
这事倒不难办，有钱自然就有人办事。
帅哥恨得牙痒痒，也想得入神，没注意到旁边丑鬼一直在看他。
丑鬼脸色也不好，一是阴沉，二是真没什么血色，他皮肤虽然不白，但也不黑，这会儿轻而易举就看得出苍白来。
刚才为了给帅哥出气，也是真的想教训腱子肉，斗狠的时候，自己其实也受了伤，只不过那时忘了痛，现在也不想在人前露出弱来。
丑鬼洗完澡出来没穿鞋，打架也是光脚上，现在脚底板扎着玻璃，脚下已经出了黏糊糊一滩血，他轻易不敢挪动。
但帅哥受了那种委屈，丑鬼怎么也不放心让他留在这十几个人一间的棚屋里睡一晚，可是又为难怎么才能不露痕迹地把帅哥送回去，他家再怎么不好，也比这棚屋和两百一晚的宾馆强。
万全之策不容易想，丑鬼眉毛都拧成绳了。
帅哥却突然吸了吸鼻子。
丑鬼回神，吓了一跳，以为帅哥哭了，毕竟也才十六七的孩子，从小跟着柔弱的妈就没什么安全感，现在遭遇咸猪手，心里肯定留下了创伤。
“你你，你没事吧？”丑鬼心乱如麻，说话都结巴了，压着声音小心翼翼地哄，“真想哭也没关系，要不我带你出去走走…… ”
第十三章
13
帅哥不说话，头低着，鼻子还是一下下地吸，听起来的确很像哭。
丑鬼以为帅哥要面子不承认，顿时不知道该如何是好。
这又不是小时候，小时候帅哥还是个小屁孩，轻易不哭鼻子，真要哭了，他早把他抱起来哄。
现如今他是抱不动他了，但人是在他这里受的委屈，真要算起来，自己可是失了监护的责任。
这么想着，丑鬼也忘了自己的脚，弯腰从床底下拉出一双鞋随便一穿，起身把手搭到帅哥的头上，晃了晃说：“走吧跟哥出去吃夜宵。吃点好吃的，心情就好了。”
头顶上的工友探出身子笑：“丑鬼，去吃夜宵也不喊我们啊，跟弟弟吃独食可不够意思。”
“你弟弟就在隔壁，你也找他出去啊。”
丑鬼笑着，又拉帅哥的衣服。
帅哥没动，眼睛却盯着床边那一滩血，又猛地抬头朝丑鬼看过来。
丑鬼吓了一跳。
他好久没见过帅哥这个表情了，眼眶红着，眼睛瞪着，里边满满都是要说不说的委屈和控诉。
他上一次露出这个表情，还是小时候跟人打架咬破人家胳膊，被丑鬼拉架抱起来的时候。
一瞬间还以为时光倒流了，丑鬼心软得一塌糊涂，情不自禁又伸手搓了帅哥的脑袋。
“别难过了…… ”丑鬼试着安慰。
帅哥却盯着丑鬼，硬邦邦地问：“你脚怎么了？”
“啊？”丑鬼很意外，马上又掩饰，“没怎么呀，好好的，走吧，不是饿了吗，吃东西去。”
“还吃什么吃？！ ”
帅哥突然爆发了，噌地一声起来，拽着丑鬼的手就往床上甩。
他力气不小，丑鬼又猝不及防，直接就跌进去了。
一屋子人都不知道这是什么状况，纷纷看过来，好一会儿才有人不悦地呵斥。
“还对自己哥哥动手了？真有出息，知不知道你哥为了你的学费，饭都舍不得吃…… ”
这误会可大了！丑鬼暗叫不好，爬起来就要解释。
帅哥一个凌厉的眼神杀过来，偏偏眼睛里还蓄着些眼泪，丑鬼一愣，话都忘了说。
帅哥铁青着脸问那打抱不平的工友甲：“你说什么？他饭都舍不得吃？ ”
工友甲接收到丑鬼制止的口型，可丑鬼这也太窝囊了，血汗钱供弟弟读书，弟弟却是个白眼狼，他看不下去。
另一个工友乙小声提醒：“这是丑鬼表弟。”
工友甲噎了一下，但既然话都说了，也不怕说完，就又理直气壮瞪着帅哥。
“表弟又怎么？表弟听听也没有错！丑鬼这一天三个馒头，中午吃俩晚上就吃一个，要不就换中午一个晚上吃俩，就从没见多过。 小子你几岁了？在家吃香喝辣的，还想着来过暑假，车票得不少钱吧，是谁给你买的？ ”
工友甲说着又冷哼：“要我说，也是丑鬼爸妈偏心，丑鬼长得不好看，就活该出来搬砖头。家里那两个小的恐怕是细皮嫩肉养着吧，对了，我刚才看你玩的手机挺高级，知道丑鬼要给弟弟妹妹买手机买电脑，都是借钱买的么，然后再从牙缝里挤出钱来还…… ”
“别说了。”
丑鬼简直无地自容，扯着脚下的伤也越发痛得钻心，脸色更白了，忍着痛起来，想去给工友甲打个商量。
可他一动，帅哥又反手把他推了回去，丑鬼头有点晕，帅哥居高临下看他一眼，眼神幽深莫测，看着像随时可能飞出刀子来。
“我不是他弟弟。”帅哥回头冲工友说，声音冷的很，“不过还是谢谢你，分享这么多，给我长见识了。”
第十四章
14
帅哥神色太冷咧，明明还是个乳臭未干的孩子，愣是把一屋子十几个大人都怔住了。
吃瓜的工友们都纷纷缩回头干自己的事，只有热心肠的工友甲还站在那里，一时有点拉不下面子。
这小鬼是个厉害角色，丑鬼虽然是表哥，气势上根本压不住，搞不好就是被拿捏把玩的软柿子。
“你！”工友甲硬着头皮盯着帅哥，硬生生道，“那是你表哥，你起码要有个尊老爱幼的态度，把表哥推来搡去很神气吗？！”
尊老爱幼？
丑鬼脸有点红。他还不老，帅哥却是真幼小，是真需要被保护的对象。
跟丑鬼的反应不同，帅哥紧抿着嘴，刚才眼里那泡眼泪在转向工友时就已经不见了，取而代之的只有冷，跟千年寒潭一样。
被这样的眼神注视着，工友甲的热血也迅速地冷静下去，他拍了一下脑袋，念叨着衣服还没洗就溜了。
十几个人的棚屋里，十几个人都在，但因为怪异冰冷的气氛，这屋子里俨然就只剩下帅哥跟丑鬼两个。
丑鬼坐在床边，几乎有些正襟危坐了，双手放在膝盖上，时不时地曲起手指抠裤子上的破洞。
天知道他居然会紧张。
就因为他那些不齿外说的节省和矛盾的慷慨。
他之前在家人和帅哥面前，都是极力维护一种虽然辛苦但有钱的姿态。
然而现在，这个姿态被踹翻了，他的真实面貌无遮无挡地摆在帅哥面前。
他，丑鬼，不仅丑，不仅没文化，不仅干的是搬砖的体力活，而且他还很穷，穷到要从牙缝里扣钱来还摆阔的债。
可是话说回来，丑鬼就算被撕开打肿脸充胖子的伪装，倒也没为自己觉得难堪，毕竟他不抢不偷，省钱也不犯法。
合理合法却不代表理直气壮，尤其是在帅哥面前，丑鬼多多少少受到了些面子上的打击。
但他是丑鬼啊，丑鬼从小到大被人笑话惯了，他最擅长的，不就是对别人看的笑话微笑视之吗？
他两手在膝盖上搓了搓，慢慢抬头看向帅哥，苍白疲惫的脸上重新挂上温和的笑。
“刚才那是我师傅，我出来就是跟着他干活。他对我好，那些话都是夸大了来吓你的，你这么聪明，应该分的出来…… ”
帅哥没说话，阴沉的表情没变半分。
丑鬼吞吞口水，又笑：“我这工作你都看到了，是不轻松，但也没那么差，技术工种，做的好工资还是可以的……”
“你欠了多少钱？”帅哥突然打断丑鬼。
丑鬼没能跟上这跳跃的思维，啊了一声，看帅哥皱眉，马上摇头摆手，笑着说：“没欠了，都还了，早就还了。银行里还存了点呢，不信我给看存折。”
丑鬼在帅哥看傻子一样的眼神下慢慢住了嘴，只剩讪笑。
其实他不是蠢啊，他只是私心里把帅哥当成了自己人，是弟弟，哪里还生分，有什么不能看的呢。
见帅哥又不说话，丑鬼想起他还饿着肚子，但刚才买回来的饭盒已经打翻了，只能出去吃。
“你肯定饿坏了吧？丑鬼笑着问，又摸肚子，“这一搞我也饿了。”
丑鬼要起身。
帅哥却突然低喝：“你给我坐好。”
丑鬼吓了一跳，整理衣服的手也顿住，下意识地就坐回去。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