世界上的另一个我[直播](16)
莫之寒在和李全导演沟通之后,决定先控制体重,拍完少年回忆的戏份,然后开始增肥,增肥过程也就是拍摄的主体部分,人,从瘦到胖顺着来,戏,从后往前倒着拍。
拍摄周期暂定5个月,在这5个月里,莫之寒要经历一番脱胎换骨,这5个月之后,为了减到正常体重,又少不了一番伤筋动骨的折腾。作为一个兼具演技实力与偶像气质的明星,莫之寒为这部戏注定要付出很多,牺牲更多。
李导和莫之寒谈完,起身告别的时候,握着他的手,真挚地说:“莫老师,这部戏我是筹备了很久,给予了厚望的,从剧本构思之初,就想和您合作,别人,我真的不信任。”
莫之寒含笑回答:“李导过奖,能得到您的信任,是我的荣幸。”
李导和莫之寒握完手,又和梅月兰点头致意:“谢谢支持。”
梅月兰回礼:“您放心,之寒从现在开始控制体重,一个月之后肯定减到您的标准,按时进组。”
控制体重,无非锻炼加节食。为了所谓少年感,锻炼练出肌肉还不行,主要靠节食。
莫先生已经两周没看见一点荤腥了,成了一只红眼睛的兔子,不是蔬菜就是水果,还少盐少油少糖,最奢侈不过一块白水煮鸡胸肉。
这天晚上,莫之寒一边喝果蔬汁,一边打开了向北的直播。
呵呵,莫之寒漠然地看着向北,今天是周三,直播主题“那些年,我们一起吃过的妈妈菜”,这小子居然要做他最喜欢的炸酱面。
莫之寒母亲是地道京城本地人,在世的时候,没少给他做炸酱面。
“……这个肉丁是我用五花肉自己切的,这样可以随意调配肥肉瘦肉的比例,”向北已经切好了肉,红白相间,每一块都差不多是黄豆粒那么大,“你们如果懒的切,可以直接买肉馅。”
向北把酱料拿到镜头前给大家看:“酱料呢,我就选的六必居的黄酱和甜面酱,按照2:1,加适量的水调匀,这个比例看你们自己的口味,如果想吃甜一点,就多加点甜面酱。”
“炸酱你想吃甜一点吗?”莫之寒想起小时候,母亲带着他在京城姥爷姥姥家小住,夏天一大家人围在大圆桌上吃炸酱面,四合院里有葡萄架,夜晚微风吹过,葡萄叶子簌簌作响,桌子上光拌面吃的菜码就有很多种,黄瓜丝、萝卜丝、黄豆、绿豆芽、芹菜末,应季的时候,还有香椿末。
那时候姥爷家也有保姆,但是妈妈还是乐意自己下厨,妈妈做炸酱的时候,他就在一边站着看,人刚刚够到炉台那么高,妈妈调完酱,会把剩下的甜面酱挤在碗里给他,再给他洗一根黄瓜、一个西红柿,让他自己去院子里吃。
吃完黄瓜蘸酱还舔碗的时光,大概是这辈子最幸福的时候,只可惜再也回不去了。
莫之寒放下营养师给他准备的,连糖都舍不得加的果蔬汁,看着向北搅拌已经上锅的炸酱。
“一定要不停搅,千万别糊了,直到这个水分释放出来,酱和油分离开……”向北弯下腰,偏着头,观察着冒着泡泡,散发诱人酱香的炸酱,他微微咬着下嘴唇,下颌线条绷紧,小心翼翼的样子,像是怕吵醒他的炸酱宝宝似的。
莫之寒忍不住了,他好饿,好像从来没有这么饿过,他站起身,拿着车钥匙出了门。
他知道向北大概住在哪里,这没心没肺的孩子,在朋友圈发照片的时候,总喜欢带着位置。
☆、小碗干炸2
堵在晚高峰水泄不通的城市主干道上,莫之寒冷静下来,有点后悔。
一时冲动就跑到一面之缘的人家里去吃饭?简直无法想象他会做出这种事来。他甚至不知道他和向北算是什么关系?普通朋友?互为粉丝?
一辆辆车子在道路中央龟速挪动,像一个个步履蹒跚,行将就木的的老人,莫之寒被越来越焦灼的饥饿感和无休止的拥堵折腾得烦躁不堪,但现在回也回不去,想找个餐馆吃碗面都难。
他生无可恋的目光扫过副驾驶位上的手机,向北的直播还在继续。
而且更令人抓狂的是,今天他不仅播了做饭,还播吃饭,向北一边拌面,一边夹了青绿的黄瓜丝,紫红的萝卜丝,还有脆生生的绿豆芽放进碗里,对着镜头显摆:“……这个萝卜丝一定要选那种青皮红壤的萝卜,叫‘心里美’,啊,又脆又甜,还有点辣……”向北吃了一口裹满炸酱爽滑劲道的手擀面,伸出舌尖舔掉嘴唇上沾的酱汁,一脸满足地问:“你们吃饭了吗?今晚都在吃什么?”
下面刷屏过去一连串光看着名字就流口水菜名——
“今天我妈做了酸菜鱼、金蒜子牛肉粒和清炒藕片”,“香煎龙利鱼、海鲜烩饭,今天吃西餐!”“麻辣香锅我真是百吃不厌~”……
莫之寒痛苦地捂住眼睛。
真是太烦人了!
偏偏捂住眼睛还不让他消停,直播间公告响了起来:“‘深闺寂寞无人知’送出一艘超豪华游艇。”
莫之寒冷锐的目光重新盯在屏幕上,越来越活跃的“深闺”又送出了一连串爱心、香吻和棒棒糖,并且刷屏表白,一句比一句肉麻:“今天吃了鸡翅,要和小北比翼双飞”,“一会儿要去吃哈密瓜,不过肯定没有小北甜”“好想和小北一起吃妈妈做的炸酱面”……
真的是够了!
莫之寒隔着屏幕都闻到了这些句子散发出的恶心酸臭味,他下定决心,今天一定要去找到向北吃到这碗炸酱面。
莫之寒一咬牙一狠心,面带煞气,踩住油门,往前突飞猛进了……两米。
到向北家附近的时候已经一个小时过去了,这地方不好停车,莫之寒把车扔在路边,戴上墨镜,下了车。
保时捷停在一众电动车和自行车之间,鹤立鸡群,非常扎眼,惹得路人频频回头观看,嘴里啧啧有声。
莫之寒抬头一看,五六栋多胞胎兄弟似的居民楼环绕在周围,中间有一块空地,种了几丛低矮的灌木,黄蓝相间的公共健身器材零落分布在其间,边上还有两条表面龟裂的石凳。
这大概算是一个居民花园?
有几位大妈聚集在石凳周围,由她们负责遛的小孙子们则在健身器材间嬉戏玩耍,笑闹的声音简直要震破耳膜。
来都来了,豁出去了。莫之寒整整衣服,走向大妈们,他想问问向北到底住在哪栋楼哪间房。
他刚走近,还未及说话,一位胖大妈就很热情地招呼:“小北回来了!大晚上怎么还戴个墨镜?现在这些年轻人我真是搞不懂!冬天露大腿,夏天穿皮靴,晚上还非搞个墨镜……”
莫之寒:“……”
几位大妈纷纷跟他招手致意,继而转回头,又把脑袋碰在一起继续研究“现在的年轻人”。
莫之寒哭笑不得,进退两难,只好撤步回来,漫无目的地在几栋楼前走了几步。
不知道他直播完了没有?直接发微信问算了。
莫之寒实在没办法,把手机拿出来,他这时正站在一栋楼门口,门洞里的顶灯似乎坏了,一闪一闪,发出幽冷恐怖的白光。
一个小小的黑影尖声大笑,从楼梯上直扑下来,以迅雷不及掩耳之势撞在了他大腿上。
莫之寒吓得差点叫出声,手里一紧,稳住即将脱手飞出的手机,他愤怒地低头,正对上仰望着他的,一双黑漆漆的眼睛。
是个圆脸大眼,肤白胜雪的男孩儿,男孩儿不知道哪里蹭的白灰,兢兢业业抹了莫之寒一裤子。
“……你不是我爸爸。”男孩儿双手叉腰,抬头正视莫之寒。
莫之寒:“……”他一边仔细弹掉裤子上的白色污迹,一边在心里忿忿地想,我当然不是你爸爸!
“我爸爸呢?我怎么听她们说我爸爸回来了?”男孩儿蹙起小眉头,疑惑地左看右看。
不能跟小孩生气,莫之寒劝慰自己,他摘下墨镜,挤出笑容,死马当作活马医:“小朋友,你认识一个姓向的叔叔吗?向北。你知道他住哪里?”
小豆包默默注视了他一会儿,说:“你是不是莫之寒?你找我爸爸?”
莫之寒:“……!”
他着实大吃了一惊,向北的孩子?向北本身还是个孩子啊,他怎么会有这么大的孩子?!
但小豆包已经不由分说拉起了他的手:“走,我带你去我家,我爸爸可喜欢你了!”
到了门口,小豆包好像才想起什么重要的事,他指着黑洞洞的防盗门说:“他还没回来,要不你先跟我去李奶奶家?”
没回来?莫之寒这才意识到,向北不一定是在家直播的,他不由得苦笑,他什么状况都没搞清,就这样跑来,真是太可笑了。
但已经来了,空着肚子走真的不甘心,他摸了摸小豆包的头:“我等他一下,你妈妈呢?”问出这个问题的时候,莫之寒的心猛地跳了一下,似乎并不想听到答案。
小豆包只是摇了摇头,面露忧伤,坐在楼梯上撑着下巴,问他:“你不坐吗?”
莫之寒看了看灰乎乎的台阶,坚定地摇了摇头。
向北回到家的时候,看到的就是这样一幕:
小豆包坐在最高一层台阶上,撑着头打瞌睡,莫之寒站在他身后,他高大的身影遮蔽了昏暗的灯光,在楼梯上投下一道狭长的阴影。
向北看到他的时候,声控灯正好灭了。
莫之寒便叫了他一声——
“小北。”
短暂的黑暗之中,那充满磁性的声音分外响亮,仿佛雨后破土而出的第一根春笋,瞬间穿透了向北的心田。
灯光重新亮了起来,向北的眼眸在光芒下变得晶莹剔透,他颤声问:“寒……寒哥,你怎么来了?”
莫之寒没有马上说话,他居高临下看着向北,忽然觉得向北在朦胧的光影里,仿佛被镀上了一层祥和温存的圣光,像个天使一样美丽可爱。
他恍然觉得自己站在高处是对他的一种亵渎,便一步步走下楼梯,站在与他平齐的位置,这才说:“我看你在直播做炸酱面,我突然就很想吃,这样冒昧跑来,真是打扰了。”
向北先惊后喜,一秒钟之后,笑得露出八颗小白牙:“那正好,我直播时的材料没用完,我做给你吃。”他又低下头,不好意思地挠挠后脑勺,“我家里可能有点乱,你别介意。”
小豆包叫了一声“爸爸”,便蹦起来守在门口,等着他开门。
向北在前,莫之寒在后,进了家门,进门时,莫之寒忍不住问道:“这孩子是……”
向北迅速转回头,竖起一根手指,朝他做了个嘘声的手势,打断了他的问题。
屋里确实挺乱,向北走时收拾过的,奈何汤圆作为一只留守猫,十分不甘寂寞,把放在角落里的纸箱子挠得乱七八糟,纸巾扯得满地都是,床上浅色的床单皱巴巴,还疑似有两行小脚印。
再加上天气闷热,猫独自在家又不能开窗,狭小的屋子里弥漫着一种奇怪的味道。
汤圆自知理亏,又看见了气场强大的陌生人,滋溜一声钻进了床底,向北看着这一片狼藉,窘得满脸通红。
“小豆包,你去换猫砂!”向北一边指挥孩子,一边忙不迭开了空调,扯了把凳子招呼莫之寒坐,还要尽量不着痕迹地用后脚跟把地上显眼的杂物踢到一边,“呵呵,不好意思,家里有只猫……不用换鞋了,请进。”
莫之寒乍一看此情此景,微微皱了皱眉头,站在门口,一时不知哪里可以下脚,毕竟对于一个洁癖加强迫症,这是灾难片一般的景象。不过好在,莫之寒还是个演员,且是个涵养很好的演员,就当是拍戏进片场了,莫之寒给自己做了做心理建设,深吸一口气,走了进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