腌臜(27)

　　李余同意了。
　　他跟王放没什么感情，就是不想再梦到宋继开，也不想晚上醒过来，下意识伸手往旁边摸没人。
　　王放搬过来前一天，李余接到了个陌生电话，接通之后，才发现是陈荣。
　　陈荣说他的东西还在宋继开的公寓里，让他去拿。
　　李余有点迷茫：“我没什么东西落在那里，如果有的话，也不重要，都扔了吧。”
　　陈荣犹豫了一下说：“你那块表，不要的话，就扔掉了。”
　　李余愣住了。
　　好一会儿，李余才哑着嗓子说：“那扔掉吧。”


第三十五章
　　周白是被叫起来的。
　　快十一点，他已经睡了，陈荣让他出来，周白有点犹豫，宿舍楼的门已经关了。
　　陈荣挺有礼貌：“请快一点。”
　　周白从宿舍楼二楼翻出去，上了陈荣的车。
　　周白心情不好：“怎么这么晚？”
　　陈荣嘴皮跟黏住了似的，宋继开的事，一个字也不说。
　　李余拿着手机坐了一会，电话挂断前，他听到对面手机摔在地上的声音。
　　他嘴上坚决，眼睛却酸的很。
　　最后，李余还是换了身衣服出门，要不是宋继开，陈荣不会在这个时间联系他。李余很了解宋继开，跟他哥对着干，不会有什么好结果。
　　李余站在公寓门口，敲了两下，开门的是周白。
　　两个人都很吃惊，周白光着脚，身上裹着浴巾，看样子应该是要去洗澡，他回头，往里叫了一声。
　　“哥，有人来了。”
　　李余立马就后悔了，说：“我没事，这么晚了，就不打扰了……”
　　周白说不打扰，拉着李余进来。
　　房间里电视机开着，在放新流行起来的台湾的爱情片，房间里贴的红纸福字都被收拾掉了，周白坐在旁边，说：“等等吧，继开哥在洗澡。”
　　电视声音放的挺大，好在装修的时候隔音做的好，不然楼上肯定要找下来。
　　周白：“有意思么？”
　　李余以为他说电视剧。
　　他并不怎么喜欢这种片子，里面的人贫穷只是一个概念，他看不到生活。
　　李余想了想，说：“还可以。”
　　周白笑了一声，他突然问：“你晚上都不睡觉么？”
　　李余说，陈荣打电话过来的时候，已经十点半了，他在路上浪费了一点时间。他只是来拿自己的东西，很快就走。
　　周白笑了一下：“陈荣……”
　　“嗯。”
　　周白：“那你以前每天晚上十一二点发过来的消息，也是陈荣哥嘱咐的？”
　　“……”
　　李余转头看着周白，脑袋嗡的一声，刹那间，四周都安静了。
　　周白还在说：“李余哥，你是不是把短信当日记写了？其实，要是仔细看看，也还挺有意思的。”
　　“……”
　　李余僵住了。
　　好像一桶冷水从头浇下，好一会儿，李余身上每块骨头才开始轻撞。
　　周白几句调侃，让李余的追逐和努力，和着他隐秘的爱慕，在此刻变成了笑话。李余知道自己没什么人看得起，却没想到宋继开会把他的脸皮扯下来，扔在地上让别人碾。
　　后来周白还说了点什么，李余都没听清。
　　周白给他倒了杯水，李余没有伸手，等到手指尖的麻痹感褪去，他说：“我得回去了。”
　　周白：“东西不要了？”
　　“没什么重要的。”
　　他今天来，本来也不是为了那些东西。
　　可惜李余没走成，他刚站起来，周白往他身后叫了一声：“继开哥。”
　　宋继开穿的很整齐，只有头发湿着。他走出来，周白很自觉的进了卧室，把门关上。
　　宋继开给李余拿了双拖鞋。
　　李余没换，他眼睛早就红了，视线落在落灰的鞋尖上，他本来有些想说的话，现在每个字都被碾碎了，只想快一点走。
　　“我的东西……”
　　“问陈荣。”
　　“嗯。”
　　李余没换鞋，也不想踩脏地板，他准备走，步子迈的很大。走到门口，开门的手被宋继开按住了。
　　宋继开说：“李余，我没让你搬出去。”
　　“……”
　　宋继开的手指摸到李余头上，那有块疤，指甲盖大，没有头发。
　　“什么时候磕到了？”
　　李余没什么表情，他告诉宋继开，有天在市政门口被一辆车撞了，头磕在地上。去诊所看过了，但还是留了疤。
　　宋继开的手顿了一下。
　　短暂的僵硬被李余捕捉到了。
　　他突然就很想哭，原来那天，宋继开真的就在车上。
　　李余一直在找借口，他想过是自己看错了车牌号码，也想过宋继开没坐那次的车。李余不愿意承认，这么多年过去，宋继开依旧可以对他像个路人一样冷眼旁观。
　　宋继开擦了下李余的脸，李余缩着脖子的躲了。
　　李余心里清楚，他不应该和宋继开继续拉扯，这段关系，只有他一个人在越陷越深。
　　他在宋继开赐予他的特权里，在上位者慷慨的施舍里，在金钱和物质的腐蚀下，正在慢慢忘记了他只是个不起眼的普通人，忘记他没有那个能力跨越阶级，忘记他几年的积蓄，还不起房间里一个他随手碰碎的花瓶。
　　两个人沉默了好几分钟，李余继续开门，宋继开问：“周白像你么？”
　　李余说不像。
　　宋继开说，确实不像，他精明的多。
　　李余红着眼睛，手机在口袋里响了，他看了一眼，是王放，他很快的接起来，问：“怎么了？”
　　王放嗓门很大，说他已经收拾好了，高兴的睡不着觉。
　　李余听到他没什么事，才说自己还正在忙，有时间再说。
　　挂断电话，李余把手机收回去。
　　孙阳的事，在李余身上烙下痕迹，他害怕自己漏掉的哪一通电话，也许就是两个人最后的联系。
　　李余把手机收回去，他吸了口气，背对着宋继开，说：“哥，我有对象了，明天就要同居。”
　　宋继开沉默着，下颚处鼓起，一根青筋从太阳穴凸起，崩跳延伸上去。
　　宋继开：“所以呢？”
　　李余说：“恋人之间需要忠诚。”
　　宋继开声音很冷：“是你先找了别人。”
　　李余愣了一下，有一会儿才反应过来他说的是孙阳。
　　已经到了这个时候，李余觉得也没必要跟宋继开解释，他和孙阳之间，有时候几个月都不会联系。
　　李余说：“哥，别吊着我了。”
　　他哑着嗓子，说出来今天他专门到这里来，要跟宋继开讲的话。
　　“就这一回，真断了吧。”


第三十六章
　　李余开门，拉开一点缝隙，宋继开一脚把门踹上了。
　　宋继开力道很大，李余吓了一跳，手机掉在地上，摔掉了电池。
　　李余惊恐的回过头，他感受到了宋继开的怒气。宋继开手背青筋暴起，朝他伸手，李余吓得一缩脖子，宋继开顿了下，最后，把手撑在门板上。
　　宋继开说：“这套房子是你的，不用这么着急走。”
　　李余：“我的？”
　　“送你的。”
　　“……”
　　李余不知道宋继开是不是对每个情人都这么大方，他想了想说，这房子他不能要，他不能和别人一起占宋继开的便宜。
　　宋继开反应了一会，才知道李余的意思，他是铁了心要和别人一起住。
　　李余蹲下，把手机捡起来：“哥给我的卡，我没有动过，在床头柜的抽屉里。房子这种东西，实在太贵重了，我收不起。”
　　宋继开阴沉地问，你想要两清？
　　李余害怕宋继开发火，立马摇头，小心翼翼的说，我还不清了，所以不能要更多了。
　　李余出门前，宋继开冷冷地道：“李余，你想要我只有你一个，那你要受得起。”