李临的男朋友(3)

　　仿佛昨天的一切只是一个意外插入的不和谐音符，而第二天一切又回到正轨。
　　只不过到了公司，李临才知道昨天的事情并没有就此结束。宋锦溪火速走马上任，大刀阔斧地修改部分工作重心和日常待遇。
　　李临对此倒不像他人一样紧张，只是有些担心日后是否还能准点下班。他很喜欢现在这份工作，短期内没有跳槽的打算，但是如果要加班的话……
　　他有点想叹气，尤其是想到他曾经听说过总公司工作氛围是加班为常态，并且几乎所有人都和凌晨一二三四五六点的首都混个脸熟。
　　李临的不开心一直持续到了下午茶时间。
　　公司一周有两次下午茶，通常是从员工提议中随机选择。今天的是椰子冻和一小份焦糖烤布蕾，这挽救了李临糟糕的心情。
　　他拿椰子冻和小张换了一份最喜欢的焦糖烤布蕾，因为小张对它深恶痛绝，这也是为什么他在公司中和小张关系最好的原因。
　　李临在公司中最喜欢的同事则是隔壁部门的小周，她也最喜欢焦糖烤布蕾并且非常擅长撒娇。正是因为她，焦糖烤布蕾一个月可以稳定出现两次。
　　想到这里，李临又想叹气了，希望小周也能一直在这里工作吧。
　　“你有两份烤布蕾。”
　　李临抬起头，更想叹气了，“宋总。”
　　“我今天刚来，负责采购的同事可能还没来得及更新人数。”宋锦溪看着他，“能分我一份吗？”
　　李临不想，但也不敢拒绝，不情不愿分了一份给宋锦溪。他甚至难得在心里吐槽，“小张桌上那么大两个椰子冻，你怎么不去要？”
　　宋锦溪随手从隔壁抽了个椅子，直接坐在他旁边开始吃，“以前A大附近有一家甜品店叫浆汁梨，烤布蕾也做得很好吃，你尝过吗？”
　　李临悄悄往边上挪了挪，“吃过。”
　　何止吃过，大学的时候他是这家店的常客。他犯懒的时候，男朋友也替他买过不少次。可惜，毕业不久老板就关门了，为此他难过了很久，再没有吃过那么好吃的烤布蕾。直到公司有了发放下午茶的福利，他才再一次吃到相差无几的口味。
　　最开始的时候，李临有次和小张换了烤布蕾，小心地放在公司的小冰箱里，下班后带回家去，想和男朋友一起吃。
　　男朋友却拒绝了。
　　两个烤布蕾并排放在冰箱里，直到变质。
　　李临很难过。
　　男朋友陪他把烤布蕾丢进垃圾桶，和他道歉。之后男朋友也的确改变了，他们一起吃饭一起生活，他没再拒绝过李临。
　　但李临再也没有带过烤布蕾回家。
　　李临咬着勺，思索要不要去负责的同事那问问到底是哪一家店。但又果断地放弃了，他恐惧一切社交，排斥所有与人打交道的事情。他的世界里只有自己和男朋友两个人，再就是王总、小张和小周这种游离于他的安全距离附近的少数同事。所以他真的很讨厌这个不停超过安全距离，破坏他稳定现状的宋总宋锦溪。
　　宋锦溪临时被喊去开会，剩下一半的烤布蕾就留在李临的桌上。李临端起来想丢进垃圾桶，半响没舍得，狠狠地放回桌上，推到桌角。
　　“浪费！”他心疼又气愤地嘟囔。
　　宋锦溪来的第一天。
　　李临本打算稍微晚一点点回家，试探一下这个总公司老总的要求。
　　然而现在：
　　生气！
　　打卡，下班！


第5章
　　“我回来了。”李临推开门，声音有点蔫蔫的。
　　“你回来了，”男朋友照常迎了上来，“今晚吃——”
　　李临顺着他的目光看向自己空荡荡的手，“啊，我忘记买菜了，要不下点面条吧。”
　　厨房里，李临熟练地洗菜择菜，还在锅里下了两个鸡蛋，油烟机嗡嗡地工作着。他在这个熟悉的氛围里，凭借肌肉记忆完美地完成工作，然后全心全意地走神。
　　脑子里琐碎的念头挤挤攘攘，又滑溜灵活让他抓不到一二，只剩下那种久违的烦闷浮躁在全身游荡。
　　男朋友从背后抱着他，探头看锅里的面条。
　　他在说些什么，汤汁在咕嘟咕嘟冒泡。
　　这是李临以前最喜欢的状态，但是这次他什么也听不见，他甚至觉得男朋友的拥抱软绵无力，没有存在感。那种没来由的烦躁控制了他，转过身扯住男友的领口，骂他，“你是没吃饭吗？你就不能抱紧点吗？”
　　紧一点。
　　再紧一点。
　　让我能感觉到彼此的存在。
　　男朋友在他的目光下，低下了头。李临不明白他为什么要这样一副表情，愧疚混着一丝丝的无可奈何。
　　李临不想再看，他把面条盛进碗里，端出去。
　　“对不起。”他在李临背后说道。
　　莫名的怒火伴着热血冲上了头，李临听见自己沉闷的心跳越来越响，越来越快，血管中的血液也仿佛沸腾起来，灼烧着全身。
　　他把两碗面条砸在桌面，不少汤汁溅了出来。
　　“你不要这样看我！”他一只手摁着额角突突爆出的青筋，盯着男友，咆哮道，“谁要你说对不起！谁要你道歉！我要你的爱！我要你爱我！”
　　李临坐下扒拉了两口面条，回了房间，把门关的震天响，不久浴室传来了水声。
　　李临仰起头，任由凉水拍打他的脸，冲刷他的全身。
　　他知道是他失控了，并且在无理取闹、借题发挥，但是冷静不下来。
　　他觉得一切都错了，什么都不对劲，身体、心理、男友、生活，一切都乱了套。
　　好像就是从那个所谓的宋锦溪的出现开始的，他逐渐失去了对自己身体和想法的掌控力。
　　他的身体，他的直觉，他每一根头发丝，都在尖叫着警告他：
　　快跑！离他远点！
　　他觉得自己稍稍平静了一点，关了水，擦干身子，套上睡衣。
　　“我洗好了。”他擦着头发走出来。
　　没人应声。
　　李临的心重重地沉下去。他把毛巾随手一丢，推开卧室的门，没有人。他慌张起来，掀开被子，没有人，打开储物柜，没有人。
　　客厅、厨房、阳台、客卧、储物间。
　　衣柜、床底、窗帘后。
　　没有、没有、没有、没有、没有、没有、没有、没有。
　　到处都没有，到处都找不到。
　　李临的动作越来越快，从走到快走，到跑起来，他的脚步响在每一个角落。
　　他一边努力回忆，刚刚洗澡的时候有没有听见关门的声音，一边控制不住地想“他走了吗？他走了？他不要我了吗？他还会回来嘛？”
　　“他果然还是走了。”
　　“他就是走了！”
　　他奔跑着翻找家里每一个角落，甚至包括沙发上垫子，拨开了阳台上的绿植，最后一把推开房门。
　　男人站在对门门口，宽肩窄腰，身高腿长，一只手拿着手机，正在和对面沟通什么，听见声音转头过来，带有一点不确定地、试探性地说，“啊，嗨？”
　　是宋锦溪。
　　李临看着他，气还没喘匀，胸膛在不住地起伏，匆忙间连鞋也没穿，露出一节苍白嶙峋的脚踝。
　　正在这时，只听见一声“啪！”
　　他一激灵，猛地回过头，发现他的门关上了。再一回头，宋锦溪已经挂断电话走了过来。
　　“怎么了？”刻意压低放缓的语气显得比日常温和，甚至有些不知来源的温柔。
　　“他不见了，”李临毫无觉察地喃喃道。
　　他逐渐地有些语无伦次，声音也控制不住地变大，尾音尖利，“他不见了！我男朋友不见！他刚刚还在这，我就去洗了个澡，因为我和他吵架了，我不该吼他，我错了，他不见了，不见了。”
　　说道最后，李临一把抓住宋锦溪，瞳孔放大，眼角通红，血液加速流动间，脸上也弥漫开一片血色的红润，“你看见他了吗？你见到他了吗？我好不容易才和他在一起的！我花了很大功夫他才和我在一起的！”
　　“好，我知道了，”宋锦溪保持着温和的语气，“没事了，没事了。你连鞋都没穿，先到我家坐坐吧，就在对面，我今天请人回来打扫过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