李临的男朋友(29)

　　仿佛刚醒来一般，四周的吵杂又围绕着李临，地铁到站的破风声从身后传来，左手间也依旧是空无一物。
　　改了目的地，转车去了另外一个地方，根据不太可靠的记忆找到了——也不能算找到了。
　　店里生意很好，店主招呼着客人，人来人往，啤酒瓶子碰撞的声音夹杂着男女刻意拔高的嗓门，数不清的串子棍铺满地，空气中是火焰混合着孜然的味道。
　　“啊？以前那个甜品店？关门了，早关门了。”
　　“老板？谁知道啊？好像回老家去了，可能不开店了吧。”
　　李临舌尖上能呡出的最后一丝甜也就这样失散在人海里。
　　无处可寻。
　　拎着在那家新店买的一瓶啤酒，李临一个人走在沿河的路上，风吹乱了他的发，衣角在风中呼啸，一边走一边对着瓶口吹。凉风刮得脸生疼，头也在突突地疼，没吃晚饭的胃灌了不少酒，也在翻江倒海。
　　半响，停下来，李临趴在江边的围栏上，看着在夜里奔腾不休的江水，灌两口酒，突然觉得挺没意思的。不过是谈了一场被欺骗的恋爱，不过是黄色流言在无数人中口耳相传，不过是被工作不顺，不过是需要重新搬家，不过是喜欢的店关门了，不过是没买到一份烤布蕾，无数不顺心的事情，积压得他喘不过气来。在一个普通的寒夜里，就因为一份没买到的烤布蕾，崩溃得一塌糊涂。
　　他狠狠地把酒瓶摔向江水中，酒瓶瞬间被裹挟而去，不见痕迹。
　　意识的最后是他摔倒在行道树旁，脑袋磕在地上，爬也爬不起来，就干脆抱着树干吐的一塌糊涂。
　　第二天醒来，是在租的房子里，抱着马桶，歪倒在地上，李临思考着昨晚是怎么回来的，只感觉头疼欲裂。浑身酒气和呕吐物的味道混淆着，发酸发臭，他自己都不愿意闻。
　　“你好臭，我都不想帮你洗，喝成这样自己睡厕所算了。”
　　李临艰难地睁开眼，厕所门口逆着光站着一个人，熟悉的打扮，熟悉的样貌，脸上几分不耐烦都如此真实。
　　“你怎么回来了？”
　　“你在这，我还能去哪？”他蹲在李临身旁，看着李临宿醉过后疲倦的脸，“我哪都不走了。”


第44章
　　新回来的宋锦溪不喜欢李临的触碰，隔着一小段距离和他并肩躺在床上。
　　“你怎么回来了？学校那边怎么办？”李临看着他，问道。
　　“但是我放心不下你啊，你一个人怎么能坚持下去？”他回答道，“对不起，做错了事。”
　　李临有些恼火，你知不知道我最近过得什么日子，没有什么朋友，没有稳定的工作，没有亲人，生活中缺少一个情感的支柱，时刻踏在崩溃的边缘，“宋锦溪，你干的是人事吗！”
　　他想不管不顾地大闹，想歇斯底里地叫骂，想打肿他这张曾经被宠爱的脸，甚至想一口一口撕咬下他的皮肉看看他胸膛里到底有没有一颗像寻常人一样鼓鼓跳动的红色心脏。
　　但是看着躺在身边的人，心又落到了实处，他就像一个锚点，稳定住李临岌岌可危的心境，给他重新树立心理上的依靠，给他一份重整旗鼓的勇气。
　　李临又重新出门找工作，宋锦溪却变得不爱出门，只宁愿在家等着他。李临倒也不在意，只要每天回来还能看见他，就还能控制住站在某个危险临界点的自己。
　　他不做思考地相信了宋锦溪说的，为了他离开家，放弃学业，毅然决然回国只是为了陪在他身边。他的男朋友从此丢了光环，走下神坛，不再是什么富家少爷，也没有了钱，没成功镀金，在学历上也不比李临高到哪去。李临不在乎，他的存在本身对李临而言就是一个慰藉，他什么都不需要做，只需要安安静静地存在着，呆在一个不引人注意的角落就可以。
　　再一次疲惫地推开家门，宋锦溪上来迎着他，“你回来啦？”
　　家里不再是冷冷清清，也不需要李临一个人熬过漫长寂静的黑夜，他们俩相拥着，在这个小小的天地间抱团取暖。
　　某天工作后的闲聊间谈及彼此的恋爱经历，问到了李临，李临有些不知所措，又有几分甜蜜地回答道，“我？我不是单身。”同事来了兴致，追问细节，李临也挑着些不打紧的事说了。
　　“宋锦溪？好耳熟啊，好像是隔壁那个宋氏集团的小太子吧？”
　　李临抿唇笑了笑，没反驳，也没解释宋锦溪已经离开了宋家，转身回工位的瞬间，还品出一丝拐走守卫深严的宫殿中不经世事的小王子的欢快。
　　但是第二天他就听见背后有人说他胡说，说什么宋锦溪明明好端端地在国外念书，而且是和什么家里选好的门当户对的未婚妻一起。
　　同事还默契地远离了他，工作又果不其然地进入了不顺利。
　　李临不高兴地回家去，看着蹲在一旁自娱自乐的宋锦溪，想着，“他明明就在这。”他关掉某个幸灾乐祸看热闹的同事发来的娱乐新闻链接，凭着一张高糊的照片说什么宋氏集团有望联姻另一个老牌集团。
　　没几天，背后窃窃私语的人越来越多，一些熟悉的谣言又一次出现。
　　“所以他说宋锦溪是他男朋友，是因为曾经被包养过啊。”
　　“没看出来他是这样的人啊。”
　　“被宋锦溪包养过而已，居然现在还认不清现状。”
　　“宋锦溪……”
　　李临又一次辞职了。
　　回家后看着宋锦溪，在李临已经开始学着别人一样西装革履，衬衫领带的时候，他好像还停留在大学时期，常常随意穿个休闲装，不自觉间透出几分稚气。
　　被看着的人觉察到，抬头看他，露出个微笑，“怎么了？”
　　李临摇摇头，坐在他身边，“是我不该把我们的事情到处说，毕竟不是所有人都能接受的。”
　　这夜，李临又一次失眠了，明明自从宋锦溪回来后，已经改善很多的睡眠质量倒退回了之前。在夜色的笼罩下，李临肆无忌惮地看着枕边人的脸，想着到底是哪里出了错。
　　直到天色已经蒙蒙亮起，他才沉沉睡去。
　　醒来的时候，男朋友看着他，说，“早安。”
　　“早安。”
　　出门前，送他到门口，两人相互告别。推门时，李临停住了，回头看去，男朋友乖巧地站在他身后，“怎么了？”
　　“不，没什么。”李临有几分疑惑又抓不住思绪的尾巴。
　　今天找工作并不顺利，李临面试结束就心下叹气，估计这次也不行。他烦闷地把筷子搁在碗旁，看着坐在边上傻乐，饭也不吃的傻大个，一个念头在心里越来越大，李临说：“要不，我们回我老家去？”
　　回到我们最初相见的地方去。
　　男朋友没有意见，“你去哪我就去哪。”
　　当晚李临就买了车票，DF座位连号。这是男朋友回来后第一次和他一起出门，一种豁出去的勇气支配了他，他不再在意别人的眼光，光明正大地牵着男朋友的手走在路上。
　　上车后李临让男朋友坐靠窗的位置，自己坐靠过道的位置。他轻轻靠在男朋友的肩上，看着窗外的风景变化，心里难得安宁。
　　甚至有种带走高塔之上的公主私奔的错觉。
　　他听见了旁边有人在低声说什么，路过的人瞥见他们都会加快脚步，但是他不在乎，重要的不过彼此罢了。
　　下了高铁，李临站在高铁站，掏出手机拿出手机卡，掰断，丢进垃圾桶，像是把过去一并抛弃，再把手机放回兜里，他看着男朋友笑，“看来回家第一件事是办手机卡呢。”
　　李临办了新号，顺手帮男朋友也办了新的号码，买了新手机，但用的都是自己的信息，找了便宜的租房，老旧的屋子，没有物业的小区，最后如愿找到了一份体面的工作。
　　在一起坐车回来后，男朋友也没有那么抗拒出门了，偶尔来接他下班，时不时陪他一起去超市采购生活用品，不过一直抗拒上班，只愿意陪在李临身边。
　　那天像平常一样，李临推着推车，一只手牵着男朋友，两个人逛超市，买一些要吃的果蔬。