年少无名(47)
只不过温伏还存了点小心思——他企图拿着三十块钱收买一下费薄林,让自己再多赖一段日子。
他不说,费薄林不问,只要费薄林把钱收了,在他那里就代表对方默认和同意他接着住下去。
因为他不想走。
别的地方没有随便用的热水,也没有一躺进去就温暖的床铺,更没有坐在客厅里就能等到的有荷包蛋的臊子面。
可是他没有足够多的钱。
除开饭卡里所剩不多的十七块六和兜里两颗硬币,这三十块是他所有的积蓄。
所以温伏不吭声。
费薄林见他不说话,就要把钱递回去。
温伏挡住了,又把费薄林伸过来的手唰一下往回推。
他单方面固执地想,如果费薄林不收钱,就是不答应让他再留几天。
三十块钱够留多久?温伏也不知道。
他见过最便宜的旅馆是四十块钱一天。还不包早晚饭。
不过温伏认为自己要是把这个话直白的说出口,费薄林大概会在听到“旅馆”两个字时就把他拎起来扔出去。
猫咪不懂事,但猫咪直觉很准。
两个人僵持地沉默着,过了会儿,温伏咽了口唾沫:“今晚的面……想多要一个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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回去的路上费薄林去校门口避风塘给温伏买了根烤肠。
他自己是不爱吃这些东西的,但是经过店门外时温伏的肚子叫得太大声,他鬼使神差地就拉着人走了进去。
温伏接过烤肠的第一反应还是动鼻尖先嗅嗅,在店里光拿着不吃,走出店门后趁人不注意直接把一整根塞进嘴里。
突如其来的好东西只能藏起来在角落里偷偷摸摸吃已成了习惯,即便来到费薄林身边也暂时无法彻底更正。
然后温伏就成功地被烫到舌头。
等费薄林注意到的时候,他嘴里都快冒烟了。
就这样了还不肯吐出来。
费薄林站在巷子里捏着温伏两边下颌逼他张嘴:“吐出去!”
温伏的嘴被捏成一个圆圆的“o”形,硬是在费薄林的逼迫下,就着这个姿势,舌头炒菜似的飞快地嚼碎烤肠一口咽了下去。
费薄林皱紧眉头打开手机照明灯,直往温伏喉咙里看。
他记得之前刷到过新闻,太烫的东西吃进喉咙里会导致喉管起泡窒息而亡。
东西吃完温伏就老实了,仰着头一动不动张大嘴巴随便费薄林怎么看。
直到几分钟过去,费薄林发现他确实没事儿,当即关了手机,一言不发转身就走。
温伏杵在原地愣头愣脑站了一会儿,察觉费薄林走得很快,遂抬手一抹嘴角留下的辣椒面,小跑着跟上去。
越跟,费薄林走得越快。
温伏也加快速度,跟费薄林并肩而行,还专门扭头凑过去看费薄林的脸色。
费薄林一张脸冷得要死,温伏凑过来,他就往另一边躲,温伏一个踏步转身挡在他面前,宁愿倒着走也要去看他的表情。
费薄林受不了了,停下来:“你做什么?!”
温伏莫名其妙。
他不明白费薄林在生什么气,想了想,问道:“你也想吃?”
难不成是怪他烤肠吃太快了不分点?
可费薄林刚才分明没有要吃的意思。
“……”
费薄林拉着脸静默半晌,他深刻地认识到跟温伏好好劝告是没用的,这个人两只耳朵直通大脑,叮嘱的话左耳朵进了立马从右耳朵出,于是他调整好心态和情绪,冷冷威胁道:“学不会慢慢吃饭,以后的面都没有煎蛋。”
说完他绕过温伏直冲冲地走了。
温伏扭过半边身体目送他远离。
费薄林越走越远,走到巷子口了,温伏还没动弹的意思。
忽然,巷口的身影脚步一顿,气不过又转身看回来:“还不快跟上?”
温伏一梭子跑过去。
瞧见对方跟上来了,费薄林才接着往家的方向走。
两个人默默走了几分钟,温伏终于把自己脑子里憋了半天想问的话问出口:“那以后慢慢吃的话,都有蛋吗?”
“……”
费薄林面不改色,实则在心里冷笑:还学会举一反三了?
他淡淡地说:“看心情吧。”
回家后温伏的面里卧了两个蛋。
费薄林从小卖部关门回家时顺带拿走了店里那个取暖器。
取暖器是最便宜的“小太阳”,电热丝发热,开关一拨,几秒钟就能热起来。
温伏埋头在碗里吃了个顶饱,捧着面碗喝汤时,余光里瞥到费薄林蹲在取暖器面前捣鼓不停。
他抱着碗也蹲过去,一边喝汤一边瞅着费薄林拿不锈钢钢丝做了个简易的罩子,罩住取暖器后,又用两层桌布盖在罩子上,接着费薄林去阳台把温伏昨晚上刷得一尘不染的板鞋放进罩子里,这样一个晚上的时间,鞋子就能在罩子里烘干。
因为考虑到明天温伏要进行一千米跑,家里没有合适的鞋子也买不起烘干机,加上天气一天比一天冷,再穿帆布鞋也冻脚,费薄林就临时想出了这个办法。
唯一要注意的就是电暖器开整整一夜也许会出故障,不过费薄林打算半夜起一次床把它关掉,明天再起早点多烘一个小时就没问题。
取暖器的光把两个人眼底映照得红彤彤的,费薄林放好了鞋,扭头就见温伏睁圆了眼睛对着罩子发呆,仿佛刚才费薄林进行了一种很神奇的操作。
“吃完了?”他把温伏的碗拿走,引开温伏的注意力,“吃完就去洗漱,卷子在书包外面的夹层,书桌上有台灯,做完试卷早点睡觉。”
温伏舔舔嘴唇,抱着浴巾和毛巾钻到卫生间去了。
费薄林一边去厨房一边喊:“别待太久了,半个小时洗完出来。”
“哦——”
温伏虽然长久地不长记性,但说一时还是能听一时的,费薄林嘱咐过后,今晚他很快就洗好出来,并利索地把脏衣服照费薄林说的放进洗衣机,又把洗干净的贴身衣物晾在了阳台上。
家里只有几个塑料凳子和房间的一张椅子,费薄林提前搬了一个凳子到房里,他吹完头发走到房间时,就看见温伏把椅子留了出来,自己光脚盘在塑料凳上,正坐在书桌前埋头刷题。
费薄林到衣柜里翻了翻,找到一双冬天穿的厚袜子,让温伏自己套上。
温伏一脚踩着凳子面,一脚踩着拖鞋,下巴搁在膝盖上低眼穿袜子。
看得出他很喜欢费薄林给的袜子,一脸认真又新奇地给这只脚慢慢穿,另一只脚上几个白里透红的脚趾头都张开翘起来等着。
费薄林抱着胳膊靠在衣柜前,瞧他穿个袜子穿得如此郑重其事,头发在台灯前却凌乱得像被电炸过的黑猫,忍不住半开玩笑半认真地说:“吃我的穿我的,叫我声哥都不为过。”
也不知温伏听清楚没有,套袜子之余侧过脸瞅了他一眼,又一声不吭地换了只脚继续穿。
第二天温伏一睁眼,床下放着那双板鞋。
他把脚伸进去,暖烘烘的。
被子、衣服、鞋,都带着一股干净清爽的洗衣粉香气。
温伏从污糟邋遢的流浪猫变成焕然一新的家猫了。
第34章
运动会第二天上午是男子一千米,温伏不负众望,从起跑到结束,甩了第二名整整三百米跑道,以二分五十秒的成绩再次破了校记录。
六班一半的人为了给他加油打气,在田径赛道中的足球场里陪着他跑,谢一宁自知追不上,每隔半个跑道就提前横穿到另一边高喊温伏的名字。
所有同组参赛的人和班级都感觉自己被六班霸凌了——从结果来看确实是这样。
温伏冲刺完终点,班上还剩十几个陪跑的人在前面等着,本以为他会累得上气不接下气需要搀扶和送水,哪晓得本人踩过终点线后立马放慢速度,不愿意浪费任何多余的体力,走过去拿了谢一宁给他准备的能量饮料,小声快速地说了句“谢谢”后,就从他们面前面不改色地离开,仿佛刚才参加的只是一场饭后散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