破镜不圆(75)
“纽约一别,四年没见了。”
轻轻握住他的手,祁尚惠微启红唇,“时先生还在看心理医生吗?”
第048章 048
听到祁尚惠的话, 时添的瞳孔微微缩了一下。
一直以来独属于自己的秘密,就这么被面前的女人开门见山地说了出口,令他感到有些莫名的不适。
盯着祁尚惠打量了片刻, 时添缓缓移动视线, 避开了女人意味深长的目光。
“这是我的私事, 不劳祁博士费心。”
他淡道。
发现时添开始用“博士”称呼自己, 祁尚惠知道,这人应该已经认出自己来了。
“当年没有和你表明身份, 我也有我自己的苦衷。”祁尚惠靠在座椅前,微微叹了口气, “那时候我还年轻, 也只是个受别人摆布的棋子而已, 希望时先生能够理解。”
“但现在,我已经可以对时先生知无不言。”她勾起唇角,“据说有一些人在经历刺激性|事件后, 会刻意回避或者选择性遗忘与创伤有关的细节, 不知时先生对于当年的事情还记得多少?”
时添只是冷冷看着她,没有说话。
过了一会, 他终于再次开了口:“我不会忘的。”
四年前的中秋,也是他启程前往纽约,参加一个国际LED灯具厂商展会的日子。
刚刚抵达纽约机场,还没来得及前往下榻的酒店, 他就被一群不明来路的人在机场外从背后击晕,带进了一辆面包车里。
等他醒来的时候, 他发现自己已经被送到了一个像是郊外废弃工厂一样的地方, 正全身被人用五花大绑绑住,躺在一片铺着稻草的谷堆上。几名样貌凶狠的南美人手中拎着枪, 围在他的面前,对他呜里哇啦说着一些听不懂的话。
他尝试着用英语和那帮人沟通,试图弄清楚现在的状况,但绑架他的人似乎不懂英语,时不时就用枪|口抵着他的下颌,恶狠狠地让他闭嘴。
就这样过了大约一周,一群不像警察但全副武装的人员开车冲进仓库,和绑架他的几名亡命之徒产生了正面冲突。最后,当着他的面,几名南美人被来人当众开枪射|杀,血溅满了整个地面。
在新来的人谈话的过程中,他隐约听到了几句关键的对话。
好像原本有人出重金给这帮南美人,让他们将自己绑架到郊外,等着东家上门前来交易。没想到这帮人临时加价,想对出钱的人狮子大开口,结果在最后关头被惨遭灭口。
后来,他被新来的这帮人带到一个私人小岛上关押了起来,而这帮人也终于对他说出了他们的真正意图。
他们的要求很简单,想要把他扣留当作人质,以此要挟季源霖,让季源霖将手中的某项专利带到美国交给他们。
也就是那一天,他见到了跟在人群里,穿着白大褂的祁尚惠。
他那时并不知道祁尚惠的身份,只是听到跟在周围的人都称呼她为“Dr.”,才知道她是一名科研人员。
祁尚惠问了他几个关于封禹LED灯组产品的问题,随后便对着在场众人略有些惋惜地摇摇头,说他并不了解他们所需要的技术,还是得让季源霖亲自来一趟。
临走前,祁尚惠停下脚步,给他留下了一句意味深长的话——
【Never trust them. They will kill you.(不要相信他们,他们会杀了你们)】
同一天,他们让他和刚刚抵达美国的季源霖进行了视频连线。视频里的季源霖满面憔悴,眼珠布满血丝。他看得出来,为了寻找到自己的下落,这人恐怕已经几天几夜没有好好睡过一觉了。
那帮人对季源霖提出了他们的条件,并且威胁他不能报警,否则就把自己的舌头割下来。
嘴巴被那帮人用毛巾堵死,他没办法在视频里和季源霖沟通。他想告诉季源霖,这是个陷阱,让他千万不要来,千万不要信他们的话,却发现视频那头的季源霖面色坚定,似乎已经下定了决心。
季源霖问:“我把东西交给你们,你们承诺会保证他的安全?”
站在他背后的外国人咧开嘴,露出了满口金牙:“季先生,我只能保证,如果你四十八小时以内还没有出现,你的爱人一定会没命。”
一边说着,外国人一边用枪抵住自己的后脑勺,饶有兴致地比了个口型:“Bang——”
就这样过了一天一夜,季源霖拎着两个铝合金文件箱,登上了关押他的小岛。
季源霖对着这帮人提出了自己的条件。说两个箱子里,只有一个是他们想要的东西。先放自己离开,否则他不会告诉他们,真正的文件放在哪个箱子里。
为首的人假意答应了季源霖的要求,通知手下带着自己登船离开小岛。
不知为什么,在被押着走出仓库的时候,他听到季源霖用一种温柔至极的语气在背后开了口。
季源霖说,添添,你以后要好好的。
就在他被绑着带上码头的那一刻,背后的仓库里传来一声沉闷枪响,惊飞了停在棕榈树上的鸟群。
……
“离开小岛之后,你去了哪里?”
祁尚惠问。
她当时一直留在岛上参与祁为珧那个所谓的计划,并不清楚时添后来的下落。再一次听到“时添”这个名字,已经是很久很久以后的事了。
时添不知道眼前人是真不知道,还是装作不知道,但还是不动声色地回答:“我没有被马上释放,而是被送到纽约的一个公寓软禁了起来,限制了我的人身自由。有专人负责照顾我的起居,但我从来没有见到过幕后的那个人。”
祁尚惠眼中浮现出一抹浓浓的意外之色,看起来不似有假:“……软禁?”
“后来的事,你也应该知道了。”时添淡道,“我当时以为季源霖已经被杀害,所以出现了严重的抑郁症状和心理问题。他们请了心理医生,定时上门来对我进行心理介入,却仍然不愿意放我离开。”
“但两个月后,你还是顺利回到了国内。”
祁尚惠反问,“你难道不好奇,他们为什么会突然决定放你走吗?”
时添缓缓抬起眸子:“……为什么?”
这也是他一直百思不得其解的一点。
那是一个黑色暴雨预警的雨夜,窗外电闪雷鸣,狂风大作,天地间一片混沌昏暗。就是在这样的鬼天气下,每天准时来门外给他送餐和物资,照顾他起居的那个男人推门而入,解开了一直绑在他腿上,限制他自由活动的绳子。
男人走后,他偷偷摸摸跑下楼,发现楼下停着一辆Uber,问他是不是时先生,说接到一个订单,会直接送他前往机场。
刚下飞机不久,他就被前来接应的警方送往了医院。从病床上醒过来之后,他立刻找警方汇报了绑架案的最新情况,但由于案件发生在国外,警方暂时也无法跨国协同破案,整件事只能这么不了了之。
就这样又过了十几天,当他把自己关在家里,一度靠着抗抑郁药物煎熬度日的时候,他等来了一个活生生的季源霖。
整个人消瘦了一大圈,眼窝几乎都已经凹陷了进去。季源霖就这么背着个破破烂烂的挎包,从一辆护送他回家的海关车辆上下来,站在家门口,神色虚弱地对着他笑:“……抱歉,添添,我回来迟了。”
往事历历在目,却由于他刻意的回避而尘封于心底,竖起了一道坚固的围墙。
都说当局者迷,旁观者清。可哪怕是这样,他也没办法真的去问一个外人,明明是曾经同患难、共生死的恋人,为什么季源霖可以这么明目张胆、堂而皇之地背叛了他。
听到他的提问,祁尚惠双手交叠握住珠光手袋,若有所思地望向他:“那得问我的宝贝弟弟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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接过祁尚惠递来的资料,时添粗略地翻了一遍里面的内容,心中已然有了一个大致的判断。
和他之前所猜想的一样,当初自己被绑架时,对方试图通过要挟季源霖而拿到手的技术专利,也和GaN氮化镓的一项专利有关。
四年前,GaN技术还远远没有现在那么普及,许多电子企业刚刚开始涉足这一领域,谁能取得先机,就能够在全球快充产业独占鳌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