画地为牢·刑侦(315)

　　他关上门走到车厢接头处的水池，这里挤满了晨起洗漱的人群，台子上满是牙膏渍，泡沫，地上湿哒哒。
　　他抿着嘴等人都走的差不多了，才左手提着牛奶盒子，右手拧着热水瓶缓缓冲了下去。
　　一壶热水冲完，牛奶外包装变得温热，他提着走回车厢，叶锐刚好起身看见他，不自觉的敛了下双目。
　　“哎呀，怎么感觉都没怎么睡就天亮了呢……”
　　“牛奶我弄热了，温的赶紧喝。一会该下车了。”
　　卓一鸣递过去牛奶，叶锐没接，嘟囔着：“我想去刷牙洗脸。”
　　卓一鸣呼吸一滞，以前出差，叶锐洗脸就是湿纸巾擦擦，刷牙就是喝几口漱口水。
　　现在这架势是要去按正常流程来一遍啊。
　　“那边人挺多的，我带了漱口水，湿巾……”
　　“湿巾是你以前用那款，薄荷味的……”
　　“我想洗洗，觉得不太舒服。”叶锐依然坚持。
　　卓一鸣盯着他一直垂着的头，似乎明白了什么，叶锐是不是觉得尴尬？
　　当然这个词，是这么多年来，他第一次套在了叶锐身上。
　　毕竟这么多年，叶锐秉承的都是：我不尴尬，尴尬的就是别人……
　　“那边人多，而且挺脏的……”
　　卓一鸣还想具体描述一下，叶锐已经撇着嘴说算了。
　　他不情不愿的收回了脚盘坐在床铺上，终于伸手接过去了牛奶。
　　他插上吸管，捧着牛奶挪到了窗边，看着外面越来越茂密的树木，心里不知道在琢磨什么……
　　叶锐沉默的喝着牛奶，接过去卓一鸣递过去的面包塞进嘴里，一脸麻木……
　　他吃饱喝足，卓一鸣立刻递过去湿纸巾，漱口水。
　　他拿着东西下床走向了车厢接壤处。
　　卓一鸣鬼使神差摸出手机，点开了顾添的对话框，犹豫半晌退出来，又打开了谢悯的对话框。
　　“谢局，我师父忽然变得怪怪的，是发生了什么我不知道的事情吗？”
　　他其实是想问顾添，但是怕顾添不说，或者顾添也没察觉，只能冒昧给谢悯发了消息。
　　谢悯被折腾了一宿，听到闹钟睁开眼，摸过手机就看到了几乎同一时间挤进来的卓一鸣的消息。
　　他斟酌片刻后，告诉了卓一鸣真相。
　　“叶锐发现你发的朋友圈，只有他可见，但是他好像还没想明白或者不想明白这意味着什么。”
　　卓一鸣抿了抿嘴，那就让这件事暂时的当没发生过吧。
　　他看了一眼时间，到月底的日子也没剩下几天了。
　　不知道他再告诉中介，说想继续租之前那套房子会不会被骂……
　　叶锐再次回来，神色自然了不少，卓一鸣估计他刚才是借着洗漱做心理建设去了。
　　他想就算叶锐当时没反应过来，现在也已经反应过来了。
　　毕竟他不傻，叶锐不蠢。
　　叶锐不可能蠢到认为他傻到设置个可见名单都要搞错……
　　只是他没想到，这件事这么快就捅破了……
　　也好，也罢，该来的总会来……
　　就当他的痴心妄想，早日做一个了结。
　　车子正点到站，刚走下车，就算太阳还没升起，扑面的热浪也让叶锐忍不住“嚯”了一声……
　　“怎么感觉这里比逸林还热啊。”
　　“逸林靠海，海风贯穿整个城市，这里不靠海，热气不太容易散得掉。”
　　他知道叶锐不过就是随口抱怨一句，但是他依然认真的解释，他怕叶锐这一路除了工作就不跟他说话了，那他该怎么办？
　　两个人随着汹涌的人潮，一半主动，一半被动地奔向出口。
　　也许是人挤人加上燥热的天气，叶锐顾不上说话，一路上他再没发一言。
　　两个人一身汗湿透了衣服终于从出站口挤了出来。
　　站在站前广场，太阳正好出来，阳光洒在地上，温度又高了几分，叶锐不耐烦的又啧了一声，嫌弃的模样溢于言表。
　　“师父，我们打个车去？”
　　叶锐瞧了一眼广场一侧排着长龙等候拉客的出租车，又看了一眼站前广场外面堵的水泄不通的马路，叹了一口气。
　　“算了，我们坐地铁吧……”
　　前往地铁站的路并不好走，依然人挤人，终于买票进了站台也未能轻松半分。
　　这个地铁站修得有些年头，排风通气设施功率不够，空调也有些老旧，嘎吱嘎吱运转的声音不小，凉气却是慢悠悠没啥感觉。
　　挤满了人的站台上，比外面凉快不到哪里去，热气蒸腾下，汗味，脚丫子味，什么味道混在一起直冲脑门。
　　卓一鸣自认为农村长大，不挑剔讲究的人，站在这人群中也阵阵发晕。
　　他扭脸盯着旁边的叶锐，叶锐的脸色也好不到哪去，不过更多的是难看，而不是难过。
　　地铁进站，还没停稳，本来还勉强排着队列的人群忽然往前拥挤。
　　地铁门一开，里面下车的人，外面上车人，来了个正面交锋。
　　你推我攘，裹在人群中的叶锐连着转了两个圈，还没反应过来，急促的“笃笃笃”声后，地铁再次启动。
　　叶锐看向身侧全是陌生的面孔，他踮着脚尖张望，一眼过去全是黑压压的脑袋，赤橙红绿青蓝紫的头发，让他根本无从分辨。
　　他顿时慌了，卓一鸣不会没上车吧？
　　他来过这吗？坐过地铁吗，知道哪站下车吗？
　　脑海中一下冒出来好多念头，他顾不得别的，扯开嗓子吼了起来。
　　“卓一鸣，卓一鸣！”
　　“你上车没有，你在哪呢，回答我！”
　　叶锐的嗓门很大，引得车上很多人努力的扭头想要看是谁。
　　“师父，我在，我在，我挤不过来。”
　　叶锐扭头在距离他好几米远的地方，终于看到了乌泱泱的人群中，伸出来轻轻晃了晃的手，那手里捏着的手机和他手里捏着的一模一样。
　　叶锐几乎是下意识的伸出手努力拨开前面的人群。
　　“麻烦借过，让让……”
　　本来挤得密不透风的人群，被叶锐强行扒开了一点缝隙，本就挤在一起的乘客这会仿佛叠在了一起。
　　“烦不烦啊，挤什么啊。”
　　“到站还远着呢……”
　　“这么多人，老实站着不好吗？”
　　不满的声音越来越多，叶锐屏住呼吸，抿着嘴，小心翼翼陪着不是。
　　“抱歉啊，让我过下。”
　　“谢谢，对不起啊，麻烦让让。”
　　他憋着一口气，挤了好几分钟，终于来到了卓一鸣的身旁。
　　卓一鸣看他挤得通红的脸，额头豆大的汗珠，忍不住抬手帮他擦去。
　　叶锐一把握住他的手拉了下来：“别乱动，这一段有坡度起伏，抓好了，别摔了。”
　　刚说完，地铁突然明显加速，卓一鸣毫无防备扑进了叶锐的怀里。
　　叶锐顺手拎着他的衣领调侃到。
　　“叫你抓好，不抓吧，没坐过这趟吧？”
　　卓一鸣满脸通红，心跳如擂鼓，只能用气音回答：没。
　　“这趟啊就像过山车，司机开的老猛了。”
　　“以前我第一次来这里出差，和顾添一块，那会还没这么多人呢。”
　　“他直接摔到在地上了，膝盖都磕青了……”
　　“师父没事吧？”
　　“我当然没事，我坐着的，他说他不坐，哈哈哈哈，我抢到位置就自己坐了……”
　　事过多年提起，叶锐还为自己当年的英明神武点赞，公共场合摔得那么难看，就算没人认识那也是很丢人的……
　　地铁窗外投进来了灯光，车厢靠近站台缓缓停下。
　　开门的铃声响起，卓一鸣以为车厢能稍微空点，没想到他的背后再次感受到了推力。
　　耳旁充斥着抱怨，谩骂，他不由得往叶锐身上又靠了靠。
　　他比叶锐矮一点点，下巴刚好搁在叶锐的肩头，他被拥挤的车厢里的乘客挤得身不由己，藏着私心干脆放弃抵抗紧紧贴在了叶锐身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