淌入河流(50)
不知道顾顷回了什么,很快,对面再次传来男人温柔低沉的声音:“小斐,你能等我一下吗,别挂断,我马上就回来……”
“好啊。”徐入斐爽快地答应了。
他真的等了。
几分钟或者十几分。
同时,他又知道自己等不来什么。
然后才挂断了电话,走出电话亭。
陌生的街道上人来人往,大家说着他完全听不懂的粤语,没人知道他是谁。
【作者有话说】
开头倒计时:3
第42章 故事开端
从黄牛那里买到的电影票是最靠后最偏的一排,几乎不可能与主演们有所互动。
这对于徐入斐来说,反而是好事。
影院的灯光黯淡下来,徐入斐在寂静的氛围里安静看完了整部影片,期间听到坐在他旁边的女孩轻轻抽泣。
直到屏幕上滚动字幕,灯光亮起来,徐入斐才恍惚抽身。
原来那短短的一分十五秒就是全部了。
那是电影全部的精华。
董兆卿的个人风格过于鲜明,融入了多名导演剪辑的参与,反而四不像。
滚动的屏幕上写满了工作人员的名字,有些眼熟,有些徐入斐也忘记是谁,总归不会有他。
徐入斐今天作为观众来,连顾顷都不知道。
提前三天向公司请假,却还是要面对陈哥的脸色,甚至问他,居家不能办公吗?
徐入斐说:“不能,因为我没有家。”
“……”
陈哥以为他在怼自己,眉毛扬飞起来,那很有趣,徐入斐笑了。
就像现在,他坐在最后排的观众席,看着陆续出现的主创人员,周边的尖叫声在顾顷和乔溥心现身的那一刻达到了顶峰。
他笑起来,棕色的玻璃珠似的眼眸里闪着光,湿润了眼睫。
他用指尖沾掉了,顺手压低帽檐。
听到粉丝提问,询问两位主演拍摄时的心路历程。
“顾老师是个很难琢磨的人,最开始我还有点怵他。”乔溥心开玩笑地说,“但是多亏他代我入戏,楚韵是我人生中第一个角色,想要尽全力将他诠释好。”
“原来乔老师怕我?我还是第一次听说。”远远的,听到熟悉的声音,看到那副熟悉的笑脸,连眼睫垂下的阴影都恰到好处。
前排有媒体争相拍照,聚光灯下的顾顷闪耀异常,经过经纪公司的包装,更加无可挑剔。
顾顷抬起眼,眼眸里流光飞转,再次引来粉丝的叫声。
那份喧嚣与吵闹更显得坐在角落里的徐入斐的孤寂。
之后现场演绎电影里的桥段。
顾顷面对着乔溥心,说:“我会永远爱你。”
徐入斐想到海边那个潮湿的夏天,他的眼泪滴落在纸张上,晕染了用笔写下的墨迹,近乎哭闹地对董兆卿说:“可爱不是假的,起码有一方是真的。”
原来他说对了。
徐入斐才明白过来,戏里戏外,顾顷都扮演深情角色。
他于他,不过是人生的另外一场戏。
【这是我写的桥段,我未道明的心意。
我亲眼看着它化为现实。
由他人说出口,而你眼睛深情看着他。】
所以故事里的“永远”也不是真的。
永远是虚构的。
爱也是。
待主演离场,他第一时间从观众席站起,逆着人流,冲出影院的大门。
他在这里人生地不熟,陌生的语言、陌生的人群,唯一能做的,是买最近一班回去的机票,在候机厅刷新到微博热点的最新消息。
【啊啊啊啊“我会永远爱你”录屏来了我命令所有人点开!!(视频链接)】
徐入斐点开了,反复地、自虐般地重复听着。
那是蒋渔声对楚韵说的。
可顾顷不是蒋渔声。
而他更是个连署名都没有的无名氏。
只能坐在观众席,观看这场由自己写下的悲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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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潮涌》的首映礼取得不错的反响,尽管无法在内陆播出,依旧有人顺着网路找到盗版资源,隐秘传阅起来。
顾顷的档期排得满满当当,邀约接连不断。
徐入斐则和公司人事僵持,拖欠了两个月工资发不出,他去讨个说法。
对面却是个煞笔,笑脸相迎,“小斐啊,你也不差那点钱,就别为难我了,大家都是打工人,那老板不开工资,我也没法是不是。”
徐入斐真真正正地朝对面竖起一个中指。
他提前透支了年假,在未经批准的情况下离开公司。
顾顷一个电话打过来,问他接下来准备做什么。
徐入斐蹲在路边,守着他一纸箱的日用品。
在四月沁凉的冷风里,埋下头去问:“你怎么知道我请假了?”
顾顷没说话。
“你该不会也像爷爷之前那样,找人盯着我?”徐入斐的声音放轻,“顾顷,在你看来,我是不是特别特别蠢?”
“不是。”
“我放弃了署名,摆脱了跟老师的联系,换来的就是这样的结果,我什么都不是。”
“小斐,你来我这里待一阵,等时机成熟,自然有人……”
“不会再有了,顾顷,我只有一个爷爷。”
徐入斐吐出一口气,忽然也想抽一口烟。
顾顷说戒烟就戒掉了,好像这是什么很轻易的事。或者说,男人总可以轻而易举做到那些看起来十分困难的事情。
比如假装爱我。
而我傻傻地信了。
回到公寓,徐入斐疲惫不堪,买的香烟没有拆开包装,随意扔在茶几上。
晚上顾顷回来了,看他窝在沙发上,将他抱回了屋里。
半梦半醒间,男人在他耳边轻声说话,想要他休息一阵,跟在自己身边放松一下。
“小斐,你最近太紧绷了。”顾顷说着吻了吻他的额头,徐入斐便一头扎进对方的怀抱,胡乱点了头。
第二天一早醒来,桌上的烟不翼而飞,他差不多把这件事忘了,顾顷却上了心,真的领他到自己工作的地方。
安排的是助理的工作,端茶倒水的却是顾顷本人。
顾顷的经纪人知道他是谁,对他还算客气,其他的工作人员却瞧他面生,看他和顾顷走得那样近,难免有些闲话。
没办法,对外只好声称徐入斐是顾顷父亲家那边的亲戚,一个远房表弟。
徐入斐不知道自己是来干嘛的,常常就是待在顾顷身边什么都不干,看他忙碌的身影。
“就不能让我回家吗,我感觉这样比上班还累。”徐入斐说。
顾顷盯着他,“好,那我们随时电话联系。”
徐入斐明白了,顾顷是怕他跑了,“我不会一言不合就跑回家的,我又不是小孩子了。”
不知道顾顷信没信,总归是松口了,又说工作的事情不急,他会帮忙安排。
徐入斐连连摆手,别别别,“哥哥,你不能一直把我当小孩看,我得长大。”
顾顷目光中流露出不赞同之意,徐入斐笑笑,应付过去。
顾顷:“我答应过董老要照顾好你。”
徐入斐脸上的笑意淡了些许,眼眸依旧明亮,“嗯,我知道的。”
所以他也没奢望更多了。
他甚至不知道,像他们这样,究竟算不算在一起。
六月初,天气已经很热很热,正好赶上《潮涌》的庆功宴。
顾顷喝了许多的酒,听经纪人说醉得厉害。
徐入斐不放心,去酒店接人,路上遮遮掩掩,怕遇到剧组的熟人,连衣帽的抽绳拉到了最紧,额发里全是汗。
饶是如此,还是和乔溥心迎面撞上。
乔溥心一眼便认出他,甚至特意朝他挥了挥手,被顾顷挡住。
“小斐,你在看什么?”顾顷的声音很轻,带着些微冷意。
徐入斐一下怔住了,回神道:“你没喝醉?”
“酒局很无聊。”顾顷所答非所问,推他先进车。
车门关闭后,他整个人倚靠在徐入斐的身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