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今夜入梦几多回(57)

作者:林啸也 时间:2024-04-23 08:53 标签:破镜重圆 甜宠 互宠

  吃下一颗糖的同时要被扎太多刀,霍深伸手捂住他的眼睛:“别这样看着我,小岛。”
  “你看,我都叫了是你自己不听。”
  沈月岛同样难过,他自己开心不起来,也让别人跟着伤心,于是乖乖地任由霍深捂着,只轻轻扇动的睫毛不断扫过他手掌。
  霍深快被他这样子撕裂了。
  “小岛,不要这样,相信我好吗?”
  沈月岛垂着眼,手抬起来比划了两下:“要不然……还是让我走吧,我什么都给不了你,留在这儿好像只会让你揪心。”
  “我从来没想过和你要什么。”霍深放开他的眼睛,双手下去托住他大腿,将他抱到自己腿上来,沈月岛就像只小猫乖乖伏在他身上,脸贴着他肩膀蹭了蹭。
  “吃了药还是不行吗?以前是怎么做的?”
  沈月岛有些挫败地摇头:“不行,这次和以前不一样,脑子里的东西很乱,怎么都捋不清,我明明已经忘了,忘干净了,可、可心里还是好疼……太疼了……”
  他抓住霍深的手臂,喉咙里溢出两声破碎的呼救:“霍深,我到底该怎么办……”
  如同一只被困在荆棘中的雏鸟,他没有方向,被掰断了翅膀,满身都是伤,却还要一刻都不停地逼着自己往前跌跌撞撞。
  桌上手机响了,霍深没去看。
  过了会儿陆凛跑过来,似乎要跟霍深回报什么,霍深也没看他,陆凛挠挠头自己走了。
  沈月岛求救般说完那句话后,整个庭院都安静了下来。
  他的手往下滑,落到霍深右手小臂缠绕着的厚厚的黑色绷带上。
  霍深抓住他的手,没让他继续摸。
  那里有个疤,他七年前为救沈月岛割肉留下的疤,是个内凹的坑,不深,但也不算浅。
  这疤长在他身上,烙在沈月岛心里。
  霍深知道不管他吃多少布汀希覃,把记忆搞乱成什么样儿,都不可能忘了这道疤的轮廓和形状,只要他看一眼,自己的身份就再也不可能瞒得住。
  以防被摸出来,他还往绷带里垫了块棉纱。
  当年出事的时候,分手的时候,濒死的很多很多个瞬间,他不是没怨过。
  他被人从车里拽出来砸在石头上的那一刻,带着满身的火跳下悬崖的那一刻,还有被沈月岛头也不回地丢下的那一刻,他这一辈子积压的所有怨恨全都喷涌了出来。
  为什么爸妈要抛弃我?为什么我要一个人长大一个人打猎一个人生活?为什么沈月岛口口声声说爱我却也和他们一样丢下我?为什么我只是想把我的爱人带回家却要被这样折磨和践踏?
  他不是圣人。
  他失去一切跳崖“惨死”时才二十二,怎么可能不怨。
  他恨过沈月岛,也气过沈月岛,但这些恨和气最多最多只维持了二十秒,第二十一秒就转为了心疼和无措。
  那些人那么坏,连他都没有办法对付,那他的小伽伽独自面对他们时又该怎么办呢?
  所以他不能死,他必须要回来。
  可是他现在回来了,却也没能把沈月岛从梦魇中救出来。
  “小岛,捋不清就不要捋了。”他拍着沈月岛的后背,说,“别再想你忘了什么,只想你记得什么,二十年,七千天,那么多回忆,总有一件是开心的。”
  这种时候的沈月岛总是很听话,他信任霍深,是可以把命都交给他的信任。
  他闭上眼睛努力想了一会儿,脑子里一片空白:“突然让我想好像真想不到什么。”
  他自己都有点想笑:“不怪小圆寸说我苦,原来我这二十年过得这么惨啊。”
  霍深笑不出来,他手搁在沈月岛肩上一下一下地搓,把那里搓得微微发热。
  “那就想想我。”他柔声问沈月岛,“我们认识三年,你对我印象最深的事是什么?”
  “嗯……我说了你别生气啊。”
  霍深点头保证不会生气,同时也在回想他们这三年来的所有回忆点滴。
  本以为沈月岛会说自己在斯威山下救下他,或者他们一起在东渡山躲避爱德华的追杀,再不济昨天晚上,他哄沈月岛给自己用手。
  可怀里的人却清了清嗓子,很小声地说:“三年前我们初见那天,你刚来曼约顿,参加理事会为你举办的接风宴,宴会上你喝了所有人敬的酒,唯独没喝我的。”
  “我——”霍深瞳孔微颤,开口时颇有些哭笑不得:“没喝你一杯酒,记我到现在?”
  沈月岛也觉得挺不好意思:“我也不知道为什么记这件事记得这么清,那段时间我后遗症发作得很厉害,整天都浑浑噩噩的,忘了许多事,就记你记得最清。”
  他努努嘴,怪声怪气地描述:“从枫岛来了个狂妄自大的讨厌鬼,很合我眼缘,我去给他敬酒,双手举杯恭恭敬敬的,但他只看着我,却不理我,他转身走的时候我望着他的背影望了好久好久。”
  霍深笑了:“就气成这样?”
  沈月岛摇头:“不是生气,是难过。”
  他从霍深肩上抬起头来,看着他的眼睛,一字一句说得缓慢又酸涩:“你转身离开的时候,我特别特别难过,不知道为什么。”
  明明对于那时的沈月岛来说,霍深只是一个素未谋面的陌生人,以后会发生的交际最多不过是成为同僚或竞争对手,可他被对方冷待时却那么那么难过。
  霍深也并非有意。
  沈月岛的杯子刚送过来时他没接,是因为带着那一丁点微不足道的怨气,但很快就散了,怨气转为心疼。
  之后还是不能接。
  一双眼睛隐在背后虎视眈眈地窥视着他们,而那双眼睛的主人,霍深直到现在都无法与之抗衡,他当时如果对沈月岛表现出一丝一毫的亲密,他们俩都活不到现在。
  但他还是想要道歉,不为别的,只是他听沈月岛说特别特别难过就觉得自己罪大恶极。
  “对不起,小岛,我当时没有针对你,也没有不喜欢你。只是我刚从枫岛赶了两千多里的路过来——”
  话音到这里戛然而止,一个念头在霍深的脑海中蓦地闪过。
  他面色僵滞,想了足有半分钟,抬眼问沈月岛:“你那时候吃药了吗?”
  “没吃,我那个月吃药吃太多,眼睛……看不见了,医生让我停一下。”
  霍深瞳孔骤然:“那个时候就失明过?所以你的后遗症不是最近才发作的,是三年前就有了?”
  沈月岛被他吓了一跳,还是老实回答:“不是三年前,是五年前,我吃布汀希覃七年,第二年后遗症就发作了。”
  如同热铁被骤然浸入冷水,霍深脸上的表情瞬间凝固,他呼吸停滞,心跳落拍,刺骨的寒意从他头顶过电般疯狂地奔涌到脚底。
  一个恐怖的猜想凭空生了出来。
  沈月岛的后遗症五年前就发作了,但他没有停药,反而为了压制翻涌的记忆不断加大药量,直到三年前自己来到曼约顿的那个月,他的后遗症发作得最厉害。
  后遗症的临床表现除了思觉失调、五感消失、噩梦不断外,还有一个——出现幻觉。
  霍深开始仔细回想三年前那场接风宴。
  先吃饭,后敬酒,吃饭时沈月岛就坐在他旁边,那个位置不对,如果要论资排辈那个位置怎么都不该由沈月岛来坐,所以那是沈月岛特意找人调的。
  为什么调到他旁边?
  这是第一个疑点。
  然后开始上菜,第一道是欧芹扒牛舌。
  端上桌后沈月岛第一个动筷,但他没夹牛舌,而是拨掉了盘子里的欧芹。
  在此之前,霍深从没和任何人说过自己的饮食忌口,沈月岛不可能知道他不吃欧芹,所以霍深理所当然地以为沈月岛是为了照顾桌上其他人的忌口,可现在想来欧芹扒牛舌是曼约顿的名菜,很少有当地人不吃。
  那么沈月岛照顾的、知道的、真正不吃欧芹的人就剩了一个,是阿勒。
  他把阿勒的忌口转移到了霍深身上,包括跑马后吃花生糖,也是阿勒的习惯。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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