不装了(7)

　　他在到底是应该捡起一棍子打倒秋余声还是放下棍子和秋余声开开心心做朋友这两个选择中纠结，恍恍惚惚的都忘记自己早就饿得前胸贴后背这件事。回过神来发现自己碗里堆的东西都快冒出来了——他看见秋余声戴了手套在剔肉，而剔下的肉全都进到了自己的碗里。
　　简平安一瞬间还以为自己见到了菩萨，把打倒秋余声的混账念头彻底抛到了脑后。
　　“等下等下，你别弄了。”
　　“怎么了？”
　　“你还是，自己吃吧，我吃不了的。”
　　“没关系，出不完再说吧。”
　　秋余声说话时鼻音重了些，听起来不好受的样子。简平安实在过意不去，秋余声的两只手都弄得油乎乎的了，他在干嘛呢？大棒骨直接啃不久行啦？为什么一定要做得这么好。
　　简平安觉得自己内心正在滋生一种奇怪的情感，这种情感将他游离许久思绪全都召集回来，他再也没有办法对周围的一切置身事外，他可以清晰地感知到自己原来真的是普普通通活着的人里的其中之一，别人有的朋友，他现在也有。
　　把最后一根骨头剔完肉，秋余声才淡然地取下手套，去了趟洗手间。
　　他走之后，简平安把肉倒了一半到他的碗里，等他一回来简平安就赶紧捧着碗喝汤，秋余声只是擦手时盯着自己的碗看了会儿，过后就一声不吭地全给吃掉了。简平安偷偷观察他，发现他神色正常，原来没有想要逼着自己把肉全都吃掉的想法。
　　就算如此，简平安还是吃得有点撑，他摊在凳子上，看见锅里有一个长得很标准的骨头，像动画片里的狗狗经常啃的那种，觉得可爱，问秋余声他能不能把这个带回去。
　　秋余声做出一副很心痛的样子，握住他的手说：“那个已经没有肉了，平安，我下次还会请你吃的。”
　　简平安已经有点麻木了，他哦了一声，从书包里找到秋余声的饭卡给他，又摸出自己钱包要给钱，服务员说已经结过帐了，简平安其实挺心慌的，这样让他总觉得欠着秋余声什么，如果不能还，他会有一种总有一天都会失去的感觉。
　　特别在秋余声无声地对他笑时，简平安能够莫名感知到，那双明亮而清澈的眼睛，并没有传达出真正快乐的感情。


第12章
　　秋余声套好外套后站起来，很自然地拦着简平安的肩膀出了小店的门。十点半了，外边刮起微风，湿冷的空气扑到身上，趁机从简平安宽大的领口处钻进去，冷得他打了个寒颤。秋余声见状招了辆出租车把他往里塞。
　　“平安，你住哪里？”
　　简平安刚才进来的时候衣服没摆好，现在棉衣的下摆全都拧在一起被他坐着，有点难受，因此注意力都在衣服上，就那几个字也没听清秋余声说的是什么。
　　“到东城区双源街吧，麻烦师傅。”
　　东城区双源街不是他家的住址吗？简平安弄好衣服后耳朵也跟着灵敏了，问秋余声：“你也住那里啊？”
　　“不啊，”秋余声说，“先送你回去。”
　　“你怎么知道我住哪里？”
　　“听别人说的。”
　　“哦……”简平安抱着书包，样子傻傻的，又的确带着某种警惕，“听谁说的啊？”
　　秋余声煞有介事地回忆一番，最后回答他：“不记得，反正就是听谁说的。”
　　简平安哪知道他是装样子，点点头，就真的放下了戒备，又开始沉浸在自己的世界里接着自己刚才的想法继续想着。人应该都是要讲等价交换的，要不干脆他把钱包交给秋余声？
　　可他钱包里也没几个钱……简平安无声地叹口气。
　　车在路上平稳地行驶着，过了可能几分钟，秋余声忽然说：“明天要下雨，温度会更低，平安记得多穿一点衣服。”
　　秋余声坐在简平安右边位置，跟他说话的时候却靠在车门上眼睛看着窗外，语气平静且随意，好像跟简平安认识许久一样打着嘱咐。
　　很熟悉的话，很属于的语气。
　　简平安看到此情此景，如梦初醒般“啊”了一声。
　　刚才一念间，他觉得自己的脑子活跃起来了，源源不断的记忆电流涌入他的记忆室，密密麻麻地刺激着他，他好像终于明白之前为什么会认为秋余声说话像有魔力一样，哄得他团团转了，因为那语气真的很像他妈妈。
　　简平安记得他妈妈以前也总哄得他团团转，把藿香正气液当可乐喂给他，还说小商店买的可乐可能不正宗。小时候他经常被自己妈妈气哭，一哭，妈妈就会哄他说，平安宝贝真哭啦？妈妈逗你玩呢。
　　简直如出一辙嘛，简平安想。
　　不过，他最近好久没跟妈妈联系了。
　　秋余声好奇地靠过来问：“怎么？”
　　简平安没有说出自己心中所想，想到妈妈，有些丧气地垂着头，转移话题说：“我想你为什么穿那么少也不冷。”
　　“没有，挺冷的其实。”
　　简平安：“……”
　　“这不是出来找你，忘记了嘛。”
　　简平安一点也没觉得自己有这么重要，但又不知道该怎么回应，只好说：“下次不要来找我了。”
　　秋余声疑惑：“为什么？”
　　“你不是会忘记穿衣服吗？”
　　“我没穿衣服？”
　　“不是，你穿少了，你也知道，”简平安说：“我呆嘛，怕传染给你。”
　　秋余声抬手摸摸简平安的额头，“这孩子，额头不烫呀。”
　　简平安拿开他的手，略显愁闷：“我看了成绩表，你排名降低了。”
　　“嗯……这次的题是有点难。”秋余声笑了起来，“那跟你有什么关系？我自己没做好的，谁说你呆啦？揍他。”
　　谁呢？还能有谁，为了让自己的好朋友下得来台，简平安好心地没供出秋余声的名字。
　　“你别管吧，反正……”
　　反正和傻瓜一起玩会被传染，到时候可别怪我没提醒你。
　　简平安犹豫一番，没把话说全，又推推秋余声，觉得他靠自己太近了，后座有点挤。
　　又过了许久，秋余声指指窗外对他说：“是不是快到了？”
　　简平安顺势扭头盯着外头，报了个更细的地名，等车拐进双源街里，东拐西拐地开到一栋旧楼房，他才说：“我到了。”
　　秋余打开车门先下了车让简平安出来，简平安钻出车门的时候像对秋余声鞠了个很标准的躬，说谢谢他，秋余声笑眯眯的问谢什么啊。
　　他说的陈述句，简平安听成了疑问句，傻乎乎地补充道，都谢谢。
　　简平安觉得秋余声病了之后整个人看起来都更加柔和，一点点光照在他脸上都显得那样温柔。
　　“上去吧，”秋余声手扶着出租车的车门，催促简平安。
　　简平安住的地方老旧，楼下没几盏灯，住的人估计也不是很多，这个点就已经冷冷清清几乎听不到什么声音了。
　　简平安转身快步上了楼，楼道间的墙壁可以透出光来，声控的感应灯一直亮到第七层，那是简平安的家。
　　秋余声在简平安走进楼房里的下一秒就把钱结给了司机，说，“就到这里，谢谢。”


第13章
　　吃多的后果就是简平安到凌晨一点半都没有睡着。
　　他平时吃的就不多，晚上为了不饿会早点睡，今天吃撑了，总觉得躺着不舒服，就打开台灯静坐在床边发愣。
　　房间虽然不大，只有一张床、一个衣柜和书桌，书桌还连着他床的另一边，连凳子都可以直接省掉，但在这样寂静的环境里竟然会显得空荡。
　　简平安全神贯注地盯着自己的桌面，那上面摆放着秋余声给他的东西，零食、苹果，还有他自己买的泡面，以及几本放得乱七八糟的书。
　　拿颗苹果真的又大又漂亮，简平安其实挺想咬一口的，回来的时候把它从书包里拿出来总闻到一股苹果香气。可它实在太大了，他一个人吃不完，原本嘴巴都快贴上去了，又用手指摸了几下放到一旁。