野犬(142)
“注意着点用量,别把人弄死了。”说话的人特地改变了原有的腔调,听上去说不出的阴森。
力气在不断流失,一阵无法阻挡的眩晕感袭上后脑,于楠感到了刺骨的寒冷。这种冷他从未体会过,短暂捱过后,又矛盾地不断往外涌出一股热,交织着不断翻涌,在他的皮肉内部争夺着主权。
仿佛是回应着他心中所想,压在他脖子后的东西突然一用力,难以言喻的恐慌伴随着冷汗瞬间布满了他的后颈。他早就习惯抑制圈的存在,就算想过它会被摘下来,那也绝对不是现在这种情况。
“操,这抑制圈有够难搞……亮红灯了,好像还他妈会报警。”
“报警有个屁用,上回不也报警了?在警察来之前让他被发现就行,怂包。”
“就你他妈不怂……把他扔仓库那边还是咱们自己来?”
“废话,当然是扔了,那破圈子也赶紧处理掉。”
一阵翻动声后,于楠阵阵发黑的视线完全暗下。几人牢牢固定着他的头,随着一瞬被虫叮咬的刺痛,粉色的液体被注射进腺体,横冲直撞的药剂似是得了水的鱼,迅速沿着血液往全身蔓延。
不要……滚、滚……
被强制唤醒的情欲根本无法阻挡,压制了许多年的发情期避无可避。于楠恶心得腹部直抽,膝盖的伤口似乎在刚才乱动时崩开了,引起一阵锥心的疼,也勉强给他留了一丝清明。怕心率加快后会导致窒息,一只手抽走了塞在他嘴里的东西,任由他蜷在地上呕得撕心裂肺,却最终除了酸水,什么都吐不出来。
“还看什么?快走!”
确认空气中信息素的浓度开始激增后,那些人立刻抽身离开。可能下一位路过的是Omega,被他干扰着陷入情热,也可能是几个Alpha,和在学校里一样引起混战,哪怕只是个Beta,只要有一双眼睛看见他那副毫无理智的样子,那么他们的计划就不白费。
但距他最近的那人低估了他的吸引力,空气中甜腻的气味浓郁得犹如烈焰爆发,理智的线骤然绷断,除了交配的欲望之外什么都不剩。
于楠带着满口的血沫发狠地往旁边侧开,躲避着扑来的人影。可身体却因热潮的影响在关键性的时刻慢了许多,一只手铁钳般攥住了他的胳膊,将他往身下一个劲拖拽。天生体型与力量的差距造成的鸿沟无法填补,令他根本无法挣脱开对方的掌控,尤其是在这种欲望叫嚣着臣服于本能的情况下。
不行。
于楠只有这一个念头。
谁都不能碰他,除了他的主人,谁都不可以碰。
思绪如电光划过,他不再做无用功地试图挣脱,反而顺着对方抓住自己手腕的力道、在即将被抱进陌生怀抱的刹那,屏着攒起的一口气翻了个身。一声令人头皮发麻的骨裂声从他的肩胛骨处响起,胳膊因过度转变的角度而脱臼,软软地垂在了地上。
而就是这短短的一息,他已经用剩下的左手绞住了那人脖子,骤然下压的劲儿制住了动脉与气管,就算撑不了太久,也足够他趁阻断对方血液向脑部流淌的空隙闪到一旁,再毫不犹豫地往裆部提膝一踹。
旧伤再撒新盐,撕裂一样的疼痛令人晕头转向。肾上腺素激起的渴求和空虚在再一次脱力后席卷了上来,于楠趴在地上,往手机的方向爬了两米,扶着墙剧烈地喘着气。
脚下的路看不清,远处的光看不清,什么都看不清。他摸着机械的残骸,酸麻的感觉顺着腹部和胸口一路坠到下身,汗水浸得手心都在打滑。嘶哑吸气的挣动声不断自后方响起,那些人拿走了他的抑制圈,就表示拿走了他的应急抑制剂,根本不打算给他留一条活路。
他开始胡乱在地上摸索,试图寻找到想要的工具。一个硬卡片般的东西触到了他的指尖,上面有一块反光的凸起材质,似乎印了某个图案。
他不需要搞清楚图案的内容,因为手感和位置太过熟悉,他摸了三年,熟悉了三年。在学校那道怪异却不知源头的注视感变得无比强烈,所有的蹊跷都在此刻连接了起来——他的校园通行证就在衣服口袋里,现在手里出现的不是他的。
那会是谁的。
“唔!呕——”
在又一次激烈的身体排斥反应过后,于楠捂住了自己的后颈,腺体已经烫得陷入感官迟钝的状态,隔了几秒才在挤压下给予出回应。但那块皮肉实在太过敏感,就这么被碰了一下,就产生了剧烈的酸胀,仿佛将痛觉扩大了成百上千倍。
他来不及深入去想,也没时间分辨,死死咬住后槽牙继续摸索寻找。右手在身侧无力拖拽,皮应该被蹭掉了一层,在一阵耳鸣过后,咚咚的心跳似是破开了那层蒙在他头上的纸,他听到了手腕处长链拖行的声响,窸窸窣窣。
“穆”字的雕刻面埋在了灰土中,那像是挑断了他强撑的最后一根神经。于楠哭不出声,只能从喉咙里挤出沙哑又滚烫的呻吟,他不断摩擦着膝盖,让伤口的痛能维持得长一点、再长一点,足够让他找到想找的东西,完成最后一个选项。
他不可以发情,无论怎样,他都要杜绝这种可能。没有橡胶手套,也没有手术刀。终于在贴着墙的拐角,他将一块碎石攥进了手里。
就算身体已经抖得不像样子,于楠的指尖抓得依旧很稳。他额头抵着粗糙的墙面,减少了自己接下来能够躲避的空间,随后将棱角对准了埋有腺体的肌肤,闭上眼睛,重压着划了下去。
第80章 成为家犬的第五十天
穆博延知道电话不是于楠挂断的。就算再不开心、不高兴,于楠也不会与他闹别扭。他将电话从耳边拿下,想着或许是不小心行走间被耳廓蹭到了按键,于是回拨了过去。
嘟……嘟……嘟。
传进耳中的只有一阵急促的忙音,一种无法言喻的感受从心头冒出,还没能完全将莫名涌起的恐慌化为实质。就在他下意识再次重播于楠的号码时,一串陌生的短号先一步打了进来,像是被刺痛了随血压上升而鼓胀不停的耳膜,穆博延眉头狠狠一皱,猛地踩下了脚底的油门。
“喂?”“这里是灵木应急管理服务中心,请问您是Y先生吗?”
两道声音撞在一起,不等他在烦躁中开口询问,那边接线员已经自报了家门,语速如脱枪的子弹一个接一个砸在身上,几乎只在听了个开头的瞬间,穆博延就明白了对方的来意。
他太了解溥俊彦新搞的抑制圈项目,那阵子他的耳朵都要被对方念出茧来,因此他不需要思考、甚至不需要弄明白“Y先生”是否是他自己,就直击主题道:“他人在哪,告诉我目前信号点的传输位置。”
后视镜映出了他的脸,浅淡的街光攀附在冷峻的脸上,投下的阴影面昏暗又阴冷,像是将他整个人切割成了分裂的两半。他的眼睛迎着斜对角呼啸而过的近灯,神情却拢在一团雾里,在一秒两秒的倒数中变得越来越沉,像是乌云下压下来的天空,和室外越来越骇人的风暴。
扭曲的光影下,整个世界都寂静下来,抑制不住的Alpha信息素随穆博延衬衫下暴起的肌肉迅速填满了车内。背被惯性吸在靠椅上,市中心限速的标识随处可见,他明显已经超速太多。但他却像一位不屑遵纪守法的狂徒,在狂躁的喇叭声中果断超了前方的车,踩着黄灯倏地闯了一条马路。
方向盘在他手中左右倾斜,他没有克制住,也压根没尝试克制,加重的声音里释放出浓浓的威压:“请现在给我回复。离就青年路和建业街交叉口有多远?我需要精确的数字和方位。”
接线员本想先告知他警察已经出动赶往现场,但原本到嘴边的话全咽了回去。他条件反射地看向显示屏,红点在过去的几分钟内通过卫星信号留下了几个经纬影像,他挑了最近的三个分析预估路线,回答时嘴皮掀动得飞快。
隐约身后传来警笛声,穆博延不知他们目的是否与自己一致,也分不清在左还是右。挂了电话,头脑就跟进了一只虫一样嗡嗡地响,神经被不断凿打的痛感浸得他感觉自己快要炸掉。