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逐浪(虐恋文)(57)

作者:余酲 时间:2018-06-15 15:45 标签:娱乐圈 年下 都市爱情 虐恋

  隋懿没有接饭店服务员送出来的伞,他往前两步走进雨里,任由豆大的雨点砸在身上。
  宁澜走的时候,也是一个雨天。
  三年零四个月,一千二百一十六个日夜,他不是没有耐心等,可是在外面待了这么久,比他们呆在一起的时间还要久,也该回来了吧?
  他总是猜想方羽说不定和宁澜有联系,所以偷窥他的微博,希望能找到蛛丝马迹。从饭店里出来之前,隋懿都是这样相信着的,不然方羽不可能堂而皇之地说出那种诅咒的话。
  可是现在,他却被一种前所未有的绝望包围,这股绝望不是他用忙碌的行程来麻痹自己就能纾解,它像一株藤蔓,随着时间的流逝疯狂蔓延,如今已经戳穿心脏,就快要刺破皮肤生长出来。
  雨水打湿头发,浸透衣服,风从心脏破开的口子里灌进去,五脏六腑都快疼到麻木。
  隋懿不知道该去问谁,只能仰头看漆黑的天空。
  你为什么还不回来?
  同一时刻的另一边,大雨淋湿锈迹斑斑的公交站牌,只有刚补过漆的“泉西站”三个字在雨水的中刷下愈发清晰。
  车轮滚过路面的嘈杂声由远而近,碾过由于地势不平造成的水洼,溅起的水花足有半人高,骑车的人骂了句脏话,加快速度继续前行。
  道路恢复平静,只剩下哗哗的雨声。
  不多久,叮铃哐啷的声音又折返回来。那人下车,把拖着板车的自行车支在路边,一路小跑到站的灯箱前。
  灯箱年久失修,盖在上面的玻璃都碎没了,里面贴着的海报在雨水的侵袭下脱落一个角。
  接着,一只湿透的手出现在海报前,白`皙的指尖拂过海报上人的脸,只摸了一下就触电般地收回去。
  几秒后,又慢慢地摸上来,修长的手指沿着“演唱会”几个字往上,将边角的褶皱展开抚平,然后不知从哪里拿出一根图钉,用拇指按着,把掉下来的一角固定回原位。


第61章
  隋懿淋了雨,回去后就生了一场大病。
  他身体素质好,跑步和力量训练一天都没断过,三年来别说发烧,连感冒都不曾有。这回病气大约是积攒久了,来势汹汹,前几天都是躺在床上度过的。
  米洁自动把角色切换为生活助理,主要负责买药和送餐。隋懿发烧不愿意上医院,她把姐姐家给小外甥治发烧的肚脐贴拿来给他用,折腾了两三天,病情总算不再反复。
  这天,米洁走路上才想起忘了带钥匙,上楼后直接敲门,只听门里面传来一阵嘈杂的响动,紧接着急促的脚步声由远及近,门被打开时,隋懿的胸膛因喘息剧烈起伏,没看清人就先唤了一声“澜澜”。
  看见隋懿眼里的光迅速暗淡下去,米洁也跟着有些难过。她当然知道隋懿喊的是谁,也知道他为什么一个人住在AOW曾经的宿舍里不走。
  他怀着渺小的希望,固执地守在这里,盼着宁澜有朝一日会回来。
  进门后,隋懿道:“跟王哥说一声,我明天就复工。”
  王哥是隋懿现在的经纪人。
  米洁摆碗筷的手顿住:“这么快?再多休息两天吧?”
  隋懿摇头:“不用,我很好。”
  米洁看着隋懿拿遥控器打开电视,目不转睛地看每到暑期各大卫视就开始重播的《覆江山》,心想这还叫“很好”?
  下午米洁走后,隋懿在餐桌上看到一个U盘,以为是米洁落下的,拿起来一看,下面压着张字条:看这个吧。
  隋懿打开电脑,把U盘插上读取,里面有一个视频文件,是宁澜在《覆江山》里出现过的所有镜头的剪辑。
  视频上的宁澜一身黑色劲装,昂首挺胸,策马扬鞭时眼神凌厉,大笑时又带着少年独有的意气风发和潇洒落拓。
  当年电视剧刚播出,宁澜饰演的小侍卫就被某知名剧评人狠夸了一波,盛赞说“完全不像第一次演戏”,还说“假以时日,前途无量”。
  张梵说得没错,宁澜在演戏方面的确很有天赋,或者说因为他聪明,所以学什么都很快。
  包括学着怎样躲自己。
  隋懿打开微博,已经变成冷圈的AOW超话帖子更新缓慢,有粉丝也看了《覆江山》的重播,感叹道:宁澜其实真的是有演技的啊,不知道他现在去哪儿了。
  下面评论只有寥寥几条,都在唏嘘感叹时光如梭,如今回想起来,在记忆中驻足停留的大多还是美好的部分。
  三年前,宁澜刚离开不久,隋懿绕过公司,自作主张发了条微博:事情并不是你们看到的那样,宁澜还会回来,我等他。
  当时的评论分分钟过万,多数网友指责他,说宁澜的人设已经崩了,天皇老子下凡都没法给他洗白;还有的怀疑隋懿的号被公司高层操控,因为《覆江山》即将播出,得给宁澜造一波势,毕竟他只是退出组合,并没有正式解约。
  一晃三年过去,当时那些把名字改成“宁澜一生黑”的喷子都不见了,有的粉丝甚至反过来替他可惜,觉得雪藏三年足够狠了,一个艺人的职业生涯能有几个三年?
  粉丝们忘性大,隋懿希望宁澜能跟他们一样,做个没心没肺的人,快快忘掉那些不开心的事。
  不要忘掉回来的路就好。
  由于生病耽搁了几天,隋懿复工后每天都往京郊体育场跑。
  周边条件简陋,他又在为演唱会节食减脂,彩排时只有矿泉水喝,时间长了难免口中寡淡无味。
  他想起那家有咖啡机的小卖部,米洁被舞美组喊去帮忙,隋懿横竖没别的事,就依着那天步行到场馆的印象,沿着小路走了十多分钟,顺利找到店门半开的无名小卖部。
  老婆婆躺在柜台后面的摇椅上午睡,隋懿走近她就醒了,眯着眼睛问他要买什么。
  隋懿指指咖啡机:“今天有咖啡吗?”
  婆婆扭头冲屋里喊:“臭小子,出来!”
  喊了几声没人应,一面站起来嘴里一面咕哝着“臭小子是要整死我老太婆”之类的话,扔下蒲扇,从橱柜里拿出一个一次性咖啡杯,放在出水口,摸索半天不知道开关在哪儿,没耐心地狠狠拍了那咖啡机一巴掌。
  隋懿得到允许后绕到柜台后面,找到阀门开关,接满一杯咖啡,老婆婆又为该收多少钱犯了愁。
  隋懿拿出一张百元钞票摆在柜台上:“先记在账上,等我下次来多退少补。”
  他前脚刚走,后脚就有个人掀开门帘进来,顶着鸡窝头打哈欠伸懒腰,路都走成曲线:“喊我干嘛啊婆婆?”
  婆婆一扇子挥他脑袋上:“喊你的时候你不来,现在出来干什么?滚进去滚进去。”
  “我不发烧啦,再躺着都快长毛了。”宁澜躲开婆婆的扇子攻击,绕去柜台前,看见那张崭新的一百块,眼睛噌地亮了,“今天开张了啊?”
  婆婆哼唧一声,坐回摇椅上:“买咖啡的,不知道多少钱,说留着下次多退少补。”
  宁澜把那张钱拿起来吹了吹,笑弯了眼睛:“还有这种人啊?下回他来,就跟他说两百一杯。”
  婆婆的扇子又要掷过来:“臭小子,昧心钱咱可不能挣!”
  “知道知道,我开玩笑嘛。”宁澜把钱叠起来揣兜里,“我给那人办张卡,下回他来了给他拿着,一百块五杯,会员卡多送一杯,这样行了吧?”
  说罢,从货架里侧搬出一箱水就往外走:“我去冰冰那儿,晚上等我回来做饭。”
  “正好让他把你这头发给洗了!”婆婆在后面喊道。
  宁澜推着小板车往东边去,烈日把他的皮肤晒得通红,他却浑然不在意,一会儿悠哉悠哉地推,一会儿把板车当滑板玩,不多久在第二个路口拐个弯,眼前赫然出现四个大字——冰冰发廊。
  “老板,送水的来了。”
  人未到声先至,坐在理发椅上打瞌睡的鲁冰华胳膊没支住,大脸盘险些砸腿上,吸溜一下口水朝门口看,迷迷糊糊道:“你来啦哥。”
  宁澜把水放在地上,不客气地开了一瓶喝,喝完用力拍桌子:“小伙子你的雄性荷尔蒙呢?不是说好要做泉西第一造型师吗?这么快就颓了?”
  鲁冰华挠挠头发:“没、没有啊,这不没人吗,我就、就睡一会儿。”
  宁澜等他洗过冷水脸智商回笼,一屁股坐在理发椅上:“给我把头发染回黑色。”
  鲁冰华五官都要皱到一块儿去了:“哥你不是答应帮我打广告吗。”
  “就这样的造型,我说出去还能有人敢找你做头发?”宁澜对着镜子指自己脑袋,“你知道张婆婆说我像啥吗?”
  鲁冰华理直气壮:“泉西街最大的不连锁小卖部CEO。”
  “你少来。”宁澜翻了个白眼,“她说我像顶着个西瓜皮,看见就想拿刀劈开。”
  鲁冰华想憋没憋住,捧着肚子笑得满地打滚,末了擦眼泪:“上次给你染是为了打广告,所以没收你钱,这次可不行了啊,我这儿水电煤气每天都要花钱……”
  “行了行了。”宁澜掏出一百块拍在桌上,“还水电煤气,你这儿是饭店啊?”
  鲁冰华拿了钱,美滋滋打开柜子拿染色膏:“我敢打包票,你一定不会后悔付出这一张毛爷爷!”
  鲁冰华做事极其磨叽,染个头发折腾三个多小时,宁澜做了好几个稀奇古怪的梦,醒来时黏糊糊的染发膏还在脑袋上,一摸一手黑油。
  他眼前跟着一黑,急火攻心地就要起身,鲁冰华按住他,献宝似的从口袋里掏出一张印着字的薄卡纸:“看看这是啥!”
  宁澜没好气地接过来,刚才摸了头发沾上的染发膏的手指将将在“演唱会”三个字上按出一个又黑又大的指印,前面面的“隋懿”二字出其不意地闯入眼帘。
  宁澜僵硬地张了张嘴,一时间不知道该摆出什么样的表情。他此刻的心情大概跟那天往后台送完水出来看到海报,知道那人有可能在里面的时候是一样的。
  “这个隋什么谁你知道吧?听说很红很红,票是我大哥单位发的,你也知道我大哥不爱看这些唱啊跳啊的,这不就便宜我跟你了嘛哈哈,今天早上隔壁姜婶问我要我都没给……”
  鲁冰华聒噪个没完,宁澜却一个字也没听进去,他腾地站起来,把票塞回鲁冰华怀里:“能洗了吗?”
  鲁冰华没反应过来:“啊?”
  “我说头,能洗了吗?”
  “能,能能能。”
  吹干头发,宁澜看着镜子里恢复黑发的自己,恍惚觉得有点陌生。他缓缓吐出一口气,站起来:“我先回去了,婆婆还等我吃饭。”
  鲁冰华把票塞给他,他不肯接,鲁冰华跺脚道:“这可是前排VIP,特别有排面!”
  宁澜哭笑不得:“不是……我真的不要,这人我都不知道是谁。”
  鲁冰华不由分说把票揣他口袋里:“那就拿去卖了,我不管,反正这是你的了。”
  拉着小板车回去的路上,宁澜全然没了溜滑板的心情。路过公交站台,他看了一眼整整齐齐贴在灯箱里头的海报,匆匆收回目光,加快脚步往家走。
  快落山的太阳把他的影子拉得很长,他路过钟表行、成衣铺、推拿馆,和店里的每一个老板打招呼。
  仔细一算,他在这个宁静得仿佛世外桃源的地方已经住了三年了。当年他不敢坐车,不敢乘飞机,走投无路地游荡到这儿,被张婆婆一句“小伙子是不是找不着家啦”弄得泪流满面时,也没想到会在这里定居,更没想到自己还能获得这样一份安逸的生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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