啮合效应(30)

　　宋先生变成了宋总，因为现在宋启铭有了正式的职位。
　　停车位当然是林育舒随口胡诌的，宋启铭并没有开口跟他说话，只是在微信上给他发了好几个表情包。
　　“停车位这种事你可以咨询前台。”邵光杰对宋启铭说道，“不用麻烦林经理。”
　　“不会麻烦。”林育舒客气道，“我吃好了，两位总慢用。”
　　走出食堂时，林育舒果然又收到了宋启铭发来的消息。
　　【宋启铭：林经理真稳】
　　【宋启铭：沃沃真棒.jpg】
　　林育舒皱起眉头，噼里啪啦地回复消息。
　　【林育舒：闲得没事就好好准备发布会】
　　去绿杉资本的事，林育舒没有提前打招呼，因此当他出现在绿杉资本的前台时，前台小妹这才急匆匆地通知在外吃饭的一把手赶紧回来。
　　林育舒在总经理办公室等了十来分钟，绿杉资本的一二把手终于出现，身后还跟着好几个主力投资经理。
　　“林经理，什么风把您给吹来了？”
　　尽管是在自己办公室里，绿杉资本的一把手却没敢坐下，带着手下毕恭毕敬地站在沙发旁。
　　“我看了你们发来的业绩报表。”林育舒把手中的资料扔到茶几上，不轻不重地，却让站着的几人缩了缩肩膀，“谁是项目的主要负责人？”
　　一二把手对看了一眼，接着把目光转向了站在后方的一个人。
　　那个人也没敢上前，只是微微把身子前倾，对林育舒道：“是我。”
　　“那你给我解释解释，”林育舒的语速并不快，却给人压抑的感觉，“为什么投十家公司，有九家踩雷？”
　　“投资嘛，肯定是有风险的……”
　　“我需要你来教我投资？”林育舒的声音冷了几分。
　　这人的回答一听就是在敷衍，显然是没有把林育舒当回事。
　　一把手赶紧站出来，替那人说道：“是这样的林经理，在投资之前我们都有做详细的尽调，但有些公司它就是会弄虚作假，我们已经很小心了，还是没能避免上当受骗。”
　　“那说明你们的尽调做得还不够详细。”林育舒道，“如果你们就只有这种水平，那邵家凭什么要把钱放在你们这里？”
　　“林经理，您也别生气。”二把手接话道，“接下来我们一定吸取教训，不会再犯这种错误。”
　　“光说没用。”林育舒看着那投资负责人，“既然你觉得投资风险是没法避免的，那你就离开这个项目，换个人给我负责。”
　　“好，没问题。”一把手立马说道，“这之后我亲自来负责。”
　　敲打的目的已经达到，林育舒没有久留，起身离开了一把手的办公室。
　　其实以前这些事情都是由他的老师周贤来做，但周贤生病后，家办群龙无首，林育舒也只能硬着头皮，担起家办CEO的职责。
　　从办公室出来后，林育舒没有径直离开，而是去了一趟卫生间。而当他从卫生间出来时，便听到旁边的楼道里有人在抽烟聊天。
　　“他个毛头小子算哪根葱啊？老子开始投资的时候他还在学校呢。”
　　听声音，正是被林育舒换掉的投资经理。
　　“他哥是林以则你知道吗？”另一人的声音很陌生，刚才应该没有发言，“迅捷电车的老板。”
　　“那又怎么了？他还不是仗着邵氏家办的背景，不然谁拿他当回事？”
　　“也不全是吧，我听说他从小就跟着他哥在商圈里耳濡目染，看人的眼光非常准。”
　　“那他怎么不自己去找项目？就知道在那儿哔哔。现在投资环境这么差，他自己去找项目试试？”
　　林育舒很想拐进楼道里，让那人有话当着他的面说。
　　但想想还是忍了下来，因为那人有一点没说错，林育舒确实是仗着有邵氏撑腰。
　　即便他升职成为邵氏家办的CEO，也有可能因犯错被替换掉，所以他并不是真正的甲方，只是为甲方打工的员工而已。
　　“算啦，老大都得看他脸色，你又是何必呢？”另一人劝道，“反正把他舔好就是了，我就不信一个人能一直得意。”
　　“你说得对，我就等着看他栽跟头。”
　　恶意满满的对话着实令人不适，林育舒有想过他来敲打乙方，肯定会让人不爽，但他还是高估了自己直面恶意的能力。
　　林育舒去了绿杉资本的消息传得很快，就连杜宇飞都打电话来问他这件事，还约他有时间一起吃饭。
　　詹婷跟林育舒开玩笑，说他越来越有家办CEO的样子了，但林育舒却隐隐有些心神不宁——他承认他有被那两个人的对话影响到。
　　临近下班，微信又弹出了宋启铭发来的消息。
　　【宋启铭：加班吗？】
　　林育舒想了想，问道：
　　【林育舒：你自己坐地铁回去？】
　　【宋启铭：不干。】
　　林育舒就知道。
　　宋启铭这会儿发消息来，哪是为了问他加不加班？分明就是不让他加班。
　　【林育舒：六点十五去楼下等我】
　　【宋启铭：沃沃收到.jpg】
　　下班高峰期，路上一如既往地堵车，等回到自家小区时，时间已经接近晚上七点。
　　宋启铭无聊地刷着手机，跟在林育舒身后走出电梯：“你有推荐的外卖吗？我已经放弃自己做了。”
　　“你还挺有自知之明。”林育舒停下开门的动作，回头说道，“我自己做，你可以过来蹭饭。”
　　其实林育舒邀请宋启铭来他家，并不是大发慈悲，只是他今天心情不好，想找个人陪他吃饭。
　　如果不是因为跟杜宇飞聊天不方便，说不定他就顺着杜宇飞的话，直接约他今天吃了。
　　冰箱里有小菜也有肉，林育舒做了两道简单的家常菜，虽然卖相看上去颇为寒碜，但从宋启铭筷子不停来看，味道应该还不错。
　　“我没有想到你这么贤惠。”宋启铭吃得差不多了，抽过一张纸巾擦了擦嘴，“我决定以后都来你这里蹭饭。”
　　“可以。”林育舒淡淡道，“交伙食费。”
　　“多少？”宋启铭问。
　　“一个月一根金条。”
　　“……”
　　宋启铭将双手手肘搭在餐桌上，有些好笑地说道：“我发现了，你是个财迷。”
　　“没说不是。”林育舒也擦了擦嘴，起身走到酒柜边，“喝什么酒？”
　　“都行。”宋启铭道。
　　家里有洗碗机，碗筷收拾起来也方便。
　　林育舒设定好洗涤模式后，回到客厅的茶几边盘腿坐下，随便挑了个轻松的综艺节目。
　　“你今天不用加班吗？”宋启铭自顾自地拿起酒杯跟林育舒的酒杯碰了碰，两人喝酒的口味比较相近，莫名其妙就成了酒友。
　　“想休息。”林育舒说道，不然他也不会打开综艺节目。
　　“我听说你今天去绿杉资本教训了他们一顿。”
　　林育舒有些诧异：“你从哪里听说的？”
　　“同事说的。”
　　想到宋启铭很轻松就和卢子博那群人打成了一片，林育舒突然意识到，他身边这位似乎是个社牛。
　　“他们说你把绿杉资本的人骂了个狗血淋头。”宋启铭问道，“有这么夸张吗？”
　　“没有。”心里的不安愈加放大，林育舒突然有些后悔，或许他就不该学着他的老师，去给乙方的人下马威。
　　那些人确实是会讨好他，但不过是表面而已，估计现在投资圈的人都在议论他，说不定会比那个投资经理说得更加难听。
　　林育舒自认不是个洒脱的人，他在意别人对他的看法，也会被别人的议论影响心情。
　　想到这里，他放下酒杯，环抱起双膝，看着宋启铭问：“你有被别人讨好过吗？”
　　“有。”宋启铭道，“那不是理所应当的吗？”
　　“可能对你来说是理所应当，但对我来说不是。”