藏獒(56)
张跃便去倒了一杯水给他。傅杨河接在手里说:“你来干嘛?”
“我托你去看洛堆的巴桑,你去看了么?”
傅杨河这才想起来昨天张跃跟他说的去找唱歌的巴桑的事:“忘了……主要是原本以为很早就能回来的,没想到天黑了才回来,只能明天再去了。”
张跃点点头,把茶壶放到床头:“晚上渴了就多喝点水,睡觉的时候把房门从里头拴上。”
傅杨河点点头。这一夜做了许多梦,最清晰的却是他坐车从班贡庄园回来看到的暮色。第二天醒来的时候已经是上午九点多了,头疼的很。
他对班觉贡布的好感, 可能要比他以为的多一些。快要三十岁的傅杨河,喜欢上了不到二十三岁的班觉贡布。
他是在这个晴天的早起时候意识到这件事。在此之前,他其实一直觉得自己不会跟班觉贡布真的有什么,两个人相隔岂止北京到昌都那么远。
对于同性恋而言,只有甜滋滋小悸动的暧昧其实未必和爱有关,更多只是两个出色男人的互相吸引,只是荷尔蒙的碰撞,肉体的渴望。当暧昧不再只有甜蜜这一种滋味,有了酸甜苦辣,感受到悲喜得失,懂得妒忌,想要占有,爱情才算真正觉醒。
班觉贡布觉得傅杨河好像真的生气了,早饭都没有见他,他问了小唐,小唐说:“他还在睡觉呢,说不吃早饭了。”
他上楼去敲了敲门,却没人应。
班觉贡布真的不知道傅杨河是怎么了,他想不到是他和孟韬的流言传到了傅杨河的耳朵里。即便他知道傅杨河听到了这些传言,也不会想到傅杨河会因此这么不高兴。因为傅杨河喜不喜欢他,他都还看不出来。
傅杨河在他心里太美好了,美好且优秀,放在哪里都是拔尖的,即便他这样家庭身份的人,也未必有信心说自己配得上。这倒不是他妄自菲薄,他这样的富二代全中国不知道有多少个,可是舞蹈家傅杨河,全中国也找不到第二个。
何况他们是两个男人。两个男人的初恋。
傅杨河躺在床上,躺了一上午。人陷入爱情里之后,天真烂漫的时代就结束了,酸甜苦辣都要经历。
大概是上午躺了太久,起来的时候头昏脑涨的。他把房门和窗户打开透气,这边门刚开,那边小唐就进来了,进来就关上了门,坐到他床边问:“说,你怎么啦?”
傅杨河揉了揉头发,眯着眼说:“能怎么。”
“我觉得你不正常,昨天看你就蔫蔫的,你去班总家吃饭,怎么回来就不开心了?”
傅杨河摇摇头说:“你想多了。我没有不开心。肚子好饿,有吃的么?”
“等会就吃午饭了,”小唐说,“我屋里有零食,还是上次你去县里买的,要么?”
傅杨河点点头。
小唐就回屋拿了零食过来,和他一起进来的还有肖央,进来看着他,也不说话。
傅杨河狼吞虎咽,很快把一袋子零食全都吃光了。小唐说:“行了行了,就吃这么多吧,空着肚子等午饭再吃。”
肖央递了一杯水给他,傅杨河接过来咕咚咕咚喝了几口,然后擦擦嘴说:“爽!”
今天天气特别好,小唐把他的床单什么的全都洗了,晾晒在了楼下的空地上。青草地,白床单,看得人神清气爽。傅杨河用手机放了一首歌,自己在走廊里伴着歌声舞了一段。他穿的很单薄,身形因此更显得高挑敏捷,几个动作做下来行云流水一般,看的肖央都呆了。
傅杨河到底是傅杨河,他们几个再出色,傅杨河一出手,他们全都逊色了。
小唐将床单搭好,抬头看见傅杨河在二楼的楼道里跳舞,就笑着说:“哎呦,傅老师出招啦。”
傅杨河笑着说:“活动活动筋骨。”
他穿了一身白衬衫,西藏清朗的阳光照在他身上,整个人精神鲜艳。小唐觉得如果拍个短视频发微博上,肯定很吸粉。他这么想着就一溜小跑跑上楼,说:“你好好跳一段,你看蓝天白云皑皑雪山,我给你拍一段发你微博上,就当是给你的粉丝发福利啦。”
傅杨河听了,就笑着把手腕的皮筋退下来,将头发扎了起来,认认真真地跳了一段。身上松垮的白衬衫随风飘动,动作轻盈潇洒,小唐一会看手机里的傅杨河,一会看傅杨河本人,自己都因为他的这一段舞蹈开心起来,只觉得如今都说男神,这才真是男神呢。黄静晨他们也都听到动静了,都跑出来看,张跃更是看的呆呆的了。傅杨河似乎跳的很入神,舞蹈不算优美,反而激情壮烈,跳完的时候他的头发都散了,刚才没有扎好,额前的头发变散落了下来。他喘了一会气,然后抬起头来冲着小唐比了个YES。
这段舞蹈是自由发挥,但是意外潇洒好看。孟韬和央金在楼下都看呆了。她们在楼下,从她们的角度看上去,傅杨河简直动人魂魄。
班觉家给每个客人都准备了一份回礼,昨天傅杨河走的时候忘了带给他,所以老太太就让孟韬回家的时候顺便送过来。可是因为昨夜班觉贡布都没在家里睡,孟韬一直觉得是因为自己的缘故,心下窘迫,所以拉了央金一起过来,结果刚下了车子,就看到了这么一出。
央金和孟韬都很激动,孟韬抓着央金的胳膊说:“好好看!”
她说着就蹦着招手道:“傅老师,傅老师!”
傅杨河下了楼,跟她们打了招呼。央金说:“这是给傅老师的。”
“是他们家给客人的伴手礼。”孟韬说,“昨天你走的时候忘了给你了。”
“谢谢。”
“傅老师,你刚才跳的好好看。”
傅杨河笑了笑说:“随便跳的。”
“啊,班觉!”孟韬笑着朝远处挥了一下手,“班觉!”
傅杨河回头看去,正看到班觉贡布走了过来,他便对央金和孟韬说:“我还有事,先上去了,你们跟班总聊。”
班觉贡布看着傅杨河上楼的背影,脸色便有些不好看。
班觉贡布小时候经常摆着一张臭脸,不爱笑,后来长大才慢慢好起来了。如今央金又在他脸上看到那一瞬而逝的阴翳,便说道:“我们来给傅老师送回礼,昨天晚上他走的匆忙,忘了给他带了。”
班觉贡布点点头,说:“知道了。”
气氛一时有些尴尬,孟韬便道:“刚才傅老师在二楼跳舞你看到了么,跳的特别好,我这还是头一回亲眼看到他跳呢,要是他正儿八经跳一个,肯定更好看!”
“他如今很少跳了。”班觉贡布说着仰头又朝二楼看过去,再没有说别的。
孟韬讪讪的,便说:“好啦,我们也送到了,就先回去啦。”
班觉贡布点点头说:“路上当心点。”
央金撇了撇嘴角,伸手挽住了孟韬的胳膊,看着班觉贡布上了楼,才说:“这都中午了,也不说留我们吃个饭。”
孟韬说:“你想吃,到了我家请你吃大餐!”
她们俩上了车,孟韬扭头透过车窗看到班觉贡布站在二楼的走廊里往下看,鼻子略微一酸,她其实不是玻璃心的姑娘,受得起冷漠,但怕被厌烦。不过这酸意只是刹那而过,自己选的,再自怨自艾,也太矫情。
车子从大门开出去,央金就把头伏在她的膝盖上,握着她的手。
人人生而不平等,只有在爱情里,只分被爱与不被爱,泾渭分明,众生都是平等的。
“班总来啦。”小唐正拎着垃圾袋出来,正好碰见了班觉贡布。
班觉贡布点点头,问:“傅老师人呢?”
“在里头。”
班觉贡布就进了房间,看见傅杨河正趴在桌子上写东西,轻咳了一声,问说:“写什么呢?”
傅杨河回头看了他一眼,两个人目光相对,班觉贡布的心忽然剧烈跳动了起来,紧张的很,就怕傅杨河不理他。
谁知道傅杨河却笑了,说:“工作上的材料。坐。”
班觉贡布很是吃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