查无此人 [刑侦](41)
祁臧一旦看出来,就会强迫他离开图书馆,去操场上跑个步、又或者打场篮球。
“压力大了就放松一下,弦一直绷着会断的,何况你还成天跟个闷葫芦似的什么也不说。”这是祁臧曾对他说过的话。
许辞从没被人比喻成葫芦过,当即皱了眉否认。“我压力不大。压力大的应该是你。你成绩——”
祁臧很厚脸皮地:“我们追求又不一样。我只要及格不挂科就行。我有什么压力?”
许辞:“……”
此时此刻,忽然意识到什么,祁臧忽然皱眉了,也后悔了。
他不该这么试探许辞。
从许辞手里拿过遥控器,祁臧直接按了退出键。“看点无脑喜剧片吧。工作都那么累了,看片就轻松点。”
半晌后,许辞轻轻“嗯”了一声。“那你挑吧。”
“行。”祁臧拿起遥控器挑片子。
许辞忽然问他:“这些年锦宁市案子多么?”
“小案子不少。但性质恶劣的大案要案,相对来讲还是很少。”祁臧侧头看向许辞。“怎么?”
许辞:“也没什么。就是有种预感……你是应该抓紧时间看点轻松的片子,后面估计有的忙。”
祁臧笑着问他:“未卜先知?”
许辞淡淡地:“不是。数学规律而已。”
祁臧:?
许辞:“幂律分布。”
——所谓幂律分布,可以拿自然灾害里的地震来举例,如果一种大地震的强度是另一种小地震的十倍,那么它发生的概率是后者的十分之一。
性质恶劣的大案在锦宁市多年没有发生了。
那名身份至今未明确的被分尸的尸体,或许就是一个引子,大案要案还在后头。
明白过来许辞的意思,祁臧面上倒也不见什么沉郁。他随手打开一步近期刚上线的喜剧电影。“看看试试。不好看再换。”
可惜祁臧没能等到发现这电影好不好看,五分钟后他就在药力的作用下睡着了。
许辞轻轻推了他几下,之后走到他身前,近距离做了观察,确认他睡着之后,拿来毯子给他盖上,走人了。
离家之前,许辞检查了水电煤气,关上大门之后将之反锁,开车离开。
西装革履地开车出门,下车的时候许辞已经是鸭舌帽黑口罩、黑色卫衣牛仔裤的打扮。
走过数条街,许辞绕至一栋烂尾楼的后方。那里停着一辆黑色的SUV。
许辞走过去直接打开后车门,汽车便载着他一路往前,居然停在了市公安局的法医中心大楼前。
这回跟着开车的人走下车的时候,许辞又换上了一套第七中学的校服。他身高挺高,但配合着鸭舌帽、口罩,人又走在夜色里,远远看去还真像个学生。
开车来接许辞的不是别人,正是法医中心的主任齐钧。
不再年轻的他花白了头发、脸上也有许多皱纹。
把许辞带进解剖室,齐钧拿来两套白大褂为两人换上,然后扶着眼镜仔细打量了他几眼。“我从小看着你长大。连我都认不出你……之前那DNA是怎么回事?”
许辞:“祁臧比较敏锐吧。”
“敏锐归敏锐……”齐钧的语气带了些许疑惑,“他哪儿来的你八年前的头发?”
“我也不清楚。可能我当年突然失踪,他觉得奇怪,从我床上、柜子里找了些东西做留存吧。万一找到一具无名尸,他还能有办法比对出我的身份。”
许辞快速解释这么一句,望向了解剖台,迅速切入正题,“今天这么急找我来是做什么的?”
此刻解剖台上放置的正是骨头拼出来的人体,只是缺了一个头。
死者所有的脏器都被摘除,所有的软组织均被从骨头上活生生剥离,骨头能砍断的地方都被砍成了一截一截的,行凶者要么有医学背景,要么有着极其丰富的杀人经验。
齐钧开口道:“案子已经移交省厅,这些东西马上也会运过去,与当年的旧案并案处理。”
听见“省厅”这两个字,许辞立刻皱眉,没在齐钧面前做任何掩饰,他眼里流露出了清晰的厌恶神情。
没能错过他的这个眼神,齐钧叹了一口气。“那天在电话里你就……你该不会还认为省厅的某个领导有问题?那件事发生后,上面专门派了人查。我们的队伍一定是干净的。当年的事情恐怕别有隐情。”
指挥当年行动的三个领导没有问题。
执行任务的四个人中,只有自己活着。那就只能是自己有问题了。
许辞没再多说什么,只是笑得有些嘲弄。
“我承认我有过动摇。但你没有那么做的理由。我和刘副厅长现在难道不是站在你这边的?否则,他会让你继续留在清丰集团吗?他会让我带你来这里吗?”
齐钧叹一口气,语气有些语重心长。“我知道遭遇了那样的事,旁人难以体会你的心情……小辞,你口口声声喊我一声‘齐叔’,我就真当你是我的侄儿。我和刘副厅之前对你确实有戒备,也采取过监视行动。但那不是因为我们有多怀疑你。我们只是担心你,怕你走极端。”
沉默片刻,许辞恢复面无表情的样子,他戴上手套,走到解剖台旁边。
很快他就做出了跟祁臧一样的推断。
——把尸体处理成这样,主要目的就是避免它上浮被人发现。他们在想方设法隐藏死者的身份。
外面还是三十几度的炎热夏季,解剖室的温度开得极低,许辞脖子上都起了一层鸡皮疙瘩。
他把衣领提了一下,开口道:“不过还是有疑点,那伙人什么生意都在做,暗网上有他们买卖人体器官的平台。按理来说,这些器官他们会留下才对。他们最初把它们切下来的目的应该就在于此。人都杀了,器官不用岂不是浪费?
“器官留下了……是不是因为死者有什么传染性疾病,雇主比较介意,以至于他们没法卖出去?”
许辞拿起测量工具一边量着尸体的身长,一边再道:“这次的事情其实不太像他们的风格,一切都太仓促了,包括那个可笑的嫁祸密室……
“再说这尸体,他们要处理,就会处理得干干净净。”手指向一块被福尔马林浸泡的组织,他再道,“可这里有一整块胸肌还并没有被剁碎,等时间到了,其实它也有概率会浮上水面。
“再来,袁小兵不像他们的人,按理他们不会把这样重要的事情,随便交给这样一个冒失冲动没脑子的人处理……
“我判断,他们内部或许出了些问题,才会导致这种失误。”
看向齐钧,许辞问:“你那边判断出的信息有哪些?”
“女性死者,身高160,我推测年龄在23岁左右。DNA库查不到他。最近失踪的报案,市局祁臧他们也都一一查过了,基本全都可以排除。”
许辞由衷夸赞。“不愧是齐叔,推算年龄这么精确。”
“你这孩子……”
齐钧苦笑。笑得很是感慨。他是许辞父亲的朋友,从小看着许辞长大,现在倒是越来越看不透他这个人。曾经阳光开朗健谈的小小少年,彻底长成了他陌生的模样。
许辞低头思考了一会儿,道:“嗯……23岁的姑娘,她消失在世上,朋友、父母亲人、同事……没有一个报案,还很可能患有某种疾病……
“这样的人有很大的特殊性,其实也不算难找。”
从外地来到这个城市打工的人,如果跟家里关系疏远不常联系,家人还没有发现她失踪,也就还没报案,这是可能的。
此外,这个打工者的工作流动性还得非常大才行。
她并不固定在某个地方工作,而是打零工,今天做这家的活、明天做那家,这样她失踪了,雇主不报案、同事也没有报案,毕竟谁都不知道她第二天去哪儿,也没有人在乎。