信息素缺失报告(60)
如今他跟曲溪再也不会有宵禁了,两个人慢悠悠走在河道边,楚觅云却再也不会在前面喊他们快点了。
他想到这里,眼睫轻眨了眨,眼眶微微有些泛酸。
他轻声跟曲溪说:“你说小年长大以后,是不是会很像觅云?”
他说这话的时候笑了笑,好像已经看见了小年以后的模样。
曲溪想了想,也笑了。
“应该会吧,他眉眼都像觅云,很漂亮,就是嘴唇不像,”曲溪说道,“他嘴唇和轮廓应该像他爸爸。”
话说到这儿,两个人又都怔了怔。
其实他们到现在也不知道楚小年的亲生父亲是谁。
楚觅云当年只说孩子父亲已经去世了,没说他叫什么名字,是什么身份。
顾谨亦跟曲溪那时候都信了,也不敢去追问细节。
但是隔了很多年,两个人却都有些怀疑,也许楚觅云没说实话。
因为他们没见过一张关于楚小年父亲的旧照。
这个人去世了,就好像在楚觅云心里蒸发了一样,再没有提及。
这根本不像楚觅云的风格。
只是顾谨亦跟曲溪也不敢问,这么多年都假装不知。
如今楚觅云已经去世了,他们也许永远不会知道楚小年的父亲是谁了。
曲溪踢了一颗路上的小石子,她是三个人中间唯一没有恋爱过的,但是看了楚觅云和顾谨亦这伤筋动骨的爱情,她觉得自己一辈子单着也没什么不好。
她甚至说不清顾谨亦和楚觅云,谁在她心中更倒霉。
只是楚觅云已经不在了,前尘往事全都烟消云散,可是顾谨亦还有很长的一生,还有很多年要去度过。
这让她总是不自觉地难过。
他们两个人走得很慢,但这条路本就不长,顾谨亦先到了家门口。
他问曲溪要不要进来坐坐,曲溪摇了摇头:“不了,我直接回去了。”
顾谨亦也不强留,低头去输指纹。
但是在花园门打开的时候,他听见曲溪在身后轻声问他:“谨亦,你以后准备怎么办呢?”
顾谨亦没听懂,有些诧异地回过头。
“什么怎么办?”他问。
曲溪咬了咬嘴唇:“你会一直在罗塞尔星住下去吗……不走了吗?”
顾谨亦愣住了。
他没想到曲溪会这么问。
但他笑了下,避重就轻道:“怎么了,你嫌我烦了吗,不想我在这儿住着了?”
曲溪却没笑。
她当然不是这个意思,她只是觉得,在罗塞尔星的生活,并不是顾谨亦想要的。
罗塞尔星也许能让顾谨亦停歇,给他一个暂时的庇护所,但是顾谨亦在这里,并不快乐。
他们今天在外面玩了一天,但顾谨亦只是陪她玩,并不是自己真的想出来。
可她看着顾谨亦回避的眼神,还是没再多问,把手里刚才买的零食塞给了顾谨亦。
“你想住多久都行,”她闷闷道,“零食记得给楚小年,别私吞。”
然后她往后倒退了几步,走下台阶,对着顾谨亦挥挥手,“我走了。”
她踏着月光离开了。
顾谨亦看着她走远,才重新打开花园的门,走了进去。
但他在走进花园前,往外面看了一眼,也不知道是他的错觉,总觉得似乎有人在看他。
但他回过头,街道上空空荡荡,对面的花店已经关店了,落地窗的纱帘落下,后面全是扶疏的树影。
他想了想,觉得还是自己过于敏感了。
他进了玄关后就换了家居服,没在楼下多逗留,就去洗漱睡觉了。
而在睡觉前,他又想起来曲溪刚刚问他的话,和看着他的眼神。
曲溪的声音很轻,万般不甘愿。
他知道曲溪是在问他,会不会想离开罗塞尔星。
这对曲溪来说,大概是这辈子最艰难的一句问话了。
因为他离开罗塞尔星会去哪里,曲溪心知肚明。
可她还是问了,就因为察觉到他可能没那么开心。
顾谨亦想,他这辈子虽然情路坎坷,交朋友的运道却一向不错。
他躺在床上,摸了摸自己的手指,那里空空荡荡,再没有戴着一枚结婚戒指。
他没有回答曲溪的问题。
可其实那一瞬间,他脑海中闪过了离别那天,谢淮舟的脸。
.
顾谨亦别墅里的灯熄灭了,外头的路灯却还亮着,照着空荡荡的街面。
而在街道的花店里,扶疏的树影后,一直坐着两个身影,因为藏在黑暗中,从外面是瞧不见的。
正是不应该出现在这里的谢淮舟和谢柯。
谢淮舟已经在这里坐了一个下午,但是顾谨亦都没回来。
如今他终于看见顾谨亦,却短得像转瞬即逝,只能看见别墅里的灯亮起,又熄灭。
他回忆着刚刚顾谨亦从街道边经过的身影,手指搭在咖啡杯的边缘上,摩挲了一下。
“他好像,不太开心。”谢淮舟说道,像是在询问又像在自言自语。
谢柯坐在对面,并不是很敢接这句话。
他哪儿看得出来顾谨亦开不开心。
他已经陪着谢淮舟在这里坐了一下午了。
这间花店的店主就是谢家的人,是个笑起来很可爱的圆脸姑娘,看起来跟其他小店家没什么两样,却能轻轻松松撂倒三个alpha。
谢柯刚知道这件事的时候,还觉得他哥是不是又犯病了,要对顾谨亦做点什么。
结果到现在,他才知道,他哥让人来开着这个花店,只是为了能藏在这店内,多看顾谨亦两眼。
这么一想,他又觉得他哥挺惨的。
等了顾谨亦一天,不敢轻易现身,就算见到了,也只能隔着花木,远远地望上一眼。
说出去谁敢信这是谢家的家主。
他琢磨着,小心翼翼对谢淮舟说道:“你要是觉得顾谨亦在这儿住的不好,你就去把人接回来呗,他不肯你就多道歉,死缠烂打也行。”
他想了想,又道:“都过去两个多月了,顾谨亦应该也消气了。”
消气?
谢淮舟听见这两个字,嘴唇嘲讽地轻勾了下。
“他都没有生过气,要怎么消,”谢淮舟低声道,“他连说他恨我,都是假的。”
他多了解顾谨亦,知道这个人从来心软,喜欢一个人就死心塌地,连报复都学不会。
他配不上这样的喜欢,却又不肯放手。
“他只是,看见我就会痛苦。”
谢淮舟说完,垂下眼,喝了口咖啡,是跟顾谨亦常喝的那一种,有柔和的花香和果香。
谢柯没听懂,按照他简单的理解,不生气也不恨,那为什么不在一起呢?
但他又不敢说,只能忧郁又无聊地玩着小银勺。
而谢淮舟还是看着窗外。
这是他这几个月来,第一次来到罗塞尔星,他很清楚自己心底的贪欲,不见到顾谨亦的时候还能克制,一旦见到,便如野火焚烧。
如今他见到了,虽然只是短暂的几眼,就已经快把他撑了几个月的理智给碾碎了。
他凝望着顾谨亦卧室的那扇窗户,窗帘拉上后,什么也看不见。
但他知道,他的爱人就在那扇窗帘后。
他轻声问谢柯:“两个多月了,真的够久了,是不是?”
谢柯云里雾里,却还是点头。
谢淮舟没再说话,只是转着手上的戒指。
他的手上有两枚戒指,一个是跟顾谨亦的结婚戒指,另一个是象征家主身份的权戒。
是他从谢允成手上,亲手夺过来的。
这枚谢家的权戒不知道沾过多少血,但是擦干净了,就也还像新的一样。
他来罗塞尔星之前,去了一次白帝星郊区的精神病院,那里面关着他生理学上的父亲,谢允成。
当初谢允成落败,他就把谢允成关了进来,对外宣称是在养病。
他从来不是个善人,对亲生父亲也不会心慈手软,谢允成进来的时候也许还没疯,现在却真的成了个疯子。
而他隔着厚厚的玻璃,观察着谢允成的模样,心里既没有不忍,也没有大仇得报的痛快。