春昼长(29)

　　横店有一个小湖，《阮郎归》的许多场景都是在这里取的，阮昭躺在摇椅上等着他的戏份，女主NG了好几篇，眼见着神情不太好了，导演无奈喊了一声“这条过”，下一场是花灯节大戏，场务开始布置，颜小姐蹦蹦跳跳地挤在阮昭身边问他：“你在干嘛呢。”
　　阮昭正在转手上的珠串，闻言头也不抬地推开她，“颜姑娘注意影响，经纪人说了你家营销号特别凶。”
　　“小叶紫檀？哎给我看看。”颜小姐老远就看着他在玩手上的东西，还以为是什么稀罕玩意。阮昭避开她的手，“不能给你看。”
　　“噫，女朋友送的？”
　　阮昭挑眉：“我家孩子妈妈送的。”
　　这话听着就像满嘴跑火车，颜小姐不仅不信还非要看不可，小姑娘被家里人宠坏了，从大到小没有得不到的东西，她装作若无其事的样子，“不看就不看嘛。”忽然伸手勾着一颗珠子，阮昭怕她把珠串扯断了不敢同她抢，颜小姐顺利抢到珠串后转身就跑，“哈哈哈抢到了。”
　　阮昭追过来，她的脚伤还没有好透，见阮昭过来了，急急忙忙趴在湖边的护栏上，脚下一扭，吓得抱紧了护栏，珠串从她手里滑落进湖里。
　　“阮昭！”周围人惊呼，阮昭已经跳进湖里。
　　剧组乱成一团，阮昭明显不会游泳，幸好湖水不算深，他喝了几口水后就被救了上来，手里还紧紧攥着珠串。小周快吓晕了，软着腿去给阮昭拿毯子，见四周没有人注意他，偷偷播出去一个电话。
　　“晏总？阮少爷落水被救上来了，但是现在还没醒。”
　　阮昭其实只是呛了水，很快就醒过来了，他换了一套干净的衣服，剧组负责人反复确认过他没事后，才继续拍摄。阮昭收工，经纪人特意过来接他去录综艺。这时候离他落水不过两个小时，小周偷偷拉着经纪人说：“至少让阮哥休息一天啊。”
　　“小周，你是第一天干这行吗？”经纪人也很无奈，“今天阮昭只要没进ICU，就必须得去。”
　　阮昭摇下车窗，“小周，你上车，我有话问你。”
　　小周发短信的手指一顿，点了发送键后绕到另一边拉开车门上车，阮昭倚着车窗看着他，“小周，我没什么亲人了，所以一直把你当弟弟。晏先生从什么时候开始让你监视我的？还是你来公司就是这个目的？”
　　小周一惊，没有说话。
　　阮昭点点头，“是他让你来的，”他转着手腕上的珠串，轻声说：“是怕我再次自杀？”阮昭停顿了许久，微微叹息：“小周，我可真不让人省心，是吧。”
　　“阮哥，你别这么说。”
　　阮昭的目光落在车窗外，“我落水的事你已经告诉他了？”
　　小周低头：“晏总已经在赶来的路上。”
　　阮昭揉揉脸，笑了：“我还以为他真的不要我了。”
　　这话小周没敢接，阮昭接着说：“让你做我的助理确实是屈才了，明天你找孟哥办一下离职手续吧，工资多给你发一个月，你大概不在乎，算是我一片心意。”
　　“阮哥，我……”
　　阮昭打断他：“我不是生气，只是用不着这样竭心尽力的照顾，我要学着照顾他，怎么还能一直躲在他的羽翼下。”他又想起了什么，放缓声音，“你喜欢李阡是吗？”年轻人的喜欢从来都藏不住，上次去李阡家，小周的紧张心疼实在太明显。
　　小周的脸猛地红了，支支吾吾不知道说什么。
　　“她喜欢你吗？”
　　小周有点羞涩：“喜欢的。”
　　“真好。”阮昭笑笑，又重复一遍，“真好。”
　　「你会仙术，你是神仙吗？你是来历劫的吗？」
　　「不是，我来找一个凡人。他说他会来仙山娶我，可我一直没有等到他，我很想他。」
　　「那你找到了吗？」
　　「找到了。他把我忘了。」


第38章 贝多芬第五号小提琴奏鸣曲《春天…
　　阮昭独自坐在选手席的角落里，镜头大多数时间给不到他身上，所以还能把手机摸出来，他下载微博登录从前的那个账号，因为手机号发生变动，折腾许久才进去。
　　这个账号的粉丝不比他现在的微博粉丝少，进入的那一瞬间差点被私信消息卡到死机，而最后一条微博赫然还是四年前发的。
　　他一条条翻看自己的旧微博，除了上传的不露脸视频和技巧讨论，大部分微博的主语都是特定的——小晏叔叔。
　　阮昭从前并不是细心的人，连他自己都没发现从小在晏长雪身上建立起来的依赖与亲近有多可怕，此时，他以局外人的身份去看那些过往，才明白昨天晏长雪说“是我的错”到底是什么意思。
　　这样的相处，拿掉属于长辈的称谓，完全就是情人的模式。
　　他当年真的不爱晏长雪吗？
　　他在微博里毫不吝啬地说喜欢、想念、心疼、担忧、伤心、嫉妒……他仗着晏长雪没有微博，在互联网的角落里坦荡承认着他的爱恋，甚至连他自己都不明白这是什么样的情感。
　　那晏长雪明白吗？
　　小少年并不是一无所知，他开始躲着小晏叔叔。他在微博上写——今天的致爱丽丝送给叔叔，希望叔叔早日适应没有我去烦他的日子。
　　阮昭关上手机，心想，小晏叔叔大概从来都不相信我爱他。
　　他可真是个混蛋。
　　阮昭揉揉脸，郁闷地蹲在严樗身后，如果，如果他当年发现了自己爱上小晏叔叔，怎么舍得忘记他……他难道就没想过有一日阮昭会主动追寻失去的记忆？
　　茅医生神神叨叨，可有一句话没有说错，只有他知道密钥放在哪里。阮昭从小就不是一个调皮的孩子，对藏东西完全没有兴趣，哦对了，他小时候曾经用妈妈的象牙首饰盒藏了一件很重要的东西，然后埋在了哪里？
　　不记得了。
　　严樗推推阮昭，“小阮，卢老师叫你呢？”
　　“我不认识他。”阮昭趁着休息时间四处找晏长雪，按照小周的说法，他应该已经到了。阮昭这时候完全没心情理卢寒。
　　卢寒凑上来：“师兄你就和我合奏一曲，就一次，我憋得难受。”
　　“严哥，卢老师找你合奏呢。”阮昭面无表情。
　　“师兄！”卢寒急了，噼里啪啦地说：“你是真忘了还是玩我啊，一句话让我憋四年，我就不该答应你，还什么你啥时候弹钢琴啥时候告诉你，你这四年不会撂挑子没摸过钢琴吧？”卢寒痛心疾首，“你太让我失望了！”
　　“等等，”阮昭拧着卢寒的耳朵：“小炉子你给我好好说，我让你告诉我什么话？”
　　“你弹不弹？”
　　“钢琴在哪。”
　　钢琴在舞台中央，阮昭坐上去的那一刻才发现晏长雪就坐在观众席靠后的位置，大半个人落在阴影里，看不真切。阮昭遥遥望着他。
　　他懦弱又任性，所有的勇气都是钢琴给的，可有一天钢琴成了他的心魔，于是他逃避了四年。
　　现在呢，阮肇，你还要逃到什么时候？
　　你还要小晏叔叔等多久？
　　阮昭抬手，遥遥注视着晏长雪。
　　贝多芬第五号小提琴奏鸣曲《春天》，献给我的小晏叔叔。
　　琴声交互跳跃，导播在耳麦里嘶吼，给镜头镜头！不是卢寒，给阮昭！全部给阮昭，一号稍微推一下，给特写！
　　现场的观众很多都是追着爱豆来的，并没有听出来这场合奏有什么特殊的地方，但是现场专业人员不少，自然能识别出这场世界顶尖乐团级别的合奏，有不少人已经情不自禁地站起来了。
　　卢寒的身份大家都知道，这个阮昭是从哪里冒出来的？合奏都没有被卢寒压住，居然现在都没名气，娱乐圈里的那帮人都瞎了吧。
　　一曲终了，卢寒放下小提琴伸手朝阮昭笑，这个曲子是两个人合奏过很多次的，这一次也极其默契，棋逢对手从来都是幸事，阮昭上前和他拥抱。