还好用的是保温杯。
　　李恩临又想他从窗口回来看杯子壳凹下去一小块，周邺就说是学生没注意撞掉了，最后还特地把水杯放得可靠里。
　　李恩临一顿饭没开始吃就觉得饱了。酸的。
　　“明天没课。”
　　他撒谎撒得计较又小气。
　　才不要给别人看你。
　　“周一不是满课？”周邺话问得冷静心下烦得很，一停车又刹不住脾气，“本事见长啊你，撒个谎脸不红心不跳。”
　　“说话。”
　　“你知道，还问。”李恩临又磕巴，“说了又生气。”
　　“少转移话题。”
　　“你不讲道理。”
　　周邺下了车窗想摸烟，火机找不着又来气，没轻重地一敲方向盘，像是恼它替人受了罪。
　　“我不能去学校找你？”摸不着就不抽，话又绕回来，“是这意思么。”
　　怎么净是些让人没法回答的问题。
　　李恩临脑子里又蹦出来周沛的话，想就算不在学校，其它哪儿都少不了漂亮女孩儿，他掩耳盗铃掩得太傻气。
　　“我没这么说。”他只管低着头蹭安全带，“错了，你不生气。”
　　周邺真是挤到顶儿的脾气都给他一股脑儿压下去，吵架都像一个人生闷气，李恩临三个字念出来就让人牙痒痒。
　　“你是不是觉得自己一副委屈样挺招人疼啊，嗯？”
　　不说算了，跟谁求着他说似的。爱说不说。
　　周邺皱着眉往家开，堵在路口又没法儿，李恩临手机一响就清清脆脆地划破了沉默，可一接起来又头疼，只听着那头周沛叫他名字。
　　“嗯…他在开车。”
　　“是吗？”周沛话放得也慢，“你何叔叔今天过去一趟，我让你哥请人家吃个饭。”
　　话说了一半藏一半，谁一起去吃要李恩临自个儿猜，话筒捂不住就漏声，周邺等了一会儿看李恩临也蹦不出个豆来，索性从人耳朵边抽出手机自己回。
　　“爸？何叔今天过来是看女儿的，改天我单独请他。”
　　“你还跟我讨价还价起来了，周邺？”
　　绿灯亮起来的时候就想挂电话，李恩临可上道得很，一手过去乖乖帮人家举听筒，周邺就边说边驶出十字路口。
　　“不敢，我少给你添点堵就行了。”
　　“你给我添的堵还少吗？”
　　“教训我啊。”
　　周邺跟自个儿老子是哪哪儿都像，一琢磨就知道这几个月周沛没少给李恩临打电话，说的话都能猜个七七八八，他不问李恩临就不说，没事人儿一样上课下课。
　　鬼知道心里想什么，胆子那么点儿大，回头多说两句又跑了怎么办。
　　“我哪能教训得了你啊。”
　　周沛气都不打一处来，从小到大就这样，犯了错还理直气壮，让往东走偏朝西，哪来这么大底气。
　　“那不就得了。”周邺随口回道，“我又不是小孩儿，知道自己该干嘛。”
　　说没两句就要挂，等那头没声了家也到了，李恩临一到冬天手又脱皮，指纹锁按不上去周邺就牵他，掌心都是冷冷的凉气。
　　“晚上吃什么？”
　　男孩子进了门就张嘴问，吃饭这种话题永远是他吵架和好冷战垮台和性暗示的不二法门。
　　“不饿。”
　　周邺才进去就松了手，往客厅走的时候背影被壁灯拉得长长，像个有点累的姿势，无声地收进门缝里。
　　乏得很，扯松了领带往沙发上靠，才一合眼睛电话又响，没完没了的事儿，坐不到半个点又得再出去。
　　李恩临走过去试着够够他眉心，周邺就习惯性地牵一把，手下一用力给人带到了自己腿上，也不开灯，就亲密地呼吸。
　　“要出去吗？”他分开腿跪下去，一低头就对上周邺眼睛，“你还没吃晚饭。”
　　不说话，就被李恩临笨笨地吻，男孩子手指顺着人头发滑下去，一边揉耳垂一边接吻，周邺就一手懒懒地圈着他。
　　“我不想放寒假了。”
　　学校的事和父母的话都被他压在心里面，翻来覆去地碾，最后说出口却成了句孩子气的抱怨。
　　“喜欢学校？”周邺没细想，只不经意地问。
　　“不喜欢外面。”
　　不开灯他们就看不清彼此表情，李恩临心不在焉地想过年又要一家人一起，抬抬头就对上长辈眼睛，毕竟今时不同往日，越想越心惊。
　　“你不是怎么着都行么？”
　　李恩临后知后觉的不对味儿，一慌就抓不住重点，半天只蹦出个“不是”来，又补了句怎么还生气。
　　声音响在傍晚就落得沉，周邺问得很冷静。
　　“没生气。”
　　想给他一切都不折不扣，李恩临却像在欲擒故纵。
　　“什么都不说。”周邺抬头看过去，手扶着他腰没动，“还一副我很无辜的样。”
　　“你是不是有没有我都行啊。”
　　“说什么？”李恩临反应不过来就捡最开始的由头往外丢，“我只是不要你去学校啊。”
　　周邺心想是讲不明白了，随口就回他，“我去学校给你丢人了？”
　　你招人。
　　李恩临没张开嘴，刚想解释周邺兜里手机又催人，一时间吵得心里乱成团，本来也没多久能在一起，见面就吵，饭都没得吃。
　　越想越不易，索性松了手从周邺身上爬起来，一个人窝进沙发角不说话了。
　　等周邺换了身衣服要出门他就抬眼偷看，看得飞快，一瞬就拐跑了视线，那头摸了钥匙只不咸不淡地说。
　　“困了自己先睡。”
　　咔嗒。
　　又落锁。
　　李恩临松了力气往沙发上躺，天黑透了也不开灯，趴在靠背沿上听海风，一睁眼就是落地窗外一层薄薄的雪，海湾边闪着光，像困久了打哈欠要掉眼泪，一照还露着点儿金。
　　他等不到人就倦，上眼皮困合得很乖顺，半张脸埋进胳膊肘里，没一会儿就睡着了。
　　周邺回来的时候十二点出头，一转身就是团伏在窗边的影，李恩临露着小半个鼻头打瞌睡，眉毛都是静静的。
　　他只好低下头，认输一样吻吻他的耳朵尖。


第34章
　　怕来的还是要来，可好像来了也就那么回事儿。
　　回家之前七上八下得很，上了年夜饭的桌那些心知肚明的事就都给压下去，和和气气讲出来的都是家常话。
　　长辈们问到周邺怎么也不谈个恋爱，他就随口说没碰见合适的，周沛那头听了就话里有话地点他。
　　“年轻人玩性大，过个两年就好了。”
　　“五六年也不短了。”
　　周邺面不改色地回，其他人也听不明白，李恩临就紧张地捏扁了可乐罐。周沛喝得不算少，这会儿一听就压不大住火，扫一眼又开口。
　　“本事不大脾气不小，老这么自以为是也不问问人家愿不愿意。”
　　一针见血，给周邺说得那个来气，没来得及说话那头孙晴就拽周沛的袖子，力道也不重，打圆场一样糊弄了两句。
　　老太太那边听着不对劲儿，年纪大了也不爱费心，张嘴就念叨儿子，“你少教训他，我还舍不得说他一句呢。”
　　李恩临一顿饭吃得干巴巴，周邺也不跟他说话，坐那儿该怎么喝怎么喝，潮了领口就生汗，光一打亮得人心痒痒。
　　没一会儿这要命的话题就丢到了他头上，家里小孩还跟着起哄问李恩临喜欢什么样的，给他逼得话都说不成趟，半天蹦出来句，“不…不跟我吵架的。”
　　“哪儿找这么好的小姑娘啊。”
　　“你倒是会想，都可着你了，哈哈。”
　　人家一笑他就跟着乖乖点头，吸没了可乐偷眼瞄他哥。周邺没看他，肩线平直，顺着衬衫拉出修长的弧，手下推杯又换盏。
　　等人散得差不多了，周一悦又闹小孩儿脾气，死活不跟家长回去要在奶奶家睡，老太太这才想起来他以前住的小卧室暖气管出了点儿问题，总透风。