私奔(66)
“老师呢?”闫乱呆呆地重复梅久的话。
“问你啊!老师不是走在你前面的吗?”梅久有些急,也没发现闫乱快被吓死的异态,她很快走到刚刚他们爬出来的那个矮门边上:“靠!门已经关上了!”
闫乱也走过去,发现不知何时那扇木头门已经从里面被人关上。
“一定有机关的,因为老师没买护身符,所以他被鬼单独带走了。”梅久记得进来前工作人员的科普,她在校医室四处摸碰,闫乱杵着不动,像根电线杆。
“你先继续吧。”闫乱嗓子有点哑,对梅久说:“我知道怎么找到他,待会儿我跟他一起出去。”
梅久也没多想便点了点头,跟上其他两人;闫乱盯着校医室看似废弃的一扇小门,那小门顶端有块透明玻璃,玻璃里面有只“鬼”笑着朝他招手。
闫乱闭了闭眼,两大滴眼泪控制不住滑落,他握紧拳,一步一步朝那小门走去。
门不是摆设也不是装饰,闫乱真的可以从外面拉开,他打开门,是一条从未见过的黑黢黢的通道,这应该就是鬼屋设置的同伴救人环节用到的场景。
闫乱喉结动了动,迈开腿往里走,地上不知是什么东西,湿湿软软的,甚至还在动。
“你们离我远一点,我真的很害怕。”闫乱的声音在看似空荡荡的走廊里产生回应,闫乱每一步都挪得费力又胆怯,走两步他便喊一声“褚时雨”,可走廊一直快走到头都没有褚时雨的回应,然后闫乱又看到一扇阴森森的门。
闫乱吸了吸鼻子,伸手推开那门,门刚被推开,顶上就坠下一个带筋沾血还黏着皮的仿真人头,闫乱整个人怔住,而后猛然弯下腰,“呕~~~”肚子里一阵翻腾,胃里的所有东西都哗啦啦吐了出来。
“靠,这就吐了?”
“那咋办,还吓吗?”
“开灯吧开灯吧。”
头顶的广播里响起一男一女两个声音,话音刚落下,走廊的白炽灯全都被打开,一瞬间亮如白昼。
闫乱扶着墙还在不停干呕着,眼泪也一齐被逼了出来,他伸手擦了擦嘴角,目光绕过那血腥的人头,无力地看着那摄像头:“你们到底把我老师关在哪儿了?”
“进去就能找到他了啊。”
男声响起。
闫乱的眼泪依旧无法控制地往外面流,胃里还是一阵阵恶心,那人头吊得极低,闫乱要进房间必定要绕过去。
“呕!!!”闫乱再次俯**子,几乎要把胃酸都吐出来。
广播:……
“咻~”那人头被收了回去,闫乱再次擦了擦嘴角,迈着虚弱的步伐走进了那个小房间。
闫乱刚走进去那门就被“砰”关上,倒不是人为操控,这门是感应的,高科技。
小房间里面也处处都是血迹和尸块,闫乱挑着干净的地方走,终于走到小角落里那个黑色大柜子前,柜子从外面被销上,褚时雨大概就在这里面。
闫乱打开插销,将柜门拨开,终于见到坐在柜子里的褚时雨,褚时雨看到闫乱后眼睛立刻亮了,他站起来想拥抱一下,动作来得没闫乱快,闫乱看到褚时雨的瞬间就猛然搂住他,几乎要将褚时雨揉进自己怀里,他胸腔剧烈起伏着、断断续续含含糊糊的哽咽抽噎很从闫乱喉咙里传出来,几乎是快崩溃的那种哭,就差没有号啕大哭。
褚时雨呆了两秒后陡然升出铺天盖地的剧烈心疼,他也紧紧将闫乱抱住,手在闫乱背上轻轻安抚:“没事了,不害怕……”
闫乱哭得满脸都是眼泪,出来的时候嗓子也是哑的,外面人不少,他也坚持紧紧牵着褚时雨的手不放。
“闫乱你不是吧?眼睛都哭肿了?”虞旦像发现了新大陆一样嘲笑他,声音不低,引来好几个在等朋友的路人侧目。
闫乱红着眼睛白了眼虞旦,而后默默缩到褚时雨身后。
“行了,都感受完了现在回家吧,晚上回家写感受报告,一千字,明天都得交。”褚时雨看着众人道,闫乱在身后牵着他的手,手心还是一片汗湿。
“舒服点了吗?”
车里,褚时雨柔声问刚喝完热水、坐在副驾的闫乱,闫乱的目光还有些空白,他大脑依然钝钝地泛着懵,却还是朝褚时雨点了点头。
“是害怕鬼屋吗?”褚时雨拿起保温杯又给闫乱倒了一杯热水,闫乱把水握在手心,眼底透着无法控制的红意,闫乱喉结动了动,轻声开口:“害怕吊死的人。”
闫乱童年里有一段特别可怕的记忆,但过去他从来没有想起过,或者说,那段记忆被封闭在一个非常不明显的角落里,就算想到了也是很快掠过,特别模糊。
原因归功于闫罗汉,闫罗汉带着闫乱访遍全国的知名心理医生和催眠医师,甚至用了许多迷信封建的方法,终于让闫乱淡忘了那段回忆。
闫乱不记得自己当时多大,可能是幼儿园可能是小学低年级,他一个人住在闫罗汉租的房子里,某天放学回家闫罗汉不在,闫乱便自己泡泡面吃,泡完泡面从厨房端到卧室路过客厅时,突然看到原本什么都没有的门口玄关走廊处吊着一个女人。
闫乱看到那女人眼珠子往上翻,喉咙里发出很难听的声音,手脚都在挥动,但当时闫乱个子矮,也没什么力气,他第一反应不是害怕,而是想把那人拉下来,可他拉不下来,于是他站在那被吊着的女人跟前,看着她垂死挣扎,然后缓缓咽气。
闫乱连哭都不会了,小孩子哭好歹还有个逻辑支点,比如疼痛、又比如得不到想要的东西,但闫乱不到十岁的年纪里,从未有这样骇人听闻的事情当着他面发生过。
他甚至搞不太清楚到底发生了什么。
一整晚闫乱坐在客厅角落里,对着那具发白、发凉、渐渐扭曲的僵硬尸体,眼睛一眨不眨地看着,像是他也成了一具尸体。
闫乱也不会动,他也像是僵**,没有开灯,夜里月光清冷,他就借着月光,盯着那死死盯着自己的一双凸出的眼球。
闫罗汉第二天中午才到家,家里吊死一个女人、休克一个小孩。
那女人是闫罗汉当时就职的赌场里一个赌徒的老婆,赌输了房子、赌没了车子,闫罗汉带着一群人去他家要债的时候,那人甚至要把自己的女儿当抵押这群赌场打手。
这个女人记住了凶神恶煞的闫罗汉,她早就想死了,她受够了天天被自己男人毒打要钱、受够了女儿在家庭的影响下快精神分裂,只是还没找到一个最好的自杀方式;她把对这个世界的恨、对自己男人的恨、对赌场的恨通通加注在了闫罗汉身上。
她那时已经头脑不清醒了,她想着就算死也要报复那个让自己快家破人亡的闫罗汉,但明明始作俑者是她的男人。
她知道闫罗汉有个儿子,她要闫罗汉的儿子也尝尝自己女儿受的苦,于是那天早就偷偷躲在了闫罗汉家里,等闫乱一个人在家的时候,不声不响吊死在了最明显的地方。
后来闫乱就魔怔了,精神状态和语言行动状态都很不好,闫罗汉察觉到事情的严重性,一个月后才带着闫乱去找各种各样的医生和神棍。
这大约暂且称为催眠,闫乱年纪小,没有大人那样复杂的思想,找对了医生之后很快就封锁了这段记忆。
闫乱没跟褚时雨说得这么细,他只说,以前有个人吊死在自己家里,自己有了心理阴影,后来去看了医生就忘了。
褚时雨满脸的惊骇心疼,他将手轻轻搭在闫乱手腕上,而后倾覆身体搂住他:“对不起。”
闫乱神志还有些恍惚,他在去找褚时雨的路上强迫自己不要去想当时那个场景,可越这样想,那场景、那女人凸出的眼球、那扭曲的脊柱像循环播放的幻灯片往闫乱的视网膜上打来。
“我以后会好好保护你的,闫乱。”褚时雨搂着闫乱的头,在他额上印上一吻,他此时的心疼难过不仅仅作为一个爱人、还作为一个师长、一个哥哥。
夜里闫乱没回家,带着不乱来投奔褚时雨;这晚上两人没睡,褚时雨躺在床上听闫乱讲童年的许多事,那是和褚时雨截然不同的另一种童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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