City of Angels(32)
哦。宁宇心想,我在你家门口站了小半个月都没能登堂入室,还是逮着个你受伤的机会才进来了,当猫多好啊,猫随便瞄两声你就心软让进来了。
宁宇控制不了那种嫉妒,从那天起,他居然开始吃一只猫的醋。
阿崇也能感觉到宁宇不太喜欢这只猫。先是说了一堆什么没打疫苗不知道有没有病,又说什么以后等阿崇要去上班了没人管,反正话里话外就是不想让阿崇养。
阿崇无奈了:“反正这几天我无聊,先养着,以后没时间养给三姐或者我朋友都行。也没那么多病,你不要这么紧张。”
还能怎样,宁宇只能强迫自己无视那只猫的存在。无视阿崇抱着那只猫玩手机,听歌,午睡,无视阿崇在一只手行动不便的情况下还要和自己一起帮那只猫洗澡。
不无视会疯掉的,阿崇还给那只猫取名字叫公主。你说不无视还能怎样?不无视说不定今晚宁宇就会控制不住自己去谋杀公主了。
如果喜欢的人对一只猫好得不得了,但对自己却十分平淡,那种挫败感会把人逼得十分焦躁。
宁宇想过无数次,自己还比不上一只猫吗?为什么就不能多看我一眼?猫会喂你吃饭?猫能帮你洗澡?猫会做蛋糕?猫能帮你换药?!不能吧?
心情不好的时候宁宇习惯去做别的让自己平静。比如那天阿崇又在逗猫,宁宇就戴上耳机去厨房花一下午的时间做了个蛋糕。
他现在做蛋糕的时候喜欢听周杰伦,就像是催眠自己在歌声里回到芭提雅的那一个晴天,阿崇假装和自己相爱的那一天。
听完歌,他才能平静下来,不去想那只猫,不去跟那只猫比较。
端着出厨房的时候,宁宇看到阿崇光着膀子,脸上盖了条暗红色丝巾,脸对着小电扇吹,丝巾压出阿崇脸的轮廓,被吹得一直晃动。
公主趴在阿崇腿边,整个画面看上去……很舒服,静得像一部夏日电影的午后。
阿崇洗完澡后喜欢用电扇吹头发。似乎是很容易感冒的坏习惯,而且宁宇也不明白为什么阿崇对电风扇那么执着,明明挺有钱一人。
他好像一直不太明白阿崇。也因为那种不明白,他一直在被吸引。
阿崇不缺钱,阿崇好像喜欢钱,又讨厌钱,阿崇不喜欢空调,喜欢电风扇,阿崇喜欢吃很便宜的小零食,阿崇喜欢猫,抽一百铢一包的烟。这些组成阿崇,但又不全然是阿崇。
宁宇端着蛋糕,突然就走不动路了。
那一幕像一个慢镜头。看不到阿崇的脸,但隔着那条红丝巾,他似乎感受到了什么。
似乎闻到了阿崇身上的少年气味……混杂着肆意,自由,柔软,脆弱,疲惫,坚毅的味道,也是复杂的。类似阳光的爽朗,类似雨水的清凉……这些组成一个人的特质在阿崇周身矛盾地流转着,随着那条丝巾被小风扇吹得起起落落。
视线里阿崇又伸出了那只没受伤的手,慢慢地去靠近小风扇——
那只好看的手慢慢地舒展、收紧,像是想要握住风。
那一幕太好看了,时间似乎都静止在那一刻。
人大概会因为这种美的片刻不受控制、感情用事。
宁宇悄悄走近阿崇。他决定把这一刻当做生命的恩赐,暂时忘记自己是谁,这也不需要逻辑解释,只是想这么做罢了。
靠近了,可以触碰了。
宁宇发现自己弯腰的时候好像在发抖。
风扇的风也吹到了他脸上,明明是凉的风,可身体更热了。
隔着那条丝巾吻住阿崇的时候,宁宇想的是——
不能在一起似乎也无所谓。他此刻只肯定一件事……自己这辈子,都不可能忘记阿崇了。
第31章
试图去握住风,是阿崇独处时乐此不疲的小游戏。
他喜欢在洗过澡后坐到风扇前,闭上眼,或者用什么东西盖住眼脸,然后张开手,去感受机器制造出来的微风拂面。
那是他跟自己对话的时间,他会在那阵风里允许自己不切实际地想象、或是为某些不堪的东西忏悔自省。等头发干了,脸也被吹得冷了,阿崇会关掉风扇,重新让热气包裹自己,思绪也同时回到现实。
对于阿崇而言,身体对炎热的记忆才是真实的,要是太凉快太舒服了,反而会不太适应。师父也常用类似的话警醒他,大概是说人不能让自己过得太舒服了云云,毕竟忍耐炎热本身就是一种修行,可以静心。
喜欢旧风扇或许是奇怪的喜好?反正阿崇喜欢留有记忆的东西,比如复古车,比如老式唱片机,也比如这台旧风扇。
这台旧风扇是那年他把那33万给三姐以后得到的礼物,也是三姐第一次买东西给他。坏过三四次,阿崇固执地把它留了下来,自己把它修好,每次把自己洗干净就来吹一吹,吹个心静。
这个城市仿佛永远都是夏天,有人因为炎热懒散,有人因为炎热躁动,阿崇觉得自己应该处于懒散和躁动的平衡里,也类似他的生活,动静夹杂,是变换的状态。
他往日会在风里回忆过往。风把他带到从前。从前,从前他在蒲团上读经,在陌生人的皮肤上刺符,为来往停留的人按摩,划破有钱人的口袋,在夜晚给陌生的流浪汉递出一根烟。
想从前思绪就容易散,阿崇想得有点困。
耳边除了风扇单调转动的声音还有些细碎的声响,大概是宁宇在收拾什么。其实宁宇做家务很安静,拿东西也习惯轻拿轻放,像是怕打扰到什么一样。这段日子阿崇开始习惯家里有这种声音,有存在感,但是不吵,而且怪的是这种声响很容易就会让阿崇松懈下来。
宁宇会把他的家收拾得很整齐,无论弄乱多少次最后也会被收拾好,而且他还不会有抱怨。阿崇还想过,要不要雇宁宇来帮他看家?他现在的工作一出班就十天半个月不能回家,如果把家交给这个人,好像可以放心。
想这些就越来越困。腿上的公主时不时蹭他一下,阿崇闻到甜味,应该是宁宇又在烤蛋糕。
他喜欢吃甜食。理由也很简单,小时候想吃但没人给买,长大后就自己给自己买。也不是经常吃,师父让他自我约束,所以大概两三天吃一次。但宁宇来了以后天天做甜点,他的自制力很自然地没了,会告诉自己吃吧吃吧,反正我生病了我受伤了,我要休息。
坐着都快睡着了。迷迷糊糊的时候……阿崇感觉嘴似乎被什么碰了一下,脸有点痒。
他慢慢睁开眼。
其实看不清东西,他在脸上盖了条丝巾。但能感觉到似乎有一只手指在摸自己脸的轮廓。
动作真的很轻,所以阿崇觉得脸很痒,这人像是在用手指描画他的五官,是很珍惜的那种力度,空气都能跟着静下来。
那此刻这个人脸上的表情,会是什么样的?阿崇觉得自己大概能想象,但他不想看。
下一秒那条丝巾被轻轻地掀开了。
避无可避,他们只能把目光撞到一起,
宁宇的眼睛很黑,和他的头发一样。他看人的时候很静,尤其这样专注地盯着一个人看,会看得人有点受不了,反正是把阿崇看清醒了。
视线里的宁宇晃了晃手里的丝巾,说:“在中国古代,这叫掀盖头,是成亲的礼数。我刚刚不小心掀了你一次,你说怎么办?”
哦,长进了。
阿崇把三姐那条丝巾抢回来,笑着回:“不是吧,我记得掀盖头之前应该还要什么三书六礼,四聘五金,你这直接就掀盖头,有点不合适吧?”
“你说这种话的时候不仅中文变好,还变成了国学通?薛定谔的中国话啊。”宁宇直接跪上了沙发,岔开腿把阿崇圈在下方,脸又压进了点,“我觉得很合适,没什么不合适。”
阿崇心想宁宇大概这两天憋坏了。共处一室,又还要帮自己洗澡什么的,有个擦枪走火那是再正常不过,但由于两人都因为一些奇怪的理由都在装作无事发生,每次开两句玩笑就过了,但今天这是……
也不知道刺激这人的点是什么,奇奇怪怪的。
阿崇把脸靠近宁宇一些,作势要亲的时候又停住,然后头又往后退了些。
短短一两秒,宁宇的神情变了好几次,阿崇觉得很好玩。
他刻意把声音放得很轻,问这根逢春的木头:“那你教教我,要是我们成了亲,你要怎么叫我?”
宁宇愣了大半天,阿崇等得不耐烦,伸手拍了他屁股一下。
“问你呢。”
宁宇上一秒还有些强硬的气势像是被阿崇这轻轻一巴掌拍散了。这个姿势很容易让他想起一些旖旎的回忆,就算只是想想,那种被支配的感觉也还是记忆犹新。
他目光低了些,红着脸吞吞吐吐地说了句:“好像是叫……相公……还是官人什么的……吧。”
阿崇哦一声,又靠近去看宁宇的脸:“为什么有一个‘吧’?”
就这?
不禁逗。
宁宇被撩得腿都软了,勉强道:“……相公。”
阿崇哦一声,才说:“原来是相公啊。那可以从相公的腿上下去了吗?”
宁宇这次放弃了脸皮:“……我不想下去。”
阿崇这次不讲话了,就似笑非笑地盯着宁宇看。
看了没十秒,宁宇自动默默地从他腿上起来了。
阿崇在等宁宇失望和不满,但他没有等到。宁宇很快就调整好了表情,又复而盯着他的脸看,和以前一样。
其实阿崇习惯了看别人失望。他遇到过极端一些的,会把失望的情绪发酵成令人难以理解的行为,比如阴阳怪气地发脾气,比如像个怨妇一样地哭,闹,报复。
喜欢他的人很多,所以他惯性会在众多的喜欢里挑拣,在他看来,就算是国王的儿子跪在自己脚边,也要看自己心情决定给不给舔。他过去吃过很多苦头,就不想再因为感情受一点委屈,这已经变成了一种本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