王与神官[综](85)
“……吵。”
“哈——”
笑声也非常突兀地戛然而止了。
王的嗓音比一般男子来得低沉,笑起来极具穿透力,以至于过于沉浸在自我世界中就会显得特别地——吵闹。
从来没有人当着他的面说过他吵。
主要原因是,王在不讨喜欢的臣子们面前很少开怀,更别说大笑。
曾经在真正喜欢的人面前笑得倒是很多,几乎把后半辈子所有的笑声都抛出去了。那人性子冷淡,只当声音是看书时候的伴奏,忽视起他来从没有顾及过他的面子……
或许他其实已经算是顾及了他的面子了。
因为听了那么多年嘈杂的噪音,大祭司大人从来没有说过一句嫌弃他吵的话。
反倒是现在,没有应该委婉的认知作为限制,塔希尔就不会给笑声真的很吵闹的王面子了。
就用了这言简意赅的三个字。
“太吵了。”
法老王(受伤过重):“唔噗——”
细看便会发现,法老王头顶的呆毛就跟他的哈哈大笑声一样具有标志性。
畅然大笑刚因为大受打击而临时中断,时刻挺立的呆毛也萎靡不振地低落了下来。
可惜的是塔希尔看不见,能看到的话,说不定能凭借对法老王呆毛的深刻印象,再想起些许关于过往的回忆来。
他毫不客气地打击完法老,便终于有些满足了。
对这个到现在都没能看清面容,也不知道叫什么的男人,塔希尔只能通过自己下意识的举动来确定:嗯,是这个人没错。
而且,这个人也是【他的】。
除了“确认”和从某种意义上算是“打上标记”的占有式行动外,做了失忆前的自己绝·对·做·不·出·来的事情的他,并没有别的想法。
“你叫什么名字?”
手指松开被抓得有些变皱的白色披肩,转而抚摸上男人比小麦色更健美一些的侧脸皮肤,仍然带有强烈进攻气息的金发美人贴近过来继续询问。
且不论实际与印象产生的反差感再度飙升得有多强烈,向来高洁冷傲的大祭司伴着艳红血迹的模样又有多扎眼。
毫无疑问,法老王好不容易平息下来一点的心脏又开始狂跳,简直是直奔着失控去。
“果然不记得了吗……我的名字,是——”
“嗯?”
“……拉美西斯。”
“嗯。”
好了,知道了。
知道了之后——这个男人大概就不需要再怎么多管了。
塔希尔也不再坚持非要把眼帘打开,他至少达成了一半目的,此时便不会再像先前那般莫名急迫。
在被法老王拥入怀后,阳光落在他身上带来的灼烧效果便悄无声息地消失了,此时的幽影变得清晰可见,也重新有了是实体的感觉。
他全身心都感到轻松,不再不安,也不会压抑。
所以就这样将就着,慢慢往侧边歪倒,头便倚靠上了男人一边的肩膀。
再过片刻,不再有消失风险的影子就像普通人那般安心地“睡”了过去,此时萦绕在身边的氛围,别提有多静谧安宁。
“……”
就这样被扔下的男人的心情,不用说也是微妙的。
不过,再是有着才刚刚被勾起波澜万千、下一秒全部热情就被冰封了个彻底的憋屈和失落感,奥兹曼迪亚斯也应是心满意足的。
重要的人飘飘摇摇,晃入的是他的怀中。
他似乎还踩在云端,迟迟未能降下来,落到地面。
由于恍然如梦的状态需要时间来慢慢消除,所以,抱着人僵硬地待在一个地点长久一动不动,当然在情理之中……
——以上。
这就是法老王严肃至极地在此端坐至今的来龙去脉。
此时天色已经大亮了。
在深夜进行的圣杯战争果真在天亮之后就销声匿迹,以相当高强的效率处理完了可能暴露魔术存在的战斗遗留,清晨醒来的普通人果然没有丝毫察觉。
不久前还空无一人的街道汇聚起了人流,整座城市都变得繁忙了起来,从高处往下俯瞰,便能将这复苏之景尽收眼底。
虽然也算是从者,但不在圣杯战争所属范围之内的英灵来到的就是无人能来打扰的高处。
奥兹曼迪亚斯只要想维持着抱紧熟睡之人的姿势不变,就不能解除实体化,也就必须避开普通人的视野。
这类似躲躲藏藏的行为显然不是法老王所喜的,但关乎更重要的事情,一时间也顾及不了太多。
以王的眼力,当然在看到塔希尔的第一眼就发现了他身上的不对,所以才会疑惑塔希尔为什么会变成这样奇怪的状态。
当时出于特殊原因……没有来得及细下询问。
现在也没法询问,因为面部神情肃穆如石刻的法老王半秒都没有多想,坚决不愿意叫醒似乎在熟睡的人。
他光坐着目不转睛地看塔希尔的脸都能看上一天——虽然顽强的意志力肯定不允许他真的这么干,但依依不舍地多看几眼还是可以的。
看完了。
现在该做正事了。
“也是时候告诉余了。”
语气在悄然之间发生了转变,从低沉中仍带着温柔,切换为居高临下的王者应有的威慑。
“你在他身边待了相当之长的时间,可以说了解余难以想象的那些过往的一切——不想坦言?呵,余也没打算要从区区无光之徒口中得晓真相。”
没错,此时勉强算是在对话的对象,是靠自己艰难地跟上来了的蛇杖。
蛇杖气不可遏,而法老王却不理他,直接表明,自己从未将它看在眼中。
以为知道些什么他所不知道的内情,就能以此作为嚣张的底气,嘲笑、痛击、鄙夷人间之王吗?
未免过于无知狂妄了!
奥兹曼迪亚斯就算迫切地想要知晓真相,也不至于如这卑劣之物所愿低下头来祈求,若还想要以人间至尊之王不禁露出的痛苦挣扎表情为乐,那更是异想天开。
“即使余犯下不可原谅的错误,需要道歉,需要弥补,也是要亲口听他说。”
“你,莫不是以为从高洁的明月那里沾染了点微薄之光,就不可一世——胆敢与余,太阳神的化身争辉了么!”
从气急败坏赶来的那一刻开始到现在,蛇杖就被法老之怒直接怼到了面前。
作为它临时载体的人类又换了一个,被附身的年轻男人面色诡异,让那张还算好看的脸都不禁变得扭曲。
极擅长花言巧语的蛇杖在这时竟然一句话都没能说出来,不是因为它突然哑火,舌头打结不会说话了。
原因很简单。
不外乎就是——前所未有之强烈的压迫感。
蛇杖之前没发现,在此刻之前也不会想到:
即小看了还是人类时的塔希尔,它如今又小看了不是人类、已经是英灵了的法老拉美西斯二世。
从人类到英灵,是超乎质的改变。
是人类的法老拥有神力,但本质还是凡胎肉身,不被活了百年千年的蛇杖看在眼里。
但现在,莅临于人间的不再是人类,而是真正获得了神之权能的法老王。
法老王不用转身,只凭一道背影,便能让万民臣服。
他能够驱使太阳船,从太阳船上降下的皆是蕴含太阳中心的温度的灼目光柱。
这个男人自身就是“太阳”,且名副实归。
而再强大的黑暗,都比拟不上最夺目的光辉。
蛇杖从他身上感受到的,便是无比真实的——直面众神之王,黑暗在阳光的覆盖下无处可遁的恐惧!
之前是这位王没能弄清情况,又沉浸于失神。
但现在他回过神了,所以,必然要开始重整神威。
“…………可……恶……”
这是在脸色一阵青一阵紫后,蛇杖从牙缝里艰难挤出的两个断断续续的字音。
它当然很愤怒。
同时,它当然也很绝望。
愤怒的理由不用多说,重点是“绝望”。
蛇杖借用人类的身体钻了规则的空子,才将额外的这个英灵从英灵殿内召唤。
与奥兹曼迪亚斯之间的契约是连在它这里,但这个契约不是它与塔希尔的主仆契约,也不是圣杯战争中御主自带能够无条件命令英灵的令咒的主从契约。
也就是说,蛇杖能做的只有给这个因为破格,所以超级耗魔力的法老王无条件提供魔力。
它没办法命令他,也就更不可能让他听话,还要反过来像这样,遭到英灵明晃晃的威胁!
“如果不是……本大爷怎么会——”
“余没有心情浪费时间。”
法老王冷酷地宣告自己的耐心告捷:“你只需要开口,告诉余他如今的奇怪状况能否解决,怎样才能让他回到自己的身体,如何复活苏醒——给你的仁慈只到这里!”
很显然,他是真的不打算多话。
这个男人以极快的速度从蛇杖的含糊话语中抓住了关键内容,并由此作出准确的判断:
蛇杖与塔希尔之间连接着契约关系,不管有什么内情,它身上都存在着必须将塔希尔复活,并绝不能危害到他的生命的强制限制。
只要确认了这个结论的真实性,奥兹曼迪亚斯就不会犹豫了。
他只需要逼问出这些关键问题的答案,便可以肆无忌惮地自己行事。
蛇杖不可能不说,因为不说,它自己也不会有好下场。
区别只在于跟着“主人”一同消失,或是提前泯灭于太阳的炽烈光辉下。
此时蛇杖所附身的人类已经浑身是汗,脸色惨白地蜷缩到了地上。
太阳神化身的法老王自带太阳的辉芒,这句话并不是假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