回到明初搞慈善(127)
这几户人家不必陈柏松动手,别的家族就会合起伙来蚕食他们。
大部分族长都来了,他们坐着马车出城,然后一起进了军营。
邓老爷以为自己能见到那位传言中凶狠蛮横的陈将军,却跟着一众老伙计等在帐内,别说陈将军了,就是他身边的亲兵都见不着,只有军营里的小兵管着他们。
也不算管,小兵们不与他们说话,到了饭点就给他们送饭,要拉撒了就带他们去拉撒。
偏偏他们也不敢问——谁都想活得长久一点。
现在死了,好像也得不到什么好处。
他们也不敢给小兵们甩脸色,端架子。
人在屋檐下,不得不低头的这个道理他们还是懂的。
邓老爷坐在木板床上,身上盖着自己带来的被子,手里捧着一杯热水,心里慌得要命,可是又不敢表现出来,只能缩着身子干坐。
别家的几个老爷有些眼馋他的被子,人年纪大了,年轻人觉得不冷不热正合适,但他们还是觉得冷的。
这帐里也没给他们准备被子,自己不带就得受冷。
“邓老爷竟还带了被子来,倒比我们想的仔细。”
“就是不知邓老爷是怎么想着要带被子的。”
“难不成是早就与那陈将军有了首尾?”
邓老爷的脸都绿了,连忙说:“是小儿忧心,我年纪大了,我儿给我置办的,诸位若是不嫌弃,还请过来吧,盖盖腿也好。”
他知道,若是再让这些人说下去,他就成了叛徒,这被子别说还能让他盖个腿了,就是放放手都不行。
这些人从来如此,聚在一起给谁定个罪,再叫人宣扬出去,被定罪的人就完了。
或是图别人家的铺子,或是图别人家的地。
这法子他们用的得心应手,屡试不爽,邓老爷也不敢跟他们对着干。
汝宁城内的家眷们都在等老人们的死讯传来。
老人们死了,他们才更有底气去谈条件。
然而左等右等,死讯没等到,却等到了陈柏松派来的使者。
“你们家长辈在军营里,怎么劝也不愿意回城,总不好叫我们将军把人养着吧?”
家家都听到了这话。
于是无数粮车从城内拉往军营。
陈柏松看着那些粮食,有陈粮有新粮,不过分量是足够的,几十辆车拉来的粮食,足够整个军营吃上个把月了。
就在城内各家自以为大出血,心疼得要命的时候,陈柏松这边的使者又上门了。
“你们家老爷子胃口好,吃得多,之前送的粮食已经没了。”
各家都傻了。
这简直就是要把他们掏光一样要粮。
“不能给他们!”
“继续给,他们就会继续要,他们的胃口是填不饱的!不能给!”
“不给有什么法子?那是你亲爹,你要当个不忠不孝不义之人吗?”
“百善孝为先,连孝道都不要了,到时候逼你爹去死的人就是你!”
“那能怎么办?”
“给粮?我们就只能一直给,家里有多少产业也不够啊!”
长辈走之前,都希望长辈能平安回来。
此时却一个个都巴不得长辈早些死。
“晚了!如今不给粮,到时候逼死他们的就是我们这些家里人,粮食不能停,继续送!”
陈柏松看着新送过来的粮车,叫人打开来检查,粮食少了,但代替粮食的金银却多了。
但金银作用在这个时候显然没有粮食来的大。
他对亲兵说:“既然他们觉得金银是能吃的,你们就过去叫他们自己吃吃看吧。”
亲兵领命下去,带着那些金银去找城里的大户们“买粮”。
他们能说不卖吗?
各家的长辈们在军营里虽说不能随意行动,但吃的有,喝得也有,不能享受,可生活是能保证的,就是生了病,陈柏松还叫军医去医治。
邓老爷的被子最终还是被抢走了,好在他带的衣裳足够厚实,每日盖着衣裳睡觉,倒也觉得还好,但是人老了,总会有各种各样的麻烦,要是有人便溺了,帐内一天都是那个味,更别提其他的。
邓老爷住了几天就有些受不了了,他宁愿睡在野地上,也不想再跟这些老家伙挤一个帐篷。
可惜他说了没用,无论他怎么哀求外头的兵,好话说尽,都没有一个人愿意应承他。
他们也不知道家里送了粮食过来,只以为那陈将军是要给他下马威,把他们关在这里,把他们的心气给磨平,一个个都咬紧了牙关,赌咒发誓要度过这个难关,无论如何也不能给家族蒙羞。
陈柏松看着源源不断送来的粮食,终于松了松手,叫人去给那群长辈送了棉被,吃的也比以往好,好歹有肉了,之前可是连菜都没有,每天都是红薯和土豆,这两样东西偶尔吃也很香甜,可天天吃也能吃得人面带菜色。
“不能再送了!”
一群人聚在一起商议。
他们一脸愤慨:“他这是什么?他这是盗匪!比盗匪更有过之而无不及!”
邓家长子小声说:“我记得那陈将军就是盗匪出身……”
众人看向他,邓老大吓了一跳,缩着脖子装鹌鹑,不敢再说话了,可是心里还是忍不住想“在这儿装什么狠?早先要粮的时候,你们可没一个人敢说话,如今还想推个傻子出来先不送粮,谁那么蠢啊?”
室内重新安静下来,此时有人说道:“我们一起不送粮,我就不信他真敢对长辈们下手!你们怎么说?”
“安公子既然说了,我们自然跟着安公子一起。”
“是啊,他们也太欺负人了,简直欺人太甚,我们总不能一直被他们牵着鼻子走。”
“正是,他们是笃定我们不会不管长辈,我们不送粮了,我也不觉得他们敢动手。”
“好!那就都不送!”
邓老大夜里回了家,妻子送上煮好的醒酒汤,温声细语地问:“夫君今日过去商议,可商议出什么结果了?”
邓老大喝了口醒酒汤,摇头道:“都想把别人当傻子,世上哪有那么多蠢人?”
妻子莫名:“这话是怎么说的?”
邓老大摇头说:“说是不送粮,你等着看吧,看哪家不送。”
到了送粮的日子,邓老大也不想跟所有人对着干,便深夜叫家仆送出城去,如今看守城门的都是陈柏松的人,也不怕其他家知道。
结果送粮的下仆回来禀报时,说出城的时候遇到了不少送粮车,虽然不知道是哪几家的,但是比起以往的送粮车并没有少,还多了些。
邓老大在家里哈哈大笑:“我就说这些人要是有胆子真不送才是怪事!个个都等着别人出头,那还商议什么?”
妻子却愁眉苦脸地说:“家里已经没粮了,连往年的陈粮也没了,再这么下去,我们只能去买粮。”
可买粮没有那么容易,粮食都掌握在大户们手里,大户们没粮了,难不成还能找百姓买?
百姓就是有存粮,也存不了多少,最多就够一家人几个月的口粮,真把这些口粮卖了,饿死不成?
邓老大低着头:“继续送。”
妻子抬手拭泪,眼眶通红:“夫君,你就是不为了家里,也该为孩子们想想,公公若是知道,也不愿意偌大家业……”
粮食,只要愿意出钱,总能买到,可是他们家没了粮食以后只剩下钱了,若是连钱都没了,那还剩下什么?
最后还不是会败。
邓老大看着妻子:“如今已经不是我们送不送的事了,你信不信我今日不送粮,明日那群当兵的就会冲进家里,给我冠一个不孝的罪名,到时候别说家里的钱粮,就是铺子和地都保不住!连命都没了!”
妻子茫然的看着丈夫:“竟然这么……”
邓老大苦笑道:“我原先以为那陈将军是莽夫,如今看来,倒是我们太蠢了,当时哪怕报病,都不该叫爹出去。”
妻子:“……可大家都去了……”
“不去的那几家……如今……”
邓老大看着窗外的夜色,心里一片凄凉,救爹,家就败了,还不一定救得出来。
不救爹,一样逃不过,进退都是死,只能选怎么死才能体面一些。
邓老大第二日才知道,真有一户人家没有送粮,这户人家在汝宁也不怎么体面,大户太多,这家只能算是小鱼,家里和亲戚中间也没人当官,只有些钱,家业也不能跟别家相比,不知道是怎么考量的,还真就没送。
虽然没送,可并没有被找麻烦。
汝宁城内的大户们就像是收到了什么讯息,竟真的开始陆续不送粮了。
陈柏松并没有派兵来找麻烦。
“我就说嘛,未必他真敢做什么?要是真把老人们杀了,天下人的唾沫就能淹死他!”
“就是!如今我们不送粮了,还不是什么事也没有?”
邓老大不敢不送,他这辈子都活在他爹的手心里,他不敢想他爹真死了该怎么办,只能叫人继续偷偷的送,原先刚入夜就敢送,如今得宵禁以后绕路送。
好在军营那边还是接了。
邓老大的妻子不理解他,兄弟和儿子也不理解他。
别人不送不都没事吗?怎么我们家还要继续送?送了也没什么好处,不送也没坏处。
但毕竟是长辈,血脉相连,也不敢真的开口阻止邓老大送粮。
一个月以后,陈柏松那边终于有了动作,大军入城,把不送粮的那几家全抄了。
不孝的罪名一放,当兵的把人抓起来,铺面田地全部派人收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