论如何靠签到离开漫画世界(99)
他一直以来看到的就是苏格兰威士忌,那么那个人想让他看到却又极力隐藏着的究竟是什么?
苏格兰威士忌对他说“不明白”,他又何尝不是不明白。
夜色太浓,纵使他的夜视能力再强,那个身影也逐渐消失在视野里。
雨宫清砚独自在街边站了一会儿,转身向另一个方向走去。
独自走在黑暗中对他来说是稀疏平常的事情,他经常会像这样一直向前走,直到晨光冲出黎明。
这个世界对他来说永远都是陌生的,他不愿意去了解一个虚假的黑白世界,了解这个世界的过程更像是了解那个漫画家的过程,他为此感到恶心,所以他从不刻意去记忆这个世界里任何一样东西。
这个世界里他没有归处,他的目的地在这个世界以外的地方,他向前走仅仅是因为他喜欢向前。
但是他今天破天荒地回了一次头。
雨宫清砚看着身后那片被路灯并不明亮的灯光分割成几块的路,没有看到那个身影,他收回视线,继续向前。
他最终回到了那个公园。
那里他曾经也去过不少次,不过那是0100号任务之前的事情了。
他并没有固定的落脚点,也不觉得自己需要一个固定的落脚点,有时会随心情随意找一个长椅坐上一整夜。
他曾经在那个公园看到有人在深夜玩烟花,所以今晚他才会带着苏格兰威士忌来这里玩烟花。
那个人明明是喜欢烟花的,但是来时心情不佳,走时也还是不高兴。
他把那捆烟花举起,未点燃的烟花在黑夜中并不明显,只能依稀看出几道不甚清晰的轮廓。
烟花并没有给苏格兰威士忌带来快乐,又或许有,只是被他打破了。
他很少会像这样思考,思考另一个人,思考自己。
他以为苏格兰威士忌这个代号与那个人是密不可分的,这个代号赋予了那个角色一种名为存在的概念,成为了站在他面前的苏格兰威士忌。
他对苏格兰威士忌进行了重塑,他一笔一笔地把苏格兰威士忌描绘成了最令他满意的模样,现在那个人却告诉他:我不是苏格兰威士忌,苏格兰威士忌只不过是一个代号。
苏格兰威士忌不过是一个代号。
他抬起头,今晚没有月亮,更何况是星星。
不远处的路灯倒是还在兢兢业业地发着光。
月亮和路灯哪一个更亮,这是一个无聊的问题,但是在今晚这个问题有一个确切的答案。
他想,曾经问出这个问题的苏格兰威士忌已经得到答案了吗?
“雨宫!”
一道熟悉的声音远远传过来,随之响起的还有逐渐放大的脚步声。
雨宫清砚仍旧仰头望着空无一物的夜空,没有去看正靠近着的那个人。
如果苏格兰威士忌不是苏格兰威士忌,如果苏格兰威士忌抗拒着他赋予苏格兰威士忌的一切,那他似乎已经失去了继续去看那抹蓝色的理由。
“原来你在这里。”诸伏景光停住脚步,他松了口气,“太好了……我以为今晚找不到了。”
那个人并不看他,淡淡道:“找不到还找什么?”
诸伏景光沉默下来,没说话。
他坐在那个长椅上,学着身旁那人的动作去看夜空,但是只看到了一片漆黑。
走散并不是他的本意,那个人的气息太过薄弱,一旦稍不留神,那个人即使离开了也很难察觉到。
诸伏景光闭上眼睛,他想,就像一直以来知道的那样,只要不去看那个人,只要没有真真切切地捕捉到那个人的身影,那就永远无法确定那个人是否还在身边。
对雨宫清砚来说夜不归宿是一件稀疏平常的事情,他不知道今晚的走散是意外还是刻意而为,但是他还是折返开始一路寻找。
他不知道那个人会去哪里,不知道能否重新找到那个人,不知道找到后又该说些什么,但是身体比思想先一步做出决断,问题还在接二连三地冒出来时,他却已经踏上了那段没有尽头的路。
他不想再等待三个月,也不想度过第二个愚人节。
诸伏景光看向身旁的人,说道:“雨宫,回去吧。”
那个人并未对他的提议做出什么反应,自顾自地挑起了另一个全新的话题:“你不喜欢那个名字,为什么?”
诸伏景光看着那双深绿色的眸子,叹了口气。
他拿起散落在长椅上的烟花,摸了摸口袋,没找到打火机。
一个打火机被适时递了过来,他没拒绝。
随着轻微的啪嗒声,暖黄的火焰点亮了黑夜,诸伏景光将烟花靠近火焰,一抹范围更大的光亮迅速覆盖了打火机带来的火光和暖意。
诸伏景光随意挥了挥那支烟花,另一只手里攥着的打火机有些硌手,他没由来地笑了一声:“雨宫,我以前是会带打火机的。”
烟花很快就再次燃尽,诸伏景光没有点燃下一根,而是把注意力放在了那个打火机上。
他并不是不会抽烟,过去也会偶尔抽一支烟舒缓心情,又或是点燃一支烟然后静静地看着它燃尽,但是在知道那个人不喜欢烟味后,他扔掉了打火机。
无论起因是什么,无论对于香烟他的想法变化如何,他可以为那个人扔掉打火机,但是也仅仅只会扔掉打火机,不会抛弃更多。
雨宫清砚仍旧在看着夜空,起风了,浓稠的黑色开始流动,但是视野里仍旧是一片漆黑。
并排坐着的那个人在沉寂了许久后再次开口:“你会出现在我身边是因为我拿到了那个代号。”
“没错。”雨宫清砚说。
“如果拿到那个代号的是其他人,你也会那样做吗?”
雨宫清砚的声音稍顿,仍旧说:“没错。”
系统让他拒绝了苏格兰威士忌这个代号,又在三百多个任务后对即将拿到那个代号的角色的出现进行了铺垫,坐在他身旁的人会成为苏格兰威士忌其实是命中注定,但是他此刻不想这样想,也不想这样说。
如果拿到了苏格兰威士忌的人与坐在他身旁的人并非一个,那个时候他也会去找苏格兰威士忌,因为他需要完成任务,因为他需要去看看那个被系统偏爱的苏格兰威士忌,然后用得出的情报与系统进行博弈。
那个问题再次出现:系统偏爱着的究竟是此刻坐在他身旁的人,还是那个名为苏格兰威士忌的代号?
“会拥抱、会亲吻、会一起吃饭、会躺在一起甚至是更多……是吗?只要是叫做苏格兰就什么都无所谓吗?”
这一次,雨宫清砚没有回答。
这是一个需要思考的问题,所以他没有直接回答。
为了离开这个世界,系统发布的任务他会严格执行,对象是谁并没那么重要。
那道声音在黑暗中愈发清晰,新的问题也接二连三出现,甚至开始变得不像是寻求答案,而是仅仅想要发问。
“如果我不是你要找的苏格兰呢?”
“如果我的代号是其他的酒名呢?”
“如果苏格兰其实还另有其人呢?”
“如果……”
“没有如果。”雨宫清砚打断道:“这个世界根本就不存在如果。”
“雨宫,这个世界里唯独你没有资格说这句话。”
雨宫清砚一愣,下意识地转过头:“什么?”
“我经常会想,你就像是活在另一个世界的人。”
那抹蓝色仍旧澄澈明朗,即使在黑暗中也仍旧耀眼,层层波纹在蓝色间晕染开,他一直没有转头去看,所以直到此刻他才知道那抹蓝色其实是在温和地注视着他。
“你就像活在另一个只有你自己的世界里,于是你不在乎这个世界里的任何东西,不被任何常规和规则束缚。”
“但是,雨宫……从未有一刻是停留在这个世界里的话,你是没有资格去评判这个世界的。”
“同样的,因为我一直注视着你,因为我一直在试图了解你,因为我不止一次地去尝试思考你的思考,所以此刻我才有资格说那句话……即使它不一定是正确的,但是我仍然有资格这样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