大天狗世界(20)

　　“我马上回来”，他丢下一句话，整个人箭一般冲出，直奔后门。
　　瑞德，等着我！
　　…………
　　另一边。
　　托比亚斯踉踉跄跄地把昏迷中的瑞德拖到了木屋附近的一处地下室内，仔仔细细的用麻绳把人困在了椅子上。
　　瑞德还没有醒，他刚刚遭到了前所未有的剧烈电击，毒蛇似的电流瞬间流过身体里的每一个细胞，把它们电得发麻，彻底失去了直觉。此时此刻，就好像一个软绵绵的木头人偶，只能任凭犯人摆布。
　　电击业务熟练的犯人早就丢掉了电击器，他的背部向下躬起，肩膀微缩，唯唯诺诺给瑞德的手腕上缠上最后一个死结，嘴里还止不住念叨着：“不行……我做不到，他是警察……”
　　恐慌的样子就好像有什么人在监视，逼的他不得不做出违背本心的事情一样。
　　托比亚斯向后退了两步，惊慌间却是撞到了身后的木桌，桌角滑动发出的刺耳声音把他吓了一跳，右脚绊了一下竟然差点整个人栽倒在桌子上。
　　可是接下来，他的身体竟然奇迹般的稳住，定定地站在地上，眼睛犀利地注视着椅子上的瑞德。
　　仿佛换了一个人。
　　他开口，腔调里带着残忍的杀意，还有一小部分的恨铁不成钢，“你该无所畏惧。”
　　声音与电话里的拉斐尔一模一样。
　　但是转眼间，他的表情又突兀的回归了之前的懦弱，脊背弯曲下来，音调完全转变，满是软弱的味道：“不行！我不能再干了！”
　　“你别无选择，当主召唤你去完成使命，就必须奉献一切！”
　　“对不起……”
　　“杀了他，你这个懦夫！难道你对上帝的忠诚就是把恶魔囚禁起来吗！”
　　“我……”
　　“杀了他！动手！”
　　两种不同的表情转换，两种不同的语气交替，BAU推断出的团伙作案竟然全部归结到了一个人身上。
　　双重人格！
　　“杀了……他”，争执许久后，两道声音终于汇集到了一起。
　　托比亚斯的脸一半狰狞，一半不忍，扭曲得已经分不清什么是五官。
　　他从裤腰里掏出枪，枪口正对瑞德侧歪的头，只等食指用力，就能像杀死其他异教徒一样杀死这个恶魔。
　　他眯起眼睛，映入视网膜的已经不是绑在椅子上的人，而是一个头生双角，膝盖反关节弯曲的地狱恶魔——撒旦军队的一员！
　　“耶稣说，你们若不悔改，都要如此灭亡”托比亚斯喃喃的低吟，手指抽筋般抖动，却稳稳地缓缓压下——
　　“恶魔，去死吧！”
　　银制子弹伴随着火花喷薄而出，速度却在托比亚斯僵硬的笑容中越来越慢，最后，竟是停在了瑞德额头的正中央。
　　弹头在离皮肤只有几毫米的地方螺旋转动，然后无力的坠落下去，掉在地上的麦秆儿上，连声音都泯灭在了里面。
　　“怎么回事？”托比亚斯的五官更加扭曲，彻底跌坐在了地上，惊慌的大喊。
　　尤其是凶恶的那个他，想过FBI的人阻止，甚至瑞德醒过来阻止另一个耳根子软的自己，但从没想到过子弹会自己失去力量。
　　上帝知道，他瞪得眼珠子都直了！
　　“不是你说的吗？撒旦的军队来了”，清越的声音从门外响起，微风顺着地下室的缝隙缓缓流动，顷刻间就充斥了整个空间。
　　钢铁的小门“吱呀”一声，外界的日光透了出来，此时正值午时，强烈的紫外线照得托比亚斯都忍不住抬手遮住了眼睛。
　　但是下一刻，铺天盖地的黑色羽毛就牢牢挡住光亮，甚至让地下室比原来更加黑暗。
　　“惊不惊喜啊，拉斐尔？”丹尼尔压抑着怒火的声音淡淡响起。
　　事实上，丹尼尔几乎快气疯了，当了江湖老大哥这么多年，竟是在这里栽了跟头。
　　幸好把瑞德拖过来的是懦弱的那个人格，充满慌乱的拖行轨迹不仅给丹尼尔争取到了寻人的时间，更是留下了充分的痕迹。
　　再加上风的鼎力支持，丹尼尔总算在千钧一发之际赶上了最惊险的一幕。
　　“你是什么人？什么东西？”这一刻，托比亚斯的人格转换成了拉斐尔，他的眼睛一眨不眨的看着站在门口的丹尼尔，右手则悄悄向身后探去——之前跌倒那一下子把枪摔倒了后面。
　　丹尼尔并不在乎他这点声东击西的小计俩，凉凉地笑了笑，甚至都没有什么动作，风便俏皮地吹进来，干脆利落的切断了瑞德身上的绳子。
　　而在托比亚斯-拉斐尔版看来，就是绳子突然断裂，一片一片枫叶般坠落在地，切口如激光切割般整齐。
　　瑞德失去了绳子的固定，本应该顷时滑下椅子，却好像被什么无形的力量托起，让他整个身体悬浮在空中，甚至躺得更加舒服了些。
　　神魔一样不可思议的手段。
　　“我是谁呢？我是路西法啊”，丹尼尔突然收敛嘴角的笑容，翅膀瞬间消失，又在进入地下室的一瞬间全部展开。
　　宽大的羽翼几乎占据了整个空间，漆黑的羽毛顺滑柔软，还有几根散散地挑过托比亚斯削瘦凹陷的脸颊，暖暖的触感。
　　却让他浑身抖了又抖。
　　伪装成堕天使的大天狗脚尖轻轻点地，妖怪气场全开，周身的邪恶甚至不需要伪装就铺满了整个地下室。
　　“呀，这里发现了一个同类呢”，丹尼尔挑起他的一缕头发。
　　哪怕无比坚信上帝的存在与教诲，托比亚斯也一脸懵逼。
　　#上帝！快出来看天使！#


第45章
　　“路西法……”托比亚斯恍惚了一阵子, 似乎在思考什么，半晌后还是拉斐尔站了上风。
　　他低垂着头, 略长的头发垂下, 挡住了越发狠戾的眼睛, 用一种狠狠的声音说：“你们果然是撒旦的军队。”
　　“明明是同类啊, 我们都是黑暗的一方不是吗？”丹尼尔眯起眼睛, 愉悦的享受他加入BAU以来的第一项福利。
　　黑暗的灵魂, 多好的发泄对象啊。
　　“同类？呵”，托比亚斯冷笑一声, 随后唱诗般念道：“不信上帝的人, 死后将与他的主人魔鬼在地狱永受刑, 所有的惩罚都是罪带来的……”一边念, 还不断地单手在胸前画上十字，俨然一个虔诚的信徒向上帝祈求驱逐邪恶。
　　虽然完全求错了人……
　　讲道理，哪怕求瑞德都比求上帝靠谱, 丹尼尔也就是趁着当事人昏迷才敢这么大胆的放飞自我。
　　“上帝不会回应你的”，丹尼尔摆足了气势继续忽悠，“一个罪人悔改, 在神的使者面前，也是这样为他欢喜。”
　　“路加福音……”托比亚斯的腰又佝偻下来，畏缩着肩膀，呢喃着念出丹尼尔引用的出处——上帝会赦免所有悔改者的罪，他想到了被他杀死的肯尼斯夫妇，这是拉斐尔选中的第一对祭品。
　　邻居们都说肯尼斯夫妇是个好人, 不值得这样不光彩的死去。
　　……好人？
　　若真的是好人，怎么会做出奸夫□□的勾当！
　　他也不想的，他警告过他们的，可是他们从不悔改！没有一丝悔改！所以他必须惩罚，就像圣经中说的那样。
　　结束之后，他听从拉斐尔的吩咐公布了视频，只有这样，背叛了神的光辉的罪人才能幡然醒悟，牧羊人才能保护好手里的羔羊，让天堂的大门敞开。
　　他是托比亚斯，他是拉斐尔，他们必须警示所有人，这是他们生来的使命。
　　托比亚斯的手指紧紧扣在地上，控制不住的抽搐。杀人的负罪感与神圣的使命感交织迸发，让他的耳朵一阵阵嗡鸣。
　　他突然抬头，眼睛狂热的盯着丹尼尔，自称路西法的堕天使在他面前念出这句话，是不是……是不是想要忏悔？忏悔他曾背弃上帝的罪？
　　虽然明知道上帝已经对堕天使施加了最严重的惩罚——永远的放逐，但他还是忍不住血脉喷张。
　　如果他的行为能让堕天使悔改，那么他将得到多么巨大的荣耀！
　　“你……”托比亚斯满怀期待的开口，却被粗暴的打断。
　　“可惜神的使者不会为你欢喜呢”，打断他的丹尼尔完全没有接受到那独具一格的脑回路频率，看到他愣在那里，还以为对方是被震慑到了，反而格外有成就感。
　　妖怪的信仰只有力量，自然不知道圣经里面的各种弯弯绕绕。之前说的两句还是从瑞德在飞机上长篇大论的一段话中扒下来的，他只是半生不熟的回忆那些只言片语，提升一下自己的格调而已。
　　难得有一次COS路西法出去吓人的机会，当然要好好装一装。
　　丹尼尔控制着风梳理了一下刚刚被弄乱的羽毛，满意极了。
　　他清清嗓子，完全不顾托比亚斯一脸被辜负的痛苦表情，自顾自的继续说道：“你犯了罪，却不知悔改，魔鬼派我来接你回去地狱。”
　　！！
　　“你说什么！”托比亚斯的表情猛地一变，气质迅速完成从宅男到拉斐尔的转换，手臂剧烈摆动，连推倒了一旁的桌子都不自知，“我有罪？”
　　回忆起自己所做的一切，他的神情更加激动，甚至咆哮道：“我怎么可能有罪，我为了神的光辉付出了一切！”
　　“我怎么可能相信你呢？你是路西法，是魔鬼！魔鬼！”
　　“神可没有让你这么做，不过是借着□□义向地狱靠拢罢了”，丹尼尔撇嘴，一脸玩味地看着他，“你看，我的存在不就是证明吗？上帝已经抛弃了你，与其被拒绝，干脆点跟我走不就好了吗？”
　　“我是拉斐尔，上帝的目光永远注视着我”，托比亚斯坚定不已，他已经这样相信了三十年，哪怕丹尼尔幻灭的出现重塑了认知，三观也不是这么容易颠覆的。
　　“真可惜”，丹尼尔随意的捏捏手指，羽毛险险滑过对方的脸颊，带起深深的战栗感。
　　不得不说，丹尼尔喜欢这种感觉，他再一次递出一根羽毛，刚想再玩一会儿，却听见一旁昏睡的瑞德发出几声梦呓，似乎马上就要清醒。
　　噫！一级警报！
　　他收起了玩儿心，一个响指让瑞德躺倒在椅子上，同时消去风的痕迹。
　　必须速战速决！
　　大天狗的羽毛微微弯曲，羽尖以肉眼可见的速度从黑亮变成淡淡的金属色，随着翅膀的扇动，一阵阵冷风突兀的吹进来。
　　“羽刃暴风”，他淡淡的开口。
　　这一次丹尼尔有意的控制了力量，携着风刃的钢铁羽毛拳头般砸向托比亚斯，却只能看见皮肉伤的痕迹。
　　要知道，他在嗜血感爆棚，几乎控制不住自己的时候可没少对着人体肢解图各种写写画画，神态之专注让汉克都忍不住发抖。疯狂了几年的成果集中在一处施展，恐怕FBI的医生都很难查出问题来。
　　毕竟小伙伴在眼皮子底下被抓走，还差点被杀害，控制不住力道揍犯人一顿是很正常的事情。
　　至于犯人连痛都叫不出来的事实？既然没人看到，反正丹尼尔是不会说出来的。
　　#818那个惨遭暴力还没法儿申诉的不明嫌犯#
　　随着瑞德那边传来的动静越来越大，丹尼尔也正式进入了收尾阶段。他的翅膀刷的收起，上前几步蹲在疼的滚来滚去的托比亚斯身前，右手食指轻轻竖在对方的唇上。
　　“嘘——不要说话哦，会更痛的”，丹尼尔满足的笑着，甜美的弧度让托比亚斯更深刻的认识到了对方的恶魔身份。
　　路西法，一定是路西法！
　　他的眼睛瞪大，眼球几乎鼓了出来，对上帝的忠诚一度让他恨不能用眼神杀死异端，他一字一句的咬牙说：“我会披露你的真面目，恶魔！”
　　“乖”，丹尼尔摸摸他的头发，笑眯眯的站起来，“谁会相信一个精神病人的话呢？”
　　本来就是一个宗教狂热分子，再加上精神分裂的疾病史，丹尼尔自然一点都不担心，这种情况下，哪怕是戈登也说不出什么疑点来。
　　心情舒畅的大天狗给自己点了三十二个赞。
　　然而不论什么事情，似乎总是急转直下的情况居多。丹尼尔还没高兴多久，就听到瑞德的声音传来。
　　“丹尼尔？”刚刚清醒的人迷茫的擦着眼睛，低声问道。
　　丹尼尔惊喜的转过头，瑞德接下来的一句话却让他僵立当场，只觉万事休矣。
　　瑞德先是动动身子，眼神奇异的划过碎成一片一片的麻绳，然后带着疑惑提醒道：“丹尼尔，你衬衫后面破了两个洞。”
　　“……”
　　空气瞬间安静下来。
　　丹尼尔内心的小人儿猛得一跳，千算万算，居然忘了提前脱衣服！
　　不犯傻会死星人呆呆地保持着转头的滑稽姿势，想到自己那些年犯的蠢，恨不得把时间倒转再来一遍。
　　#事实证明，后悔药这种物品永远是不够用的#
　　#为什么我的眼里常含泪水，因为关键时刻总是会犯点儿傻#
　　“丹尼尔？”瑞德单手撑起身体缓缓坐直，见丹尼尔一直没有回答，不由再度出声。
　　咔、咔、咔……丹尼尔颤抖的看着瑞德的目光在托比亚斯身边转来转去，骨头都快僵成标本了。
　　“哈哈哈！你看，还是有人相信我的！你这个恶魔……”，托比亚斯的视线正好能看到瑞德醒后的动作，顿时狂笑出声，似乎连身上的伤痛都减轻了不少。
　　令人毛骨悚然的笑声让地下室的氛围更加诡异，他浑然不觉，反而畅快地大喊：“该露出你的真面目了！！”
　　无论是碎成片的绳子，还是地上残留的羽毛，甚至恶魔背后翅膀存留的证据，哪一个都足够那名BAU探员看清楚眼前的东西。
　　据说他们能看透人心，那么自然也能看穿丹尼尔。
　　“闭嘴！”丹尼尔被托比亚斯突然的硬气吓了一跳，想要让他住嘴，却又不敢在瑞德面前暴露更多，只能狠狠瞪过去，又以更快的速度转回来，然后小跑着蹭到瑞德跟前。
　　“瑞德……”他怯懦的小声撒娇，声音让托比亚斯都忍不住恶寒。
　　瑞德也不适应的缩缩脖子，丹尼尔的这幅神态可是他从来没见过的，就好像犯了错的孩子踮着脚祈求原谅。
　　情商一向不高，几乎没经历过这种事情的小博士无措的半倚在椅子上，紧张得手脚都不知道往哪放了。
　　“你……你别这样”，他结结巴巴。
　　丹尼尔进入BAU之前戈登曾经找他谈过，他自己也知道丹尼尔有些不同寻常的地方，但这些信息仿佛水中月、雾里花，让人摸不清方向。
　　但是此时此刻，丹尼尔的行为不亚于一道惊雷，瞬间点亮所有线索，把一切串联起来。
　　瑞德看着眼前的人，目光里满是了然。
　　“瑞德！我…你……”丹尼尔自然不知道瑞德心里的想法，他闭着眼睛，只以为万事休矣，一时半会儿甚至只知道说些“你你我我”，连句完整的话都说不出来。
　　浑身发冷，似乎被压在了千古不化的冰川下面，连血液都凝结在一起，冷得失去知觉。
　　最后，满心的慌乱汇成一句话，毫无以往的底气，“你想怎么做？”


第46章
　　“我们先处理案子”, 瑞德扭过头看向托比亚斯，叹息着说。
　　他不知道丹尼尔究竟是什么, 或许真的如同托比亚斯所说, 是来自地狱的恶魔——依照丹尼尔的暴力倾向来看, 的确有一定几率。
　　但是BAU永远无条件的相信同伴, 瑞德也愿意交付全部信任, 虽然这事儿……完美的颠覆了瑞德二十几年的三观。
　　要知道, 瑞德虽然不是丹尼尔那样的无神论者，可更多时候也只是把神明当做一定程度上的精神慰藉, 从来没有想到过真的有一天能看到如此不科学的一幕。
　　一定要说的话, 就好像一个信仰观音娘娘的人突然有一天看到了太上老君一样。
　　信仰破灭的痛。
　　偏偏现场留下的证据多得不能再多, 瑞德想要闭上眼睛假装自己脑震荡后遗症出现了幻觉都不能够, 几乎不需要多想，答案就自动自发的跳出眼前，加大加粗的字体让人想忽视都难。
　　后背两个肩胛骨处的破洞加上掉了一地的羽毛等于什么？
　　翅膀啊翅膀啊！
　　#科学在哪里？已经光荣牺牲了吗#
　　#从今天起, 祭奠我逝去的三观#
　　什么基因突变……种族隔离……那一个瞬间，瑞德几乎把自己的毕生所学都回忆了一个遍，飞速运转的大脑从丹尼尔的种族问题猜到生存问题……一团乱麻的信息不知道让这颗天才大脑当机了多少回。
　　事实证明, 哪怕是187的智商，也不得不折在毫无数据的凭空想象中。
　　瑞德表面上胸有成竹，其实思维已经完全失控，混乱的连自己都不知道自己在想些什么……
　　……
　　另一边的丹尼尔终究是低估了自己的暴露对普通人的冲击力。
　　他在X学院呆得不长，基本的认知却已经塑造完成。瑞德的行为在他看来是出于普通人对变种人本能的厌恶与排斥，完全没想到瑞德的脑子里还没有变种人这一概念。
　　猛然看到不可思议的事情时, 多数人都会下意识地避过干扰源。小博士不过是萌到深处自然呆，大脑超频运转下自然而然的扭过头而已。
　　于是，心情复杂的丹尼尔睁开眼，盯了瑞德半晌后轻轻点头，转而拿出手铐，给仍在咧嘴大笑的托比亚斯狠狠地拷上了双手。
　　“你有权保持沉默，但你所说的每一句话都将成为呈堂证供，如果你请不起律师，联邦法院会免费为你指派一名”，他僵硬的开口，一板一眼的声音如同一滩死水。
　　或许还有些许痛恨，对瑞德的。
　　为什么要发现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