艾伦和他的小骨头[西幻](28)

　　艾伦朝对方微微欠身, 合乎礼数的说了问候的话语。
　　然后瓦尔家的大家长一脸热情洋溢的抓住了他的手：“怎么还是这么见外？不是上次就说了，叫尼尔叔叔就好么？”
　　“……”被抓住手的艾伦一顿，借着寒暄的功夫, 不动声色的将自己的手又抽了出来。
　　瓦尔族长的热情总是让他有些吃不消。
　　伊莱站在艾伦后方, 他看着传闻中深不可测的瓦尔家主就这样笑的像朵大波斯菊一样抓着艾伦，顿觉传闻之所以被称为“传闻”，果然是因为只能当作随风传来的轶闻听罢了。
　　让伊莱更加感到意外的, 是瓦尔家主转向他时依然保持着的热情态度。
　　“欢迎。”瓦尔族长同样热情的抓住亡灵骷髅的骨爪摇了摇，丝毫不在乎自己这样的行为是否合理。
　　双胞胎与赫伯特均发觉了父亲这不同寻常的热情, 他们对父亲的行为侧目，互相交换了一个眼神, 但什么也没说。
　　热情的接待过后, 接着便是丰盛的晚宴。
　　这次，瓦尔家也为亡灵骷髅之躯的伊莱提供了专门进取的食物。
　　看着桌上用暗元素凝结实体后制成糕点外观形状的食物，伊莱悄悄在心底松了口气——起码这次他不用尴尬的举着一个喷头。
　　艾伦坐在他身边, 注意到了亡灵透露出来的放松情绪。
　　他打量了一眼对方面前餐盘里的精致糕点，若有所思。
　　也许……
　　艾伦沉思着, 反正他自己对于将暗元素实体凝结也感兴趣。他或许该去叨扰一下今天这一餐的主厨, 向对方要个制作食谱？
　　晚宴结束后, 时间已经不早。
　　尽管对于夜之一族而言, 夜晚实际上才是一天的开始。但顾及着有艾伦和伊莱，以及在布莱克学堂读书，作息已被调整的与普通作息一样的赫伯特，尼尔示意侍从将贵客带去他们早已准备好的房间休息。
　　“让我们来吧。”
　　双胞胎叫住了刚准备动身的侍从，扭头向他们的父亲征询了下意见，得到许可后走到艾伦和伊莱身旁。
　　前往房间的路上，奥斯本向艾伦介绍道：“就像你上次来时的规格一样，父亲早就让人准备好了最舒适的两个客房。”
　　艾伦的脚步微不可察的一停：“……两间房？”
　　“怎么，有哪里不对么？”杰弗瑞奇怪的看了艾伦一眼。
　　艾伦随即意识到，他好像把自己和伊莱将住在同一间房里当成了默认的事情。
　　艾伦摇摇头：“不，没什么，别在意。”
　　黑发人类想着的是，伊莱的身体疑似正处于异常状态中，分房可能会导致他在对方再发生什么变化时，无法及时发现。
　　亡灵注意到了人类那微妙的停顿，他想着的是，莫非他这位曾任学弟也有一点在意起他的存在来？
　　……他为什么要用“也”？
　　对于彼此想法的南辕北辙，艾伦和伊莱眼下当然是还发现不了这点，今晚，同住一间房已久的他们终于分开了一回，住进了仅有一墙之隔的两间临近客房里。
　　夜色已越发深沉，久违的独享一整间房间，艾伦却感到他还是一点睡意也没有升起。
　　伊莱在艾尔柏塔学院图书馆内找到的霍尔的日记，他在布莱克学堂孤本区找到的劳伦斯的笔记，还有同样存放于孤本区的瓦尔家实验记录本，并在找到记录本的第二天伊莱就收到了瓦尔家送来的请柬。
　　一次是偶然，两次是凑巧。
　　但这偶然凑巧接连发生，小概率事件频频出现，再结合尼尔对于他和伊莱不同寻常的热情……这“凑巧”便显得别有洞天了些。
　　艾伦隐隐有种他目前所做的一切都是有人暗中引导，在踩着别人铺好的路前行的结果，这感觉十分让人不快。
　　横竖都睡不着，艾伦放弃了继续躺在床上思考人生，他起身走到窗户旁，侧靠在窗户边上，盯着窗外映出的庭院出神。
　　他并不喜欢这种仿佛被操纵的感觉。
　　可更糟糕的是，他连操控的线源都还不知在哪里，更不确定是真的有这么一把线存在，还是只是他被害妄想，杞人忧天。
　　【……艾……伦……艾伦？】
　　伊莱的声音突然就在脑中响了起来，亡灵的精神力像能游走的蛛丝，细细的连接上艾伦。
　　艾伦为这呼唤瞬间回神，并发现伊莱的声音格外虚弱不稳。


第44章
　　出了什么事？
　　艾伦迅速直起身体, 转身朝门口走, 他能收到伊莱用精神力传递的信息, 却没有反向传递想法的能力。
　　在他快步朝隔壁赶去期间，伊莱继续在链接里断断续续地说：【抱歉打搅你, 但你……现在能……过来一下么？】
　　当然——艾伦用行动回答着，他很快就站到了隔壁的房门前：“伊莱？”
　　敲门持续了好一阵，却迟迟没有谁来将门打开, 艾伦正思考起是不是该就这么破门而入时, 便听到隔着那扇还算厚实的房门，房间内传来了一点细微的响动，并且那声音不断扩大, 最终到了门的那一侧。
　　下一秒，房门被亡灵从里侧打开。
　　艾伦在门仅开启一条缝时迅速问道：“怎么了, 你……”
　　“走过来开门”这个动作似乎耗尽了亡灵最后一点力量，艾伦一句话没说完, 就看见伊莱踉跄一步, 直直朝着他倒了下来。
　　这让他迅速止住话语，先伸出手将对方稳稳接住。
　　入手的骨骼滚烫，每一寸都像是要烧起来了似的。
　　——不对劲, 非常不对劲。
　　心下一沉，艾伦扶着伊莱进到房间内, 反手带上门。
　　伊莱也弄不清自己究竟是怎样一番状况, 他只能如实将自己的身体感受告诉给艾伦：【我也不知道是怎么了, 刚才突然开始觉得很热, 现在我觉得身体像快要融化了……】
　　艾伦皱紧眉头，他本想就这么一路将伊莱扶到床铺上去，但由于亡灵过于虚弱无力，双腿似是完全失去了站立力气，他干脆将对方抱了起来，直接将伊莱抱上了被打理的干净松软的床铺。
　　这本该柔软舒适的床铺，却无法为此刻的亡灵分摊哪怕一点难受。
　　艾伦的到来让伊莱稍微放松了一点，他看见艾伦站在床旁，正在用检测魔法查看着他的身体，但很快的，他原本还算清晰的视野也模糊起来，他感到自己连支撑意识也变得越来越勉强，
　　亡灵就勉强驱动着自己，勾住了黑发青年垂在床边的手。
　　被骨节直接抓住的感觉其实有些硌，但艾伦毫不迟疑的反手握紧了伊莱那明显乏力的手指。
　　他从传过来的精神力里感受到了伊莱的慌张。
　　伊莱正在为发生在对方身上的未知变化而畏惧。
　　已经体会过一番因身体发生剧变而带来的惨痛回忆，伊莱不太能想象自己这一次异变后会变成什么样，于是他本能地抓住了艾伦的手，像溺水的人抓住了块木板那样，把一点微弱的希望寄托在了艾伦身上。
　　“没事的。”尽管艾伦也无法判断这种状态持续下去，会对伊莱的身体造成怎样影响，但他握紧了伊莱的手，安慰着对方，“不管变成什么你都还是你，我在这里陪你，没事的。”
　　来自艾伦的安慰就仿佛是起了些效用，伊莱在艾伦平稳的声音里慢慢镇静下来，随即颅骨轻轻一偏。
　　他陷入到了昏睡里。
　　“实验第二阶段，进入元素能量交换实践，在转换过程中实验体体温骤然升高。”
　　——这句由实验记录本上读到的内容，这一刻清楚浮现在艾伦脑海里。
　　在身体没有受到任何外部伤害的情况下，精神力的大幅度消耗只可能源自于体内的能量紊乱，自内而发的能量紊乱麻烦就麻烦在于，它无法依靠外在力量介入去平息，只能靠身体系统的自发调节。
　　他人在这种事件里能做到的帮助，至多就只有替紊乱患者提供一些辅助性药剂。
　　艾伦庆幸着他随身携带的药品里有稳定剂这一项，然而另一个问题又冒了出来——他没办法喂骷髅喝下药剂。
　　回忆起自己第一次捡到亡灵时的所作所为，黑发青年很快就抱起亡灵，朝浴室方向走去。
　　……
　　暖和的，温柔的液体包裹着他，身体被好好托载着，像轻飘飘地浮了起来，能体会到细小水流轻轻打到身上又溅出去的细微体感。
　　伊莱在这样的温暖中醒来，动了动身体。
　　他感到自己似是带起了一阵水花，“哗啦”的水声让他顿时清醒过来。
　　【……艾伦？】
　　他意识到自己是躺在浴缸里，记忆却像出现了断片，他只记得自己之前突然十分不舒服，于是连忙向艾伦求助，请对方过来，又给对方开了门，对方依稀是把他抱到了床上，两人还说了些话……然后他就眼前一黑，再也支撑不住意识清醒。
　　对于自己是怎么又从床上到了浴缸里，他毫无记忆。
　　“我在。”
　　艾伦的声音从一旁传过来，旁边还一并伸出了只修长好看的手，将快要完全泡进水里的伊莱往上扶了扶。
　　伊莱偏过头，看见黑发青年就坐在浴缸外。
　　艾伦问：“感觉好些了吗？”
　　【嗯。】伊莱感知了一下自己的身体状况，他微微颔首，顺便就着艾伦的手又坐起来了些，【我觉得好多了。】
　　说着，伊莱还想再问些什么，但就在他的下一句话出口前，他忽然意识到什么，目光转看向自己还被艾伦托着的手，愣住。
　　艾伦的手指修长，笔直，骨肉匀称，只有常年握着实验器具的地方长着薄茧，像件做工考究的艺术品。
　　而搭在艾伦手上的那只手，与对方健康的肤色相比，要略显苍白一些，在常年握剑的掌心有着一层茧。
　　“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