艾伦和他的小骨头[西幻](24)

　　“短暂的失落要比长期的患得患失好。”艾伦说着，将解开到一半的马甲也完全脱了下来，随手朝后一抛。
　　马甲飞出一道完美的抛物线，稳稳落在了已搭有外套的椅背上。
　　伊莱本来是为了转移而看艾伦动作，结果看着看着，他的视线已自发开始随艾伦而动。
　　他看着黑发青年伸向衬衫的手：【看上去是冷淡而直接的拒绝，但实际上是为了防止日后造成更多伤害……是这个意思吗？】
　　艾伦：“差不多吧。”
　　伊莱：【你真是温柔。】
　　难得被人当面直夸“温柔”，艾伦就有些不太自然。
　　无论短痛还是长痛，对于被拒绝的对象来说，终究都还是得痛，他觉得自己这似乎还不能算作“温柔”。
　　“虽然同样会导致他们的伤心。”继续伸手去解衬衫扣子走的艾伦叹了口气，“但一时的伤心后能利落斩断念想，起码比因长期得不到明确回应而心存幻想，最后陷到难以抽身的好。”
　　【受教。】伊莱声音里的笑音又飘了回来，【看不出你还是一名情感专家。】
　　艾伦为这调侃无奈的一耸肩。
　　他扣衬衫时，总是习惯一丝不苟的扣到最上一颗，现在他先解开了手腕上的扣子，接着将手伸向领口风纪扣。
　　亡灵骷髅的眼眶紧随黑发人类的手而动，艾伦不经意一偏头，就对上了伊莱直勾勾对着他领口看的目光。
　　“……伊莱？”
　　被叫了名字的伊莱倏地回神，才发现自己的视线好像有点过分，他从名为“不由自主”的驱动力里挣脱出来，迅速移开目光，试图掩饰自己的失礼。
　　艾伦确信，他听到了骨头在飞快旋转下发出的“咔哒”一响。
　　忧心着这人是不是又将自己的骨头转错位了，艾伦将脱下的衬衫丢到之前那张椅子上，他略微弯了弯腰，伸手去检查伊莱的骨位。
　　艾伦并不觉得现下的姿势有任何问题，然而从伊莱的角度看去，便是一片紧实宽厚的胸膛朝他斜压了下来，却又在快要与他亲密接触时停住，他毫不怀疑自己只消故意往上仰仰脑袋，就能抵上艾伦“坦荡荡”的胸口。
　　年轻有力的躯体自然向外散发热量，充满生命力的温暖打对方身上传过来，越过了彼此间微小的那一点距离，扑在了亡灵本该冰冷的骨头上。
　　伊莱恍然间觉得，他要被艾伦的体温给烘热了，那温度像从骨骼表层一直渗透进了他的精神力里，将他实际上并不存在的大脑烘的都有些晕眩。
　　然而“罪魁祸首”却毫无自觉，温暖有力的手搭在他颈侧，正专心致志的摩挲着。
　　艾伦很快找到了方才那“咔哒”声的源头，他将偏离了正常骨位的两块小骨骼调整回正位，然后在伊莱肩膀上拍了一下：“好了。”
　　【……】
　　“……伊莱？”
　　亡灵骷髅安静得有些异样，艾伦不由莫名其妙，他低头认真打量了一番对方：“怎么了么？”
　　【……没什么。】伊莱回神，否认听起来颇欲盖弥彰，艾伦虽然对此感到疑惑，但既然他不愿意多说，便也不再多问。
　　记起自己的“洗澡大业”，艾伦粗略收拾了下东西，与伊莱打了声招呼，接着转身朝浴室走去。
　　伊莱就发觉他又有点“不由自主”。
　　——我到底在看什么？
　　他在心底质问着自己，可目光却很诚实，还是追着艾伦的背影走。
　　艾伦穿着整齐时，看起来身形修长，却不会给人瘦削感，现在衣物褪去，露出来的上半身锻炼得宜，室内的暖色照明仿佛为他打了一束柔光，那些流畅漂亮的肌肉线条为光线所笼罩，泛着健康肌理特有的光泽。
　　直至艾伦的身影消失浴室门后，伊莱才如释重负，觉得自己浑身的主导权都归自己所有了。
　　黑发青年先前给他带来的温暖热度似乎还没褪去，伊莱感到自己依稀有些过热，他不禁伸手摸了摸自己的身体，惊讶的发现骨头竟然真是暖和的。
　　【……】
　　怎么回事，这是身体已响应了大脑传达的“你该窘迫”指令，只不过碍于没脸能发烫，所以从“脸热”变成“骨热”了吗？
　　伊莱想着，却没意识到，他之前也有过数次因艾伦而觉得窘迫的时刻，但那时候他的体温一切正常，至多只是被外力所干扰，觉得自己仿佛在“发热”。
　　此时此刻，那股热度却是从他自己体内升起，并由内而外的散发出来的。
　　亡灵骷髅自体体温上升，通常是异变即将出现的象征。


第37章
　　亡灵兀自在外间摸着骨头发愣, 走进浴室的艾伦因为刚刚的情感话题, 也正思考着些事情。
　　他想起了自己第一, 也是唯一的那次恋爱经历。
　　这一次恋爱经历当然不是今生才拥有的，它也能追溯到他来到亚撒大陆之前, 是他还在另一个世界读书时的事情。
　　谁也不知道“读大学不谈个恋爱就可惜了”的说法是什么时候开始兴起的，反正等回过神来的时候，它已经成了众口相传的一条“名言真理”, 被无数刚脱离束缚, 带着一身青春气走进大学校园的年轻男女奉为圣经。
　　艾伦那会跟过风。
　　他稀里糊涂与某个姑娘展开了一段恋情，但那段青涩懵懂的感情并不持久，他们几乎算的上是被同学撮合在一起的, 彼此矛盾颇多，他总是没法妥善满足对方对感情的期望——譬如不擅长制造种种浪漫惊喜, 专业课繁重，无法腾出更多时间来互相陪伴之类。
　　他自觉有亏欠, 又手足无措, 最终分手就成了顺理成章的事。
　　这段恋情给艾伦上了一课，让他意识到贸然展开一段感情，是对双方都不负责。
　　亚撒大陆的居民十六岁成年, 成年即会迎来性别觉醒，不管Alpha、Beta还是Omega, 绝大多数人都会在学院里收获他们的第一份恋情, 甚至有部分情侣在毕业时就会定下婚约。
　　艾伦在这样的大环境里, 坚持的却还是他那套从上一世里带出来的恋爱观, 除非他确信自己已经有了充足的，能够尽到身为恋人乃至伴侣的职责的能力，否则绝不再轻易逾越名为“感情”的雷池一步。
　　再者……
　　擦着发丝上滚落的水珠，艾伦看了一眼浴室里的镜子，叹了口气。
　　在整体还是更偏向西式，并以ABO体系作为性别分化基础的世界里，他这种坚持“不以结婚为目的的谈恋爱都是耍流氓”感情观的人实在是少数派。
　　头发很快擦至半干，艾伦止住胡思乱想，他将毛巾挂回架子上，走出浴室。
　　“……伊莱？”
　　艾伦看见亡灵骷髅面朝着浴室坐着，颅骨微微低垂，对于他的出来毫无反应。
　　试着感应了一下对方的精神连接，他才放下心来。
　　伊莱只是睡着了。
　　睡着对于亡灵来说，当然不算稀奇事，即便他们拥有不死之躯，在精神力大幅度消耗后也会感到疲累，需要靠适当的沉睡来恢复精神力。
　　艾伦刚捡到奄奄一息的亡灵鼓楼时，伊莱那会就是因为太累了，才昏迷在他的月华草从上。
　　……不对。
　　放心仅持续了片刻，艾伦很快又意识到哪里不太对劲，他拧起眉。
　　——伊莱的精神力消耗速度不该有这么快。
　　亡灵从艾尔柏塔一路逃亡到希欧多尔边境时，几乎便是一路无休，那一段漫长的赶路将对方累的够呛，对方却也是一直撑到了深渊森林境内，才精神不支的开始休息。
　　伊莱初到暂居的那间小木屋，在艾伦的帮助下好好休息了一回后，也是又过了一周左右，精神力才下降到需要再次休眠的水平，进行了第二次休息。
　　而伊莱最近一次休息是在三天前。
　　亡灵骷髅的精力消耗速度似乎正在变得越来越快，让原本正常的“睡着”都显得不正常起来。
　　艾伦在原地站了一会，想不出这样变化的原因。
　　他轻手轻脚朝睡着的伊莱走过去，他能感觉到伊莱正睡得酣沉，就这么看上去，对方并无异状。
　　即便是对伊莱的身体状况有些担忧，也得等今晚过去，明早再去请人替对方做检查。
　　黑发青年便弯下腰，小心将亡灵从椅子上捞了起来，转移到房间内多加的那张床上，随即他自己躺上另一张。
　　……也许不是伊莱的精力消耗速度越来越快，而是他一次性可回复的精力储备量越来越少，快要向身为人类状态时看齐了？
　　沉入无梦的睡眠前，这个念头在艾伦脑海里一闪而过。
　　第二天一早，他就带着还不明所以的伊莱直奔医疗室。
　　检查的结果是没有结果。
　　艾伦身为药剂师，勉勉强强算得上大半个治疗师，他和常驻学院的几名治疗师一同用法术检测及物理检测反复好几轮，结果都显示伊莱的身体一切数值正常。
　　无奈，他们只有将伊莱最近的休息日期与精力维系时长记录下来，等后续观察后再继续探讨结论。
　　【我真的没有觉得哪里不舒服。】走出医疗室的大门时，伊莱看着艾伦依然微皱的眉头，他宽慰艾伦道，【所以别担心了。】
　　“你没有觉得不舒服，可情况又确实不同寻常，这才是最让我担心的地方。”艾伦叹了口气。
　　他接着便从亡灵的精神力里觉出一阵愧疚，意识到是自己的话让对方自谴了，他迅速调整了一下心态，松了些眉头：“……不过现在纠结这么多，也于事无补，还是先等等后续观察吧——我们现在去老图书馆？”


第38章
　　老图书馆, 并非是因为它的建馆时长和布莱克学堂的建校史一样悠久才称它老, 而是因为这所校内图书馆的名字就叫“老图书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