神君误我(114)
却不知,转身的瞬间,床上的开曜,忽然睁开双眼,些微的迷茫之后,双眼被骤然到来的光芒占满。
这一世的开曜,有他相助,还有这么多神仙下来凑热闹,无疑是有很强的帝命,简简单单的妖怪根本奈何不了他。
一把匕首竟然能刺得他流血流得止都止不住,甚至是他也治不了,背后的妖怪一定不是寻常妖怪。
走出帐篷后,祝汸从阿兔手中又接过那把匕首仔仔细细地看。
“小殿下,这匕首到底有什么不同?什么妖怪竟厉害到了这地步,连您亲自出手,都治不了?”
“这把匕首,浸过龙血。”
“啊……”阿兔与小虎不自觉吸气。
龙族是天生的帝族,龙族也是诞于天道,开天辟地以来,他是唯一一条不是由天道诞育的龙。天地间的龙也有定数,每隔万年,上一任天帝卸任时,才会诞生新的龙,除了天帝,其余的龙要么去了三界之外,要么就是到处云游,从不轻易出世。
当然也有意外,除了他自己这个小意外之外,这么多年里,天道偶尔也会一次诞生两条龙。
例如他的父皇,与他父皇的哥哥。
他父皇从前之所以下凡历劫,起因便是他父皇的兄长欲弑弟夺位,两人各有争执,见了不少的血。
他不曾见过父皇的哥哥,这个或许他该称呼“伯伯”的人。父皇也很少提及,偶尔提起,情绪也总有些低落。据他了解,这位伯伯也早被开曜神君惩罚,只是龙族不可能死,谁也不知伯伯去了哪里,只有开曜神君知道。
祝汸之所以想到这位伯伯,是因为他曾听芳菲他们说过,伯伯当初与父皇反目,便是因为喜欢上了妖界一位大妖。
也只有这位大妖,才会有可能拥有一把龙血浸过的匕首。
也只有这位大妖,会这样恨开曜。
原先那些妖怪不过小打小闹,不可能真正伤到开曜。
这一位,虽说也不能真正弄死开曜神君本身,无疑比那些妖怪厉害多了,叫开曜历劫的时候世世生不如死,还是能够的。
他必须要找到这个名叫南星的妖怪,还必须要趁着这个时机。
南星一定就在附近,等着看开曜这辈子的下场,再拖下去,他兴许就会再度逃走。
他想到了,阿兔小虎自然也想到了,面色都有些严峻。
田田虽还不知道,却隐隐有所察觉,瞧见他看她,她难得哭闹起来:“呜呜呜我不走,我不要离开大白,我要看大白和父皇成亲,我不走……呜呜呜……”
她又过来拉祝汸的衣角:“父皇,大白没有我们,会很难过的。”
祝汸听了这话,只有更难过的。
他又何尝舍得?他好不容易察觉自己的心意,开曜好不容易当了皇帝,将来还会一统天下,他们都快要成亲了,这是这辈子开始时他便极力渴望的事。
可是他若是不去将南星这个源头揪出来,以后,开曜还会受其困扰。
“大白回来,发现我们又不见了,他得多难过啊呜呜呜……”
祝汸的心左右摇摆,是继续留下来只顾眼前,来一个杀一个,还是一绝永患?祝汸在田田的哭声中思考了许久,还是做好了决定。
只是他也不希望开曜再伤心难过,这一世开始时,他曾发过誓要让开曜一直平安、快乐的。
祝汸背对孩子,右手再度变成龙爪,轻轻地再在掌心轻轻一刺。
他用龙爪接住那滴血,扯下自己的一根头发,金银光骤然亮起,刺目得他们都不由闭眼。再睁眼,他的面前,出现了另一个,与自己一模一样的“祝汸”。
“咦?”田田停止哭泣,好奇地走来,仰着脑袋眼巴巴地看着。
“小殿下?”阿兔与小虎也走来,察觉到了他的意图。
祝汸叹气,回头对阿兔小虎道:“你们都留下吧,我想了很多法子,但只要我不在,他一定会伤心难过。可我必须要去找到那个南星,父皇都曾说过,他很厉害,我不愿放任他逃走,以后还得胆颤心惊。这就是‘我’,由我的精血所变,与我有感应,此处万一有变,我会立即赶到的。”
“可是,您怎么能一个人去!”
祝汸则是自负而又骄傲地笑了笑:“天底下,除了他,除了父皇和小宝,谁又能奈我何?”
这倒是实话,只是阿兔小虎还是很担心,这么多年,他们从未分开过。
“放心吧,若我捉到南星,我会尽快回来的。况且,这不也是我么。我思来想去,这是最好的法子了。”
的确也再想不到更好的法子,阿兔与小虎默认。
祝汸蹲下身,抱着田田,笑道:“你留下来,帮父皇陪大白,好不好?”
“那父皇不要紧嘛?”田田抱紧他的脖颈,眼睛红红的。
“父皇要去找到害大白的坏人,是为了以后大白再也不被人欺负。”
“可是田田也会想念父皇的呜呜呜,父皇的手还受伤了!”
“没事的。”
“父皇也会疼的!”田田拉住他的手,“田田给你‘呼呼’!”
祝汸心中涌起淡淡忧愁,却又甜甜的很窝心。
他亲了亲田田的小脸,指着另一个自己交代道:“你要和这个‘父皇’好好相处,别叫大白看出来,否则大白也要伤心的,好不好?”
“好!”
“父皇捉到坏人,立刻就回来。”
“好!”田田用力点头,“田田知道,父皇都是为了以后!以后我们就可以永永远远在一起啦!”
“乖。”
七日后,开曜带着大军凯旋,满城热烈与欢喜。
开曜坐在马上,双眼沉沉。回到明池山庄,也就是如今的皇宫,田田激动朝他扑来:“大白!大白!你回来了!”
“祝汸”在一旁浅笑,仿佛从前。
开曜看着他,有些怔忪,田田一头撞进开曜的怀抱,见他不抱抱自己,纳闷抬头:“大白怎么不抱我?”见到他的眼神,她又偷笑,“原来大白在看我爹爹呀!”
“祝汸”上前,笑问:“一切可都顺利?”
开曜看着他,点头,“祝汸”伸手摸摸他的脸:“瘦了也黑了,这些日子可要好好补补。”再笑,“变丑了,我就不跟你成亲啦!”
田田咯咯直笑,再伸手戳戳开曜,鼓着嘴巴:“大白怎么还不抱我呀!”
开曜依然看着“祝汸”,“祝汸”笑嗔:“孩子惦记了许久,还不赶紧抱她!”
开曜蹲下抱住田田,看她则是看了更久,仿佛初次见面,随后才轻轻地用脸贴她的脸,田田高兴笑出声。开曜抱着田田起身,默不作声地往屋里走,“祝汸”跟进去说了几句话,随后便出去看跟着他回来的其他人,田田留在屋里,开曜将田田紧紧搂在怀里。
阿兔跟着“祝汸”去了外头,小虎留在屋里,不知为何,他总觉得这个开曜有些不对劲。他仔细看了,除了瘦了点儿、黑了点儿,的确就是那个开曜啊!
小虎使劲儿地挠脸,看他与田田说话,田田叽叽喳喳,开曜却一字不发。
他知道哪里不对劲了,不由便道:“你咋不笑?打了胜仗,不高兴?”
这一世的开曜是个很喜欢笑、情绪总是外露的人!可他回来到现在,一次都没笑过!他们“小殿下”笑成那样,也没见他笑!
难道开曜发现不对劲了?!
田田也看他,跟着问道:“大白,你不高兴嘛?”
开曜摇头,再度将她的脸贴在自己脸上,摇头:“高兴。”
“那你怎么不笑呢?”
“因为打仗时,死了很多人。”
田田听了这话,反倒教育起他来:“爹爹说过哒,打仗就是这样的!大白你不要难过!他们不是因为你才死的,而且只要他们做了好事,会投个很好的胎的!”田田边说,边抱住他的手臂,轻轻拍着,仿佛安慰。
小虎也松了口气,原来如此,不过也对,这辈子的开曜太过质朴。
头一回打这样的仗,总归有些难受。
他们小殿下亲自出马,怎会叫人看出异常,开曜如今就是普通人。再说了,那个“小殿下”是他们小殿下的精血所变,本来就是真的!
田田则是继续说道:“大白,你回来的路上有没有再遇到坏人呀?没有再受伤吧!”田田说着,便扒着要看他的手与手腕。
开曜任她看,田田翻来覆去地看,发现没有伤口,满意地笑着点头:“那就好!”只是笑完,她又埋到开曜怀中,仰头看他,委屈道,“我爹爹手掌心有道伤口,也不知道什么时候有的。”
开曜的嘴角连成一道笔直的直线,将田田揽在怀里,一下又一下地轻轻拍着她的背,低声道:“会好起来的。”
“嗯!”田田也抱紧他的手臂,“爹爹也说啦,我们都会很好哒,我们还会越来越好!”
几年里,祝汸始终没有回来。
开曜渐渐适应皇帝身份,威严日盛,几乎再也不笑,此时已无人再怀疑他的转变。只他依然与从前那般关心、爱护“祝汸”与田田。大胜雪凛城半年之后,冬月初二,明池山庄内,他与“祝汸”办了成亲礼,只是他很快又到处征战,几乎很少逗留在山庄。
五年后,终于要进京的那天,开曜独自去了一趟庆平山。
他一步步地走上山,到山顶时,天色已晚,满天星辰。
山风依旧,海棠也依旧。
他将双手背在身后,双眼微眯,看向天空中的星星。
原本就明亮的那颗,依然闪耀。
黯淡得仿佛快要消失的那颗星星,则已开始闪烁。
作者有话要说: 下面就是最后一部分啦,过年期间完结。