抱紧那条龙(54)
风望北想到姜让说过的记忆,便扳过姜让的脸,让他看向自己:“看我看我,我比湖好看多了。”
姜让嘴角微微上扬:“你到底在想什么?”
“我没想什么啊。你在想什么?”
姜让把风望北放在他脸旁的手拿下来:“我在想,灵界和人界的很多习俗不一样。”
例如姻缘,人界普遍是分分合合,灵界就不一定了,有的种族合则聚不合则散,有些种族则是生死姻缘。
鲛族和人界类似,有分有合。
鬼族执着于生前往事,命中无姻缘,也没人会来招惹偏执的鬼族。风望北一个在人界长大的妖,真的是什么都不懂。
“来了。”风望北看向姜让身后。
姜让回头。
远处过来了一群人,走在最前头最中间的是一个看起来正值壮年的高大鲛人,他冲姜让和风望北微笑,走近后,他说道:“听说两位是有期的朋友?可惜有期现在不在家,只能由我来接待两位了。”
这鲛人自我介绍说他是夕山鲛族的族长姜峰青。
风望北说自己叫英北,姜让叫英让,两人是羽族。反正姜让带着面具,没人识别得出他的气息。
姜峰青带他们沿湖游览,向他们问起姜有期的情况。
风望北道:“他挺好的,我们是在北海认识他的,然后和他成为了朋友,他说要回夕山,我们以为他已经回来了,所以就过来找他玩。”
“他很久没回来了。”姜峰青叹道,“我日夜盼着他能早点回来继承族长之位,现在我还能辅佐他几年,再晚,我就该入土了。”
风望北故作惊讶:“原来他是你们鲛族的王子?他都没和我们说过。”
姜峰青摇头:“我们这一支马上就要并入南海鲛族,所以不会再有王了,以后都是族长。”
姜让问:“要并入南海鲛族?”
姜峰青看向他,道:“因为夕山的最后一位王子姜子夜已经死了。”
姜子夜是灵界名人,不必特地解释,大家就能明白大概情况——除了风望北。
“因为他死了,南海鲛族就要逼你们并入他们?为什么?”风望北问。
姜峰青道:“也不是逼迫,是约定。两百年前,夕山鲛族为了避难南迁时,和南海鲛族作过约定,子夜王子如果不能在两百年内成为鲛王,夕山鲛族就要并入南海鲛族。”
后来的结果大家都知道:姜子夜死了。
风望北仍然疑惑:“成为鲛王是要通过什么考验吗?”
姜让道:“所有的王都要经过考验。”
灵界能被称为王的人并不多,能被称为帝的人,自大禹之后就再没有过了。
风望北什么都不懂,便又问:“考验很难吗?”
姜让道:“还好。”
姜峰青看向他,笑了笑。
在走上一个圆形观景台后,姜峰青望着湖面道:“二位随我来。”
他走上湖面,却没有沉入水中,就像是走在镜子上一样。
这么神奇?风望北试着踩上湖面,水面居然是硬的,他在水上愉快地走了几步,回头朝姜让伸手:“来啊。”
姜让走上湖面,道:“这湖上有阵法。”
“让水变得和冰一样硬的阵法?”风望北拉着姜让追向已经走远的姜峰青。
姜峰青停在湖心等他们。
太阳在天边冒头了,朝霞满天,映得湖水血红,姜让看着湖面,失神般地定住不动了。
走在前面的风望北被他带得停了下来,回头看他:“怎么了?”
姜让不语。
风望北走回他身边,凑近了去看他的脸:“怎么啦?”
湖水更红了,红雾蒸腾而起。
风望北快速看向四周,又看向湖心的姜峰青:“族长,这是怎么了?”
姜峰青朝这边行了一个礼,然后沉入了水中。
“……”风望北明白了,他们被坑了。
“快走!”风望北想拉姜让跑回湖边,但姜让像失去知觉不会走路一样,被他一拉就倒,他赶紧抱住姜让,怎么这么沉啊,姜有期不是很轻的吗?鬼魂和鬼怪成分不同?
风望北扛起姜让,跑向湖边方向,但怎么跑也没见到岸,这地方有古怪。
往旁边不行,那就往上面,他会飞嘛。
但往上面也没用,上面一直是红雾,遮天蔽日,仿佛这是另一个不见天日的血红幽冥。
风望北把姜让放回湖面上,抱着他道:“对不起,都是我不好,硬要拉你来这里。”
他是觉得姜让还是放不下老家的,所以才拉姜让回来看看,哪想这个老家居然这么不友好。
风望北皱着眉观察周围,水面是血红色的,像暗红色的玻璃,红雾应该是某种力量,就像幽冥的黑雾一样。
想到这,他飞快地把姜让的斗篷给脱了,姜让的长发像活物一样在冰上延伸,像一条黑色溪流,不过它们的力量有边界的,到十余米外就停止不动了。
风望北又看向姜让的面具,伸出手,迟疑片刻,把它摘了下来。
一条蜿蜒黑龙出现在水面上,它双眼紧闭,仿佛在沉睡。
风望北跌倒在地上。
第50章 中州5
这龙比风望北他爹大好几圈,长得很威风,但不怎么好看,或者说不符合常规审美。
怎样的才是常规审美呢?风望北的原形就是。
它是只毛球,人们看了会觉得可爱,想摸一摸;这大龙,人们看了只会腿软,想跪地求饶。
过了会儿,风望北接受现实了,挪到黑龙边上,伸出手,避开黑玉般的修长龙角,抱住龙头,唉,这龙脑袋大到一个人都抱不住。他摸了摸黑龙脑袋上的鬃毛,这些毛发看着飘逸,实际上挺硬的,远不如姜让的头发好摸。
风望北抱着龙脑袋坐了片刻,看看周围红雾,又看了看手上的黑色面具,既然摘下面具没有发生奇迹,那就得想别的办法了。
他把面具扣回龙脸上,黑龙变回了人形,风望北摸了摸姜让的脸,替他调整好面具:“所以我是看不到你美人鱼的形态了?”
风望北看了看姜让身上,然后开始掏他的袖子,这里面好像有个隐藏的口袋,姜让总能从里面拿出宝贝来。摸索了一阵后,还真让风望北找到一个口袋,他开始往外掏东西。
姜让如果醒着,得大惊失色,他知道他可以从风望北那里拿东西,但不知道反过来也可以。
他能从风望北的耳钉中拿东西,是因为那支箭浸过他的心头血。风望北能从他的灵器法衣中取东西,却又是为什么?
风望北先从姜让的袖袋中取出了黑伞,这伞应该是姜让身上最厉害的宝贝。
伞很沉,白色伞骨入手冰凉,黑色伞面细腻光滑,风望北摸了下,感觉不像布料,倒像皮革。
风望北撑开伞,伞下没有黑雾溢出,嗯,他不是幽冥之主,无法调用幽冥的力量。
他收起伞,把它当剑当矛,用它戳刺坚硬如冰的地面,地面似乎晃了晃,但没有更大动静,好吧,这伞虽然是宝贝,但他用不了。
再找其它东西。
白号角,这个是姜让用来联络部下的,风望北吹了吹,不响,大概是他的使用方法不对,或者这东西离开幽冥后就不能用了。
又找到了刀、剑等利器,风望北拿着它们对着红雾劈砍了一阵,好像没效果。
雷神骨,这是姜让从礼容那“抢”来的,这东西好像很厉害,风望北决定试用一下,他举起雷神骨,调用自己的灵力,一道闷雷劈下来,把他劈成了爆炸头……大概是他灵力不足,使不动这种厉害的灵器。
红雾外面的湖边,云集的夕山鲛人安静地围在湖边,他们的手腕上有道血线,血液沿着他们的手指滴落到地上,像有引力般地流入到湖中,湖面上的红雾越来越浓,还激烈地翻滚着,似沸腾的血水,似胶着的战场。
姜让不知道红雾内外发生的事情,他虽身在红雾中,但魂在他处。
他正在一个战场般的地方杀敌,脚下是越堆越高的尸体,周围是源源不断的敌人,而他体内的灵力越来越少。
一直在瞎折腾的风望北突然看到姜让的脸上突然出现一抹红痕,他伸手去擦,发现那是一道细小的伤口,他的手颤了一下,赶紧去姜让袖袋中翻出灵液,喂进姜让嘴中,伤口没有消失,反而又增加了一道,殷红血珠从苍白的皮肤上渗出。
风望北非常恐慌,揽起姜让的上半身,疯狂摇晃他:“姜让姜让,你快醒醒!”
姜让没醒。
风望北束手无策,姜让说过他能救人,但他根本不知道要怎么做,情急之下,泪水从他眼眶中滑落……
幺州的茶楼上,一个年轻人走上楼,走到巫隐的对面坐下,笑道:“师父,你在等鬼王回来吗?他不会回来了。”
巫隐抬眼看向来人:“小竹。你做了什么?”
“顺应天命而已。”年轻人叹道,“师父,别叫我乳名了。”
“巫小竹,我可是你师父。”
年轻人无奈道:“行行,你叫吧。半月前,我占卜了一次,得到的卜辞是:旧客访山,黑龙失魂,白鸟垂泪,鲛王得天。”
巫隐起身,走到面街的廊上,眺望夕山方向。
小竹跟过去,望着楼下的行人道:“幺州是个好地方,这里有最好的占卜龟甲。”
巫隐收回远眺的视线,看向小竹:“你认为‘白鸟垂泪,鲛王得天’是什么意思?”
“旧客访山,黑龙失魂”的意思比较明确,应该是说姜让回到夕山,然后因为某种缘故丢掉了魂。
这个“缘故”应该是小竹提前设计好的。
小竹道:“自然是:黑龙魂飞魄散,白鸟悲伤落泪,鲛王有如天助。”