轮回亿万次之后(57)
一连串的发问几乎在同一时间响起。
助理摇了摇头,神色古怪,他将手中的文件交给裴拉议员。裴拉议员盯着文件上由安全局警察传回来的消息,死死地看了一会儿。
就在所有人以为他就要暴怒的时候,裴拉议员忽然一拍大腿,冷笑起来了。
“有了。”
裴拉议员霍然起来。
“传令给苏格拉城的安全局,将他们那边的资料也全部传过来。”
幕僚们抬头看着像抓住一线生机的裴拉议员,一头雾水。
“这场较量还没结束,阿瓦尔……哈哈,成也阿瓦尔,败也阿瓦尔。”
然而裴拉议员却没有解释的意思,他冷笑两声,喃喃自语。
………………
现在是距离大选正式开始还有两个月的时候。
在这个重要的政治时间点,柏拉图城处处都被特殊的色彩所笼罩着。大厦街道,无处不充斥着两个派系相轧的气息,触目所及都是充斥着各种政治气息的符号与话语。摄像头无处不在。
明显上的,微型的,天空之外的……
每个人在这个时间,只要身处于柏拉图城中,每时每刻都至少接受到三个以上的摄像监控。
无所不在的监控,无所不在的安防措施。
这是柏拉图城戒严最高的时间,某种意义上,也是犯罪最低与最高的时间点。
平民性质的犯罪,如普通的盗窃,抢劫,斗殴等等,在这个时间,发生率降低到了谷地,而另外一类有形无形的犯罪,如文件数据上的双方交锋,重要政要人员的身份转换,关键人员的生死……这些犯罪影响的,小的是一个或大或小派系的命运,大的是一整个星区的命运。
在以往,大选期间政要人员收到暗杀,并不是什么稀奇的事。
然而,在这一次竞选中,重要人员遭遇暗杀身亡,就成了引爆局势的那条导火索。
阿道克少将被暗杀了。
发现的时候,他被钉死在墙壁上,一把黑金的刀鞘钉入了他的咽喉。他低垂着头,面朝着代表第三区政治权利核心的星区会议大厦,死亡的样子看起来就像一位忏悔者,画面充斥着一种诡异的宗教感。
以阿道克少将的死,这段时间以来备受压制的裴拉开始有力地发难。
——因为阿瓦尔没有预测到这次犯罪,也没有检测到这次犯罪。
军方没能找到杀死阿道克少将的凶手。
“……既然他们声称阿瓦尔犯罪系统能够监测犯罪,那么缘何连军方要员阿道克少校被暗杀都无法监测到呢?”屏幕上,裴拉议员的幕僚款款而谈,“又或者,请允许我做一个大胆的推测,这一次阿道克先生的遇害,就是出自于科迪特将军的授意?”
图穷匕见。
阿瓦尔监测系统的出现已将将国会派逼上了危险的悬崖,双方之间已经完全没有必要再做虚伪的表面和谐,所有的发言怎么犀利怎么尖锐怎么来。
刀锋出鞘,余者只有生死。
“如果这一次谋杀,是出于阿瓦尔系统并没有如同军方宣称的那么强大,那么,他们又有什么理由,什么样的立场,为了一个不知道准确率如何,监测率如何的系统来牺牲所有公民的隐私与自由?”
“如果阿瓦尔系统的确是强大的,而它之所以没有监测出来,或者换句话说,是没有公示于公众面前,是因为阿道克先生被杀实则受到了科迪特将军的授意,所以军方隐匿了这一犯罪。那么,我们不允许科迪特将军回避这样一个问题——
既然阿瓦尔系统的核心是由军方控制,请你们告诉所有人,我们该如何相信,你们不会成为犯罪本身?我们该如何相信,阿瓦尔系统是透明且公平的?
监守自盗,无异是最为可怕也最为强大的犯罪。
在此,我坚决反对军方对阿瓦尔系统的绝对控制,我要求,阿瓦尔系统理所当然地应当得到国会的管辖,军方有绝对的必要交出阿瓦尔的核心控制。”
穿着黑礼服的幕僚们慷慨陈词,言语犀利。
江戈也在看着这一场发言。
他坐在如弯月般飞起的檐角上。
这是一座古地球时期东方式的传统建筑,红墙金顶琉璃瓦,走兽游龙白玉台。看着它,就像诗词的古老韵律就跨过了遥远的时间而来。
坐在檐角上的人与这座天工般恢弘大气的建筑融为一体。
他穿着同朱墙一个颜色的绯红鹤氅,鹤氅被掠过屋顶的风吹得翻卷拂动起来,白鹤就在翻卷的流云里翩然欲飞。朦胧的光落在青年的脸上,半边干干净净,素净如稚子,半边浓墨重彩,妖冶如鬼魅。
他提着刀。
黑色的刀鞘上有黄金装饰的花纹。
一面小小的光屏浮在他的面前,播放着这段时间的军方国会的唇齿交锋。
在屋檐之下,人来人往。
但是古怪离奇的是,没有人抬头看向坐在檐角上的年轻人一眼,就好像那是一个虚幻的幽灵般的样子。
他们看不到他。
鬼魅一般的江戈就这样坐在风里,一手提着刀。
看完了国会派的最新发言,江戈关掉了这个界面,调出了通讯页。
屏幕停留在那条短短的,没有来者没有时间的通讯上。
——哥哥。
这是他这次重生之后,唯一一次,鸦九同他的联系。
只有这一则短短的讯息。
江戈注视着“哥哥”这两个字,想起在启明塔内,十二三岁模样的男孩站在金属的地面上,轻轻地喊着他哥哥。
鸦九的确是个孩子。
他是这个世界上唯一拥有自我意识的人工智能,他孤独了那么久,孤独到有一个人出现,对他说,他们是同类,他就那么欣喜,认定自己真的有了个兄长。
江戈站起身。
他当初应该再多和鸦九说一条训诫的,是他的失职了。
他应该告诉鸦九,不用担心哥哥,应该是由哥哥来保护弟弟的,而不是弟弟为了哥哥千里迢迢地来复仇。
等一下失职的兄长吧。
有人带走了自家天真的傻弟弟,那么当兄长的……是怎么也要提刀杀上门的啊!
江戈深深地呼吸,他在风中张开双臂,鹤氅如羽翼一样在他的身后展开,绯红如血。
下一刻,江戈像鹤一样,从屋檐上滑出,融进了阴影里。
…………
一个鬼魅出现在了柏拉图城中。
在国会派开始试图起草要求军方交出阿瓦尔控制权的时候,新的死亡出现在了柏拉图之中。
继阿道克议员之后,新的谋杀案出现了。
天光破晓的时候,人们发现卢瓦索议员死了。
死法和阿道克议员一模一样。
被一把黑金刀鞘穿过咽喉,钉死在墙壁上,面朝着第三区议政大厦的方向,脚尖离地。
形如忏悔。
卢瓦索议员的死像昭告着什么,从那天之后,每隔两天就有人被钉死在墙壁上。
没有任何摄像头拍下凶手的影子。
就像杀人的是鬼魅。
第60章 夜宴风波
一份份文件在地板上铺开。
江戈小心翼翼地将一张照片放到了一张小地图的左上方。
做这些的时候,他十分认真。此时此刻,他所在的房间之中,从地面到墙壁天花板都密布着各种各样的线条。许多箭头相互指着,一份份经过筛选的文件之间形成了微妙的联系。
这些资料是江戈从那些被处理了的人那里获得的。
这些天以来,不论是军方还是国会都十分头疼。
因为被钉死在墙壁上的,军方的人有,国会的人也有。他们简直搞不懂,杀手到底是哪一边的人,到底想要做什么。
而始作俑者江戈其实身处一处破败的房子里。
再繁华的地方也有污秽与阴影,柏拉图城自然也不例外。这里集中了整个第三区最高的权势,最让人目眩神迷的繁华,也集中了最肮脏无望的黑暗。在柏拉图城的贫民区里,居住着诸多在政治,经济等诸多较量中败下阵来的人。
这些失败者以及其他来此图谋发达的梦碎者汇聚在一起,形成了独特的流浪汉聚集带。
他们居住在最外围乱糟糟的破房子里,每个人脸上的神色都十分麻木。
江戈就隐身在这里。
他对这里并不陌生,他被称为“地狱画师”的时候,便是居住在这样的环境之中。他清楚在这里其实隐藏着多少复杂的人物,这种藏污纳垢的地方之所以会存在,也得力于上层人员的意思。
谋杀,窃取情报……
这些乱七八糟的事情总是需要有人来做,不是吗?
江戈放下最后那张照片的时候,长长地出了口气。
他站起身,环顾整间房间,总览被他如思维导图般拼凑起来的诸多线索。
“阿瓦尔”的核心就是鸦九,江戈能够感觉到这一点,但是他没有办法联络上鸦九,甚至也不能够确认鸦九的自我意识到底被磨灭到什么样的程度。他要找到鸦九到底具体被关押在什么地方就只能从其他的方向下手。
这些时间以来,江戈杀死了这么多政要并不是盲目的。
除去这些人手头上都不太干净以外,最重要的是,江戈要从他们这里获得到足够多的信息。
军方的资源调动,人员调配划分,当初负责光者001的科学家们的动向,军方财政的支出……
尽管他并没有直接地同科迪特将军打过交道,但是从那么多次轮回中寥寥数次的会面中,江戈清楚,科迪特将军绝对是一个敏锐得可怕的敌人。为了保证鸦九的安全,也为了保证信息的准确度,他只能通过这种近乎侧写的方法来获取信息。
但是令他有些意想不到的是,通过这样不断地拼凑线索,在探寻鸦九下落的同时,江戈发现了另外一件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