齐乐 (下)(5)

　　谨慎起见，飞行器降落之后，齐乐让小猫留在上面，和太岁蝙蝠呆在一起。关上舱门之后，独自走进雨中，来到陌生的建筑旁。
　　看到合金板上残留的痕迹，猫爸诧异的喵了一声。
　　如果他没看错，这是光炮的弹痕？
　　就在他陷入惊讶时，地下掩体的出口突然打开，黑松从洞口探出头，发现站在建筑旁的齐乐，立刻发出欢快的叫声：“齐乐，你回来了！”
　　“黑松！”
　　见到松鼠出现，齐乐知道自己猜对了。
　　松鼠们还在，不可能容许别人-侵-占这片领地。这些地面建筑十成是他们的手笔。
　　天空还下着大雨，地面不是说话的地方，齐乐叫下小猫和太岁，让他们带着变异蝙蝠一起进入地下掩体，随即收起飞行器，快步跑进地道。
　　地道中十分温暖，两侧的房间都被清理出来，铺上柔软的皮毛和干草。
　　松鼠们抱来异兽皮，用尾巴扫过几下，然后递给猫爸。
　　“用这个擦。”黑松说道，“这样皮毛能干得更快。”
　　谢过松鼠，猫爸变成类人形态，先把小猫擦干，然后用皮毛擦拭全身。异兽皮带着热度，水汽很快被烘干，身体变得温暖。
　　小猫趴在齐乐腿上，皮毛不再湿哒哒，重新变得柔软蓬松，团起来更像一颗圆球。
　　“上面那些都是你们造的？”
　　“没错。”黑松点点头，“反正闲着没事，又有现成的材料。”
　　猫爸：“……”除了佩服，他还能说什么？
　　“你那边一切都顺利吧？”黑松和红橡坐在齐乐对面，从腮帮子里取出异兽肉，递给靠在齐乐身边的小猫。
　　小猫谢过松鼠，将异兽肉撕成两块，一半自己吃，一半递给变异蝙蝠。
　　“黑妮，给。”
　　小蝙蝠也没客气，用翅膀上的爪子抓住异兽肉，送到嘴边撕成长条，一条条吞下肚。相比离开海岛时，她的个头没见变化，体型倒是圆润不少。
　　“很顺利。”猫爸打开空间纽，取出海虾和海鱼，一股脑交给松鼠和鼹鼠。
　　“这些都是从海边带回来的，还有不少扇贝和海蚌。等亚斯和阿六他们过来，能换到不少晶核。”
　　黑松和红橡将海产分给族人，仍是坐在齐乐身边，向他询问此行的经过。
　　猫爸组织一下语言，大致提了一下和海洋种群的交易，重点放在偷-猎的海盗以及蓝星可能出现的危机。
　　“你有几成把握？”黑松问道，这件事很严重，如果真像齐乐说的，他们必须提前做出安排，避免事到临头手忙脚乱。
　　“至少六成。”齐乐说道。
　　“三目鱼能够读取海盗的记忆。之前发生在基地的战斗不算什么，如果对方不改变计划，战舰迟早还会再来。”
　　“如果他们进入蓝星，所有的种群都会遭殃。所以，我的建议是，最好将消息扩散出去，早作提防。”
　　听完他的话，松鼠们沉默片刻，表情变得坚定。
　　“对，齐乐说得对！”
　　“我们没有飞船和激光武器，但我们一样可以战斗！”
　　“如果他们敢来，就像是那群偷猎的海盗，一定要让他们有来无回！”
　　“敢来就要付出代价！”
　　“别以为咱们好欺负！”
　　松鼠们的吵嚷声引来鼹鼠的注意，连地道深处的黑蜘蛛都被吸引过来。知晓事情缘由，两者的反应和松鼠如出一辙，都做好战斗的准备。
　　黑蜘蛛有这样的反应，齐乐并不感到奇怪。倒是鼹鼠，在他的印象中，向来不是热血的类型。
　　“海上发生的事，我们全都知道。”鼹七正色道，“不只是我们，还有猛禽，以及十二区的乌鸦。”
　　“海上的事？”
　　“就是你们和异族飞船对峙。”鼹七道。
　　“自从那件事传开后，许多族群都改变了想法。他们开始明白，仅仅捍卫自己的领地并不够。蓝星我们的家，家中的一切都属于我们，我们必须保护！”
　　“种群之间捕猎，那是蓝星内部的事。如果外来者欺负我们，我们必须联合起来！”
　　“如果没有海上的消息，没有你之前说的一些话，我们不会明白这一切，更不会产生类似的想法。”
　　“所以，齐乐，谢谢你！”
　　鼹鼠说话时，单臂高举不停挥舞，很有几分气势。
　　齐乐抬起头，视线扫过鼹鼠，继而是松鼠，然后是黑蜘蛛和太岁，不知为何，突然感到鼻子有点酸。连忙用手按住眼角，绝不能当众掉眼泪，坚决不成！
　　“喵~”
　　小猫蹭蹭齐乐的胳膊，然后从他腿上跳了下去。
　　下一刻，猫爸再度被毛团群埋。
　　只是松鼠之外，多出一群肚子带褶的鼹鼠，一个压着一个，场景蔚为壮观。
　　基地中，希雅尔看过航空港送上的报告，向星宿六的卢卡斯总督发起通讯。
　　卢卡斯的父亲出身星宿一，曾官至联盟舰队上将。他的母亲来自星宿六，家族统领该星系长达千年。两人从相识到结合很有一份传奇色彩。
　　迥异于希雅尔的父亲，更不同于莱亚的渣爹，他的父亲一点不渣，和妻子感情极好，与妻族的关系也十分融洽。
　　可问题是本人再好，架不住家族拖后腿。
　　在卢卡斯出生后两年，父亲就死在联盟同星兽的战斗中。
　　之前被父亲压制，家族中的人始终不敢有太大的动作。失去父亲的保护，风言风语开始明目张胆的出现。母亲发现苗头不对，果断离开母星，带他返回星宿六。
　　为确保安全，不惜和父系家族彻底割-裂，将他的姓氏改为母系。
　　比起父系家族，卢卡斯更倾向于母系。也就是说，比起做一个军人，他更热衷于经商。
　　或许是他经商的手段太成功，也或许是他展露出的惊人政治天赋，经过家族合议，卢卡斯成为外祖父的继承人，并在他三百七十二岁那年，成为星宿六的总督。
　　星宿六是移民星系，也是贸易星系。
　　该星系种群数量繁多，要处理的事务相当繁杂。在外人看来，他们一切朝向利益，很难团结起来。舰队实力一般，在联盟内只能算是中游，不需要太过忌惮。
　　然而，凡是和卢卡斯打过交道，都会彻底改变这个想法。
　　星宿六别的不多，就是钱多！
　　只要卢卡斯愿意，分分钟武装起一支舰队。
　　没有战舰？那些游走在各星系间的商队都是透明的？
　　一艘两艘武装商船不算什么，根本无法对抗一艘战舰的火力。换成五艘六艘，七艘八艘，乃至九艘十艘呢？蚁群噬象，耗也能耗死你！
　　所以，有“疯狂”之名的阿莱克图总督，也和卢卡斯总督保持一定程度上的友谊，并不想和他发生无谓-冲-突。
　　这次海盗之所以能得手，一来是星球上混入-奸-细，为海盗通风报信；二来是两颗星球位于星宿边缘，还处于拓荒阶段，驻扎的军队并不多，一时猝不及防。
　　最后一点，则是塞缪尔的舰队拦截讯号，拖延星宿六的救援队伍，给海盗留出了充足时间。
　　几个原因综合起来，才酿成这场惨祸。
　　卢卡斯总督不知道事情存在蹊跷？
　　事发当时，他的确被愤怒蒙蔽双眼。但冷静下来之后，很快发现其中端倪。
　　正如现下，接到希雅尔的通讯，得知蓝星上发生的一切，听到两场袭击之间的关联，他仅是挑了一下眉，似乎并不感到意外。
　　“如果这是阴谋，你是否已经掌握证据？”卢卡斯问道。
　　“我有一份海盗的讯问资料。”希雅尔取出记录仪，“只是过程不太美好，您确定要看吗？”
　　“是的。”
　　希雅尔点点头，打开记录仪。
　　画面投-射-到虚拟光屏上，一阵凄厉的惨叫响彻指挥室。
　　看着泡在水中的海盗，再看看贴在他额头上那只圆乎乎的怪鱼，话说，那是鱼吧？卢卡斯总督的嘴角微微扭曲。
　　这就是给他的证据？
　　不是对希雅尔有相当了解，他会立刻切断通讯。
　　希雅尔没有解释，请他继续向下看。
　　没过多久，屏幕中的怪鱼开始说话。随着他的讲述，卢卡斯总督的表情越来越难看。
　　“这条鱼是蓝星种群，在读取这段记忆之前，同基地没有任何接触。”
　　“这些海盗同塞缪尔勾结，企图在蓝星偷猎，结果被蓝星原生种抓获。”
　　“他们审讯海盗的目的，是为查明对方是否还有同伙。可以说，一切都是偶然。”希雅尔说道。
　　“你是如何得到这段记录？”卢卡斯问道。
　　“抓获这批海盗的原生种和基地有贸易往来。”
　　“贸易往来？”
　　“是的。”希雅尔颔首，“蓝星基地的交易，想必您曾经听闻。”
　　见卢卡斯沉默下来，希雅尔继续道：“我知道这样的证据不会被母星审判庭采信，但是，我希望您会有自己的判断。”
　　“不用再说了。”卢卡斯总督打断了希雅尔的话，沉声道，“我相信你的话。”
　　“所以？”
　　“我会考虑你的提议。”卢卡斯总督硬声道，“无论是谁，胆敢践踏星宿六，并试图愚弄我，都必须付出代价！”
    
    ☆、第八十七章

　　齐乐和松鼠们谈了许久，由于鼹鼠的加入, 向外扩散消息变得异常容易。
　　“我有亲族生活在十二区, 还有第十区, 第九区好像也有。再远的话，就没有亲缘关系, 不过可以通过其他族人联络。”鼹七掰着手指头，一个接一个算过来。
　　齐乐听了一会，不由得心生佩服。
　　蓝星共有十二区, 鼹鼠的族群近乎遍布各地, 只有少数两三个地区没有他们的身影。
　　“第五区是沙漠, 不适合我们生存。第三区是丧尸的领地，别说是我们, 连原生种都没有, 仅有几个种群的异兽。此外……”
　　“等等！”齐乐打断鼹七的话, “你说蓝星上还有丧尸？”
　　他听亚斯说过, 第三区不是原生种的领地。
　　当时他对原生种和异兽的概念都很模糊，以为是环境恶劣, 造成异界版的“无人区”。结果没想到, 这里竟被丧尸占据。
　　“当然。”鼹鼠奇怪的看了齐乐一眼, 又转向松鼠, “你们难道没和他说过吗？”
　　松鼠们挠挠头, 互相看看，忘记自己到底说没说过。
　　齐乐皱了下眉，实在是事情太多, 或许松鼠提起过，他当时没有放在心上。不过，有古玹的例子，听到第三区的情况，他万不敢掉以轻心。
　　“放心，他们和十一区的丧尸不一样。”明白齐乐在担心什么，鼹七挥着爪子道，“他们从不离开第三区，只在区内生活捕猎。第四区的鼹鼠在边界看到过他们的样子，怎么说呢，尸潮的确有，却不像十一区的破坏这么大。”
　　还有一点，之前十一区的丧尸是四处挑衅，跨界找茬，动不动就要来一场团战；第三区的只守在自己的一亩三分地，从不向外发展，存在感低到不可思议。
　　从某种意义上来说，他们对生活在领地附近的种群危害并不大。
　　当然，生活第三区的异兽就另当别论。
　　“第三区主要是大型异兽，例如变异鳄和变异雀鳝。”另一只鼹鼠补充道，“我见过变异鳄，他们体型庞大，力量很大，只要数量足够多，能把一头成年变异象拖进水里。”
　　变异鳄是蓝星上最古老的种群之一，延续了鳄鱼的外形，长有两张可怕的大嘴，嘴里遍布獠牙，咬住就不松开，攻击力异常惊人。
　　鳄群喜欢群居，只是成年鳄鱼会以小鳄为食，使得族群数量始终维持在一定数量，没有急速暴-涨。
　　他们天敌除了丧尸就是变异河马，尤其是繁育期的母河马。
　　鳄鱼和河马都喜欢盘踞在河流之中，生活环境类似，彼此常会狭路相逢。都是脾气暴躁的主，一场大战不可避免。
　　变异鳄胜出，就能获取一顿大餐；变异河马打赢，训练幼崽的同时，同样可以填饱肚子。
　　“变异河马和变异鳄很少迁徙，只有旱季的枯水期才会离开领地。那个时候，雀鳝都会藏进泥里。丧尸没了食物，会短暂聚集到边界，但无论如何都不会踏出半步。”
　　“为什么？”齐乐诧异道。
　　凡事总该有原因，十一区的丧尸可没有这种表现。
　　“不知道。”鼹鼠摇摇头，“据第四区的族人说，就好像有看不见的东西在拦截他们，具体是什么，至今没人知道。”
　　鼹鼠没有亲眼见过，只是从同族口中听闻，第三区究竟有什么秘密，他们并不知晓。
　　“只要他们不离开第三区，对咱们就没有影响。”齐乐沉吟片刻，说道，“目前要做的是，把关于异族的消息扩散出去，让更多种群有所准备。”
　　度过这次危机之后，如果有必要，他会前往第三区一探究竟。
　　反正他有飞行器，发现不对可以跑。再者说，以他现在的战斗力，只要不出现古玹那个级别的怪物，来一次尸潮都不惧。
　　龙卷风刮起来，十个是吹，百个也是吹，没多大区别。
　　他有种预感，如果运气够好，查出第三区的秘密，无异于找到解决古玹的办法。
　　杀不死总能关起来。
　　希雅尔承诺会杀死古玹，但在猫爸看来，有能力的话，自己的敌人就该自己搞定。亲手解决掉古玹，他才能彻底放心。
　　撇开丧尸的问题，猫爸和鼹鼠讨论消息扩散的途径，松鼠们和黑蜘蛛都乐于帮忙。不过松鼠无法离开领地太远，黑蜘蛛需要照顾即将出生的小蜘蛛，归根结底，还是要鼹鼠担负起主要任务。
　　“没问题！”
　　有遍布蓝星的关系网，鼹鼠爪子一挥，让猫爸放心。
　　“我们向你保证，只要有鼹鼠的地方，这件事就会广为人知！”
　　众人讨论到深夜，计划最终敲定。
　　掩体外又传来雷鸣和雨声，确定计划没有大的疏漏，才各自散去，疲惫的打着哈欠，返回休息的房间，陆续沉入梦乡。
　　猫爸抱着小猫，想着明日的基地之行，本以为会睡不着，结果听着外边的雨声，没过一会就打起了呼噜。
　　大雨下了整整一夜。
　　天明时分，空中仍是阴云密布。偶尔有雷声炸响，闪电撕开云层，才会短暂照亮大地，驱散林间的黑暗。
　　齐乐推开地道出口的金属板，借亮光向外看去，发现雨势不减，地面流淌过数条蜿蜒的小溪，不远处的合金建筑被大群的原生蚁占据。从体型和外壳颜色来看，应该是行军蚁。就数量而言，至少是一个中等数量的蚁群。
　　他们在这里躲雨？
　　是短暂歇脚还是打算长期停留？
　　“黑松！”意识到问题严重，猫爸转过身，朝刚醒来的松鼠招了两下爪子，“那里有行军蚁！”
　　“行军蚁？”
　　黑松鼠不如齐乐一般紧张，张嘴打了个哈欠，整理一下腹部的毛发。摇摇晃晃站起身，一边抓尾巴，一走到齐乐身边，被冷风一吹，瞬间清醒许多。
　　“你离开的期间，他们曾经到这里避雨，不过很快又离开了。”黑松鼠爬上地道出口，站在齐乐身边，“我没想到他们还会来。或许是不同的蚁群？”
　　红橡听到动静，走到两人身边，发现建筑中的行军蚁，想到某种可能，神情变得严肃起来。
　　“如果是躲雨还好，假如他们打算留在这里，对咱们来说可不是什么好事。”
　　行军蚁是游牧种群不假，但不是随时随刻都在移动。在迁徙中找到适合居住的地界，也会短暂停留。
　　猫爸和红橡的想法一样。
　　这些大佬可不是好说话的主，真要留下来，他也没太好的办法。
　　用风吹？
　　行倒是行，可非到万不得已，他实在不想和蚁群发生冲突。
　　想到这里，齐乐尽量抬高视线，打量着这群不速之客。
　　占据合金建筑的是一支迁徙中的蚁群。
　　蚁后十分年轻，刚刚代替母亲统领族群，经验不够丰富。迁徙过程中，命令下达不够及时，导致外出的小分队和族群走散。有的能找回来，有的则会彻底失去联系。
　　不久之前，他们穿过十一区和十二区交界，准备沿着河岸进发。不想河水突然暴-涨，有超过五分之一的工蚁和兵蚁被水流卷走。
　　齐乐在河边遇到的一百多只行军蚁，正好是其中一群。
　　由于他的帮忙，小分队找到族群，没有继续流落在外。可惜猫爸不知道这一点，心中的焦虑始终挥之不去。
　　几只在外围警戒的兵蚁察觉地道出口的动静，其中一只认出猫爸，螺旋状的触角不断晃动，向同伴传递消息。得到同伴的答复后，立刻带着几只工蚁朝地道出口走了过来。
　　在猫爸看来，行军蚁除了个头大小，长相几乎没什么区别。兵蚁走到近前，他硬是没认出来，这位和自己曾有一面之缘。
　　行军蚁越来越近，松鼠变得警惕，大尾巴高高竖起，火星噼啪作响。打不打得过暂且不论，气势上不能输，绝不能露怯！
　　行军蚁停在距洞口十米左右的地方，触角晃动，头顶的鳌钳不断敲击，发出长短不一的声响。随后用前足在地面划动，向齐乐表示，他们没有恶意。
　　猫爸看了一会，突然觉得对方的动作有点眼熟。
　　“咱们是不是见过？”猫爸问道。
　　行军蚁点头，鳌钳敲击一下。
　　“是不是在十一区边界的那条河？”记忆回笼，猫爸脑中灵光一闪，“对了，当时你们有一百多只，和族群失散。我给你们指路，然后你们送给我一条变异蛇。”
　　行军蚁继续点头，鳌钳连续敲击，样子很是激动。
　　能看到蓝星大佬这个样子，别说猫爸，松鼠们都很吃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