天师(121)
现在这个孩子正倒在地上不住颤抖,眼睛翻白,嘴里同时发出如同女人一样的奸笑与男人一般的嘶吼!
就算是岳轻,乍一听见这两种完全相反的声音从一个小孩子嘴里交替发出,也顿时有吃了一惊的感觉,难怪之前前方的人在出了事情之后就感染瘟疫一样急着向后挤去。
“快叫救护车,有人打电话了吗?快叫救护车,我孙子是突发急症!”
这时前面的老人焦急地抬起头对周围围观的人群说。
但现在这个情况太过诡异,围在周围的人都没有拿手机,还有一个人大着胆子说:“这不像什么突发急症,倒像是中邪了啊……”
现在出事的一行人自然是陈老一行。
自从孙子出事以来,表现出的始终是对外界没有知觉状态,也因此陈老才能放心地和陈驹一起带着孙子出来晒晒太阳,看看海底生物,希冀着能通过这个方法唤起孩子的一点知觉。
但他万万没有想到,就这一次海洋公园的行程,竟然会让孙子表现出这样的与寻常不同的诡异一面来!
他这时候恍然想起,从孙子生病之后,确实有几任保姆对他暗示过孙子在半夜时候好像有点不对劲,但她们说这话的时候表现得支支吾吾闪闪烁烁,而且始终没有拿出证据来,再加上不管是陈老和陈省长,都亲自照顾过陈硕不止一夜,完全没有看见陈硕有任何不对劲的地方,因此一直以为那些说辞都只是保姆嫌弃工作重,不肯尽心,暗地里还生了不小的闷气,没有想到,没有想到居然是这样的情况……!
如果孙子的状态真的如同那位老中医所说,确实需要一些特异的人才能够解决,那他这么久以来,不是一直在耽误孙子吗?
正当陈老念头起伏波动的时候,陈驹已经看见了站在旁边的谢开颜与岳轻。
他在心中大叫一声“天助我也”,看准机会一松按住陈硕的手,好像突然之间拥有了巨大无比力气的陈硕顿时将还按着自己的爷爷推开,撞撞跌跌向人群中跑去!
人群又是一阵惊叫与拥挤。
陈老被孙子掀翻在地上,一时半会之间是站不起来,目光却不肯离开孙子片刻,叫道:“小硕,小硕,你等等,爷爷——小驹,你快去拉住小硕!”
放开陈硕的就是陈驹,陈驹怎么可能还去拉着陈硕?
只见他在这一秒之内切换出又担忧又焦虑的表情来,一脸既想要去追陈硕,又不由自主伸手扶起陈老的模样:“二爷爷,小硕……哎,二爷爷我先扶你起来,我们一起去追小硕!”
说着,他一把抓住了陈老,将陈老慢慢从地上扶起来。
正是在这同一时间。
陈硕蒙头蒙脑往岳轻的方向跑去,径自跑到了岳轻身前。
岳轻同样一把抓住了来到身前的小孩。
在抓住的这一刹那,他眉头紧皱:心口尚存一丝活人的生机,可是身体之内……全是阴煞之气!
“放开我!”陈硕用女人的声音尖叫!
“放开我!”陈硕又用男人的声音嘶吼!
紧跟着,他重复着“放开我”这三个字,用属于老人的,孩子的,以及种种不同年龄与性别的声音说话,简直像是个口技专业者。
可是看着陈硕毫无生气,犹如行尸走肉的模样,周围的人一点都不觉得这个孩子厉害,只觉得一股凉气无端从脚底蹿到心口。
岳轻根本不用细看,碰触到对方的一刹那就知道这是什么问题了。
说起来最近他和这些东西打交道的时间还真多,都忘记自己只是个风水大师了。
他微哼一声,嘲道:“鸠占鹊巢,这么多人在一个壳子里头,你们也不嫌挤吗?”
说着,他左手换右手,将孩子直接交给谢开颜,阴魂的事情就让专业人士来处理好了。
谢开颜接过孩子。
他飞快结个佛印,一声轻喝穿过空气,直接出现在陈硕的脑海之中:“阿弥陀佛!”
人体的脑海之中,金光顿生,生出四字;字静静悬浮片刻,又重新化作金光,分散入身体的每一处窍穴与细处,将体内一切的阴晦邪祟全部驱逐!
刹那之间,阴晦消散,被阴魂占据了的身体重新软倒在地。
还有一声并不清晰的“哔剥”之声,是陈驹贴身悬挂的一枚玉瓶碎成了两半,碎裂的瓶子在陈驹的胸膛上划开了一道不浅的口子,痛得陈驹五官皱起,差点叫出声来。
好在心悬孙子的陈老压根没有发现陈驹的种种异样之处,扶着陈驹的手就快步往孙子所在的方向走去。
陈驹忍着疼痛用外衣遮了遮衬衫,免得血迹渗出让人看见异样。
他这时恨恨地在心中想道:麻痹,果然不愧为“那里”高度警惕,打上极度危险的标签的人,果然有点本事,可惜再有本事,也还是我陈某人的囊中之物!
这时,他耳中忽然听见陈老感激与殷勤的声音:“我孙子突然犯病,真是多谢这位小哥了,不知道小哥怎么称呼,刚才又是怎么让我孙子安静下来的?”
看吧,一切果然如我所料!
为着计划的顺利进行,陈驹同样打叠起笑脸,顺着陈老说话的方向看去,然后他就看见……一头长发,面容俊美却神情冷淡的谢开颜。
而站在谢开颜一旁,他的主要目标岳轻,则被陈老彻头彻尾忽略,连眼尾都没多扫上一下。
陈驹:“……”
这他妈是闹什么?!
第九六章
四个大人连同一个小孩一起被人群围绕在中间,气氛安静得有些诡异。
谢开颜淡淡地看了陈老一眼,没有说话。
冷不丁见着了个冷眼,陈老当即愣了一下。
要知道国内讲究的,就是一人得道鸡犬升天,陈老身为省长的父亲,哪怕三五十年前只确实是个普通人民群众,现在那也是不管走到哪里都有人捧着护着,百般照顾着,两相对比,一时半会之间,陈老还真的有点讪讪。
但不管再是讪讪,现在最重要的都只是孙子的病情!
因此陈老十分诚恳,再次重复了一遍自己的问题:“两位先生,谢谢你们伸出援手!如果可以的话,能告诉我,我孙子究竟是出了什么毛病吗?”
自从陈老上前不对着岳轻却对上岳轻身旁的那个男人的时候,陈驹就已经沉浸在了计划赶不上变化的捉急与混乱之中。
没想到峰回路转,幸运女神打了个小喷嚏后又施施然转了回来,重新光顾自己。
陈驹几乎是感激涕零地抢着回答:“二爷爷,刚才闹出的动静不小,我们也不好在这里停留太久,就请面前两位先生出去坐一坐,好好谈一谈吧?”
陈老护着孩子,求之不得,也眼巴巴地看着谢开颜和岳轻两人。
岳轻无所谓这个,但他会出现在这里完全是为了带谢开颜来海洋公园看看海底风貌,他询问地看向谢开颜。
谢开颜确实有点想法,所以他慢慢点头:“好。”
陈老与陈驹一同长出一口气。
陈驹连忙帮陈老把孩子抱上轮椅,向外推去,不时回头看看岳轻与谢开颜有没有跟上,看起来简直比旁边的陈老还要上心,生怕煮熟的鸭子飞了。倒搞得一旁的陈老有所误会,老怀大慰地想自己和儿子这么多年真没有白对这个侄子好,看看现在多重视他堂弟的病情。
前面两人各有想法,就在后边的谢开颜也正悄悄的和岳轻咬耳朵:“我们先出去,然后再进来。”
“嗯?”岳轻有点纳闷,这是不是太多此一举了?
“……”谢开颜凑到岳轻耳边,悄悄说,“我想和他们出去之后再进来,绕了一圈之后别人就不会再盯着我们……”
这样,就又是我们两个人单独的空间了。
众人出了海底世界,在海洋公园中一处卖棉花糖的休息处。
老式棉花糖机器嗡嗡嗡地转出如同白云一样洁白蓬松地棉花糖,交到过往孩子的手中,陈驹自来到这里之后就将目光牢牢定在岳轻与谢开颜身上,琢磨着待会要怎么把这两人给拖上船。
陈老也是焦急万分,但到了这里,却还是细心地要了一根已经织好了插在一旁的棉花糖,放在孙子轮椅的扶手上,哪怕孙子始终没有反应,他也还是怀抱了万一的希望。
然后众人总算能在桌子旁坐下了,陈驹此时已经心痒难耐,迫不及待开口说:“两位是不是知道我堂弟的病情究竟是个什么情况?”
既然事情一开始就是谢开颜接手,现在岳轻也安稳地坐在一旁不说话,只等待谢开颜继续。
谢开颜并不讳言:“阴邪入体,鬼怪上身。”顺势扫了陈驹一眼,“你的身上的阴气也不少。”
陈老大吃一惊!
陈驹一点不吃惊,他只是有点点不安,忍不住再掩了掩挂着玉坠、且被玉坠碎片割破了的胸口。
陈老忍不住道:“那——那有没有办法化解?”
谢开颜说:“你问谁?”
陈老忙道:“两个都问。”
谢开颜对陈驹说:“你找一个寺庙呆上一个月就可以了。至于他——”他的目光转向坐在轮椅上的孩子,顿了片刻,才说,“他不行了。”
说完了该说的话,谢开颜不再浪费时间,转对岳轻说:“我们走。”
“好。”岳轻站起来,轻松问,“你现在想去哪里,要不要……?”他的目光飘向一旁还在“嗡嗡”工作的棉花糖机。
谢开颜内心是拒绝的。
但他嘴巴上慢了一拍,没能赶在岳轻掏钱把棉花糖拿来之前把话说出来。
所以最后,胖胖的软软的甜甜的棉花糖出现在了谢开颜手中。
谢开颜一边走一边拿着它,他的脸上沾到了几缕白色的丝絮,一阵风从前方吹来,像胡须一样轻飘飘荡了起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