最高赦免 中(232)
“嗯?”闻人诀挑眉看人蹦跳,隔着一定距离,白檀像只变异兔。
“那什么……”见一群人的目光落到自己身上,其中第一次相见的男人更是充满了探究,白檀相当不自在,犹豫着上前低声:“你还在忙吗?”
“怎么了?”闻人诀语气温和的询问。
左手抓着右手腕上的手环,白檀抬眼看后边那群没自觉的男人,表情纠结,“下午朱阁他们要来吗?”
“嗯。”
“他们这次来还走吗?”
“不了。”
“这样啊……”一问一答,白檀又看一眼,就见闻人诀身后站着的那几位还是没动,他有点急了,伸手拉闻人诀衣摆,“下午我想出城去接他们。”
“好。”看出他想说的不是这些,闻人诀耐心等着,可人还是没有将想说的说出口。
“你们不忙吗?”白檀磨蹭再三那群人还不走,他忍不住,不过语气还算客气。
向阳有点意外他的发作,抬头扫了他一眼,目光深沉难辨,到底迈开脚步走了。
蓝岸笑眯眯的耸肩,口中叨咕着,“急眼了急眼了。”走的同时还拽了下木头似站着的炎振。
好不容易等到一群人全部散开,白檀举起自己的手,一眨不眨的盯着闻人诀,“你把它还我了?”
“嗯?”闻人诀歪了下头,白檀眼中光芒太过明亮,是他最喜欢的样子。
“谢谢。”轻声道谢,在人反应过来前,白檀忽然踮起脚,双手抱过闻人诀脖子,直接将自己的唇贴上。
闻人诀愣了片刻,身前的人就像阵风一样消失在原地。
“还不错。”
“什么?”维端有点看不懂,也不明白他站着突然冒出这三个字的意思。
“眼睛。”
“什么?”维端茫然。
闻人诀若有所思的自语,“原来会更漂亮。”
早从一开始他对白檀留意就是因为人的那双眼睛像沉淀了星海一样明亮纯粹,没想到在特定情况下,会比记忆中的更漂亮。
……
下午白檀跟着书易出城接了朱阁等人。
当初离开复兴城,朱阁和吴明哲等人都是背水一战,他们仅因为自己的缘故就牵扯上了整个家族,在南邦时不是没有受到亲人的质问,可他们都顶下来了。
但毕竟谁也没把握是否还能归来,好在……闻人诀没有让他们失望。
不仅让他们重新回到这座城市,还是以君临者的姿态。
彼此叙旧,白檀因为朱阁手头上的事情多没有久留,在简单问候顺便和柳清河等人都见过后,他便告辞离开。
东大陆这一年来都不太平,战火连续不断,这次平原大战,圣鼎王域败退后随着涅生王域的休整,貌似能够过几天和平日子了。
朱阁几人也就刚来的那几天忙,过两天手头事情空下来后就找了白檀玩,这帮人说到底还是年轻心性,就算独掌一方大权,闹起来还是让下边的人头疼。
白檀可算找着同伴了,一天活跃过一天,闻人诀不声不响的看着,不管他们如何折腾都没插手。
就这么的,安静了大半个月没有动静的圣鼎王域中突然有条劲爆的消息传出。
四大将中的蒋雄不知为何,被仲勐给处决了。
“听人说,是被直接砍了头的,那血啊,喷溅了一地。”江伟大做了个手势,同时摇了摇头,“可惜了,那是大陆上绝顶的高手啊,死的窝囊!”
第543章 虽死何惜
打完最后那个电话,蒋雄将涅生王域送来的传讯器捏的粉碎,他对莫兴阑有爱更有愧疚,如闻人诀所说,他无法为对方决定生死,而且只要想起莫兴阑痛苦的样子,想起他为何要走到今天这步……蒋雄心中便如蚁噬般密密麻麻的疼。
他没想过能隐瞒太久,因为清楚自己同伴的能耐,他心中早有过准备,从高高在上的荣耀到受尽人唾弃鄙夷。
只是偶尔的,他也会抱那么丝侥幸,甚至设想过若没有暴露,日后在战场上一定要加倍拼杀回来。
直到深夜被重兵包围,目睹那一张张熟悉的脸庞,看他们防备的将枪口对准自己,蒋雄终于从恍惚的梦境中醒来,从出卖那个消息后,他的精神就没真正醒过,直到尘埃落定的这刻,在握紧拳头又松开后,他坐在床沿一动不动。
奉命来拿他的亲卫队长也未催促,安安静静的等着,待到他起身动作缓慢的穿好衣服,人亲自上前为他戴上手铐。
一路跟着走到旁边的大楼,明明只有百米,可蒋雄愣是觉的走了大半年般遥远。
临出房门时有人想给他戴脚铐,被那个相熟的亲卫队长给制止了。
穿着亲卫服饰的男人面露悲伤,无声摇头。
气氛沉闷而绝望,感染了现场所有人,蒋雄走到楼下时仰头看了眼夜空,天上星星稀疏,他眨了下眼,有亮光滑过脸庞快速消失在他发间。
其实无论怎样,他只会打那一个电话,那之后不管闻人诀是不是还要继续威胁,他都不会再做任何对不起王域的事。
可是怎样呢?
这点还重要吗?有意义吗?
僵硬上扯嘴角,蒋雄目光颤动,似是下了什么决定。
……
对冯舟和临水来说,推测出战败的细节再猜测出那么个人的存在,接下来要找出对方并不困难。
只要仔细调查那日在场的人最近几个月的动向,再一个个的单独聊过去。
彼此都是相熟了十多年甚至二十年的兄弟,很多从穿开裆裤起就一块玩,互相扶持着走到今天,能建立这样庞大的王域,他们中谁没从鬼门关里闯过几次?
“可是为什么……”直到确切的答案出来前,冯舟和临水都瞒着其他人,郝强知道消息后愣了大半天,后冲动的提着把刀就要来找冯舟算账,他压根不相信蒋雄会出卖王域,可是怎样呢?
找到两位先生无非是看到那些确凿的证据。
且今晚重兵包围,若蒋雄是冤枉的,前头早就闹出动静来了。
“究竟是为什么……”喃喃着,昏暗中他无数次问自己。
就因为一个男人?所谓的爱情?就能将自己的兄弟,自己下边的兵将推到屠刀下枉死,蒋雄于心何忍呢?
他们曾经发过的誓言,流着血泪也不放弃的那些坚守,现在看来又算什么?
如此脆弱不堪的吗?
那大家坐在这里,又有什么意思?
郝强性子本就冲动,比起其他人他心中的难过要更多的表现在脸上,若不是有古知秋死死按着他的手背,怕他早就冲过去让人给个交代。
“我们是兄弟……比亲兄弟还亲的那种……”诺大的会议室没有开一盏灯,仅有外边走廊上的光芒从门口透进来一点,郝强侧头去看古知秋的轮廓,悲痛道:“我相信他能为了我去死,我相信他可以为了我们在场的任何一个人去赴死!可是为什么,他要出卖王域?真的……有那样重要吗?”
张了张嘴,古知秋想安慰两句,可是太过徒劳了,手心下碰触着的那只手掌在抖,死寂般的会议室中其实坐了不少人,可如今这帮男人却一点声音都没发出。
他能劝什么呢?毕竟比起他这个后来者,郝强和蒋雄这帮人是从幼年时期就一块过来的,他们从镇子里没人管的野小孩走到今天,从捡拾垃圾互相抱着取暖到今天,他们共同经历了太多。
就算只少一天的参与,他也没这个资格开口。
“咚咚”
门虽开着,但带人过来的亲卫还是敲了敲。
房内无声没人应答,但角落处的灯却亮起了一盏。
蒋雄一直在昏暗中摸索着走动,因为这点近距离的光亮他闭了下眼睛,再睁开后,会议室内的灯就完全打开了,而身后的门也被人无声关上。
“王……”抬眼扫去,五十多平的会议室中除了仲勐,王域的核心人物全都聚齐。
蒋雄拍了拍自己衣摆,抬手还想理领口,只可惜手铐限制了他的行动,还因为他的走动发出了难听的摩擦声。
“不是下午刚散会吗?”若无其事的,他温和打起招呼。
倒不是要装无辜,而是心中做了决定,他希望记住这些人正常的注视,而不是厌恶的满是仇恨的,那样就算死,他也得不到解脱。
又或者,他早就已经失去了解脱的资格。
“你爱他吗?”姜孝死死盯着人,忽然问了这样一句。
蒋雄缓慢转过脑袋,认真看姜孝的样子,“爱。”
“那你爱我们吗?”
毫无迟疑,蒋雄沉重:“爱。”
“是吗。”没有怀疑蒋雄的第二个答案,姜孝注视着人很是平静,“只是要你取舍,你选了前者,对吗?”
“我本以为有机会可以弥补过错。”蒋雄只盯着姜孝,他要在这个人还愿意对自己开口的时候,记下他。
“你还记得我们小时候去方家偷肉吗?”刘杰嗓音嘶哑,放在桌面下的手紧紧交握在一起。
“记得。”
“你说过,不希望有人再饿肚子。”
“是啊……”蒋雄转了点方向,开始认真记刘杰的眉眼,“我们努力了这样久,应该……让许多人摆脱饥饿了吧。”
“许多。”云淡风轻的四个字,刘杰的目光缥缈起来,“记得那时候我跑的最慢了,被他们院子里的狗给咬住,是你,将我从狗嘴里扯出来,你说什么呢……这些年了,你一直还说我是你从狗嘴里捡来的。”
“你别生气。”蒋雄停顿了片刻,努力出声,“我再也不这样说了。”
“我没生气……”侧过头去,刘杰撑起一只手挡住半边脸,“我只是突然怀念。”
泪水滚烫流进手心,刘杰摇了摇头,不再出声。
像是一个神圣的仪式,蒋雄知道人想说的已经结束,闭上眼睛等待另一个人的开口。
“雄哥……”姜承明咬着牙,怒目相视,“我们在你眼中这样不堪吗?”
“是我忘了初心。”蒋雄垂下手,徒劳的想遮掩手上冰凉的铐子,“和你们无关。”
“我们可以换命,却不能让你吐露心声,这难道不是我们的失败吗?”
“是我犯了王规,”蒋雄双膝跪下,对准仲勐的方向,“成了你们最讨厌的样子,我不是无法面对你们,说到底,我无法面对的是自己。”
“我他妈只想问你一句!”挥开古知秋的手,郝强三两步跑到人跟前发狠的将人从地上拎起,“若是今天没有查出你,你是不是还要把我们几个送到闻人诀枪口下!那个男人对你而言真就这样重要吗?重要到我们去死都没有关系?重要到你忘记自己从垃圾堆里挣扎着活下来想要做的!重要到你……”