妖怪综合大学(75)

　　再世为人，便是你。
　　我从未喜欢过别人。你当时应该听那鬼说过，我们说好要长长久久永远在一起的。但是之前你没做到，你把我一个人留在这里。”
　　魏衍叹了一口气，又说“你若能恢复记忆，也是好事。当时有很多东西我都忘记了，我甚至不知道最后发生了什么。但如果你一直想不起来，那也罢了。记忆虽然重要，曾经相处的时光虽然重要，但都不及此时此刻。”
　　钟凌听他说完，瞪大了眼睛。他从没想过事情的发展会是这样，虽然知道了有轮回道，但也从未想过什么前世今生。“那那个鬼，他是不是有记忆”
　　魏衍略点了一下头“听着是的，但也不好说。但我可以肯定的是，他的记忆来之无方，因为你是我一手拼成的，真真假假，没人比我更清楚。而且，就他做的这些事，你是绝对不会去做的。”
　　钟凌木讷的问道“那我之前，是叫灵冲”
　　魏衍“嗯。周围发生了很多事情，说起来要花很久的时间。你若是愿意，之后我一点点讲给你听。”说到这里，他又怕钟凌心里还想不开似的，说道“我的脾性你知道的，找替身这种事，我还不屑于做。”
　　魏衍低下头，给钟凌穿上鞋子“外面天气还好，要不要出来走走你都躺了三天了。”
　　钟凌木然的站起身，脑子里一直在琢磨一件事儿，他问道“那现在，我究竟算是灵冲呢还是钟凌呢”
　　魏衍笑了一下“看你自己想做谁。日后若是有恢复记忆的机会，恢复与否也都凭你自己喜欢。不过我觉得，世人把我看的太重。他们竭力想把自己和前世区分开来，只是想要确认自己的存在而已。
　　你即是灵冲，也是钟凌。你们原本就是一人。承认了自己是灵冲，你现在存在的痕迹也不会因此而消失。你确确实实的存在在这个世界上。”
　　钟凌眨了眨眼，问道“那么，你一开始接近我的时候，就打定主意要和我谈恋爱了吗”
　　魏衍想了一下，回道“没有。那时候不知道你的取向，如果知道你喜欢女的，我和你当朋友也可以，只要你过得好。”
　　说这句话的时候，魏衍明显动了下小心思，他当时才不管钟凌喜欢男的女的呢，打定了心思要勾引一波。如今这么说，只是为了安抚钟凌那颗前不着村后不着店的小心脏罢了。
　　钟凌没两下就被魏衍顺了毛，一边心里还觉得有些心疼，他的阿衍竟然苦苦给自己守节守了这么多年，还做了这么多牺牲。相比之下，自己刚才都说了什么啊满口嘲讽，舌枪齿剑，不能再伤人了。
　　钟凌跟着魏衍走到屋外，吸了一口气，就看见下面冲上来几个阿姨，一边招呼着“道长您可醒了我女儿最近感情受挫，我这着急给她求个符呢”
　　“道长我儿子被坏女人骗了”
　　“道长我自己也想求个符”
　　福娃在后面紧追慢赶，大喊一声“切莫冲撞道长道长体虚”
　　一群人听他这么一喊，立刻停了下来。福娃冲过来，将她们挡住，一边喘气“哎哟我去，这些人跑起来比年轻人还有劲儿呢。看来广场舞没白跳啊”
　　钟凌看着闹闹哄哄的人群，有些傻眼。他刚才听福娃说，还没觉得外面有多少人，如今亲眼见到，感觉清流观这下是真火了。
　　毕竟是跟着妈妈摆过摊的、在灵泽综合大学上过戏剧表演的。钟凌立刻反应过来，低头咳了几声“我近日得柳姚真君托梦，说此符只能一周画三副，诸位”他想了想，说道“明早再来吧。届时在道观门口，我们公平公正的抽个签，抽到者有。”
　　“多少钱我出”有人大喊道。
　　钟凌摇了摇头，故作高深的说道“明日再来吧。”说完，一个转身又钻进了房间。
　　他在里面顺了口气儿，把手机拿了出来，还是得先看看a发了什么任务。既然是为了学分，那就要做到底
　　第81章傒囊之七
　　
　　a发布的任务是在一天前“亲爱的清流观三人组， 恭喜你们完成了留地村庄的探索任务。学校经研究决定，由于路途遥远、事件凶险， 特将你们的实习任务进度调制任务二十，当前在道教研究实习小分队中排名第二。请再接再厉根据目前道观新的情况， 特此发放任务二十一一天有五十名以上的信众参拜柳姚真君，日收益达到五百元。
　　距离返校终审日期还有不到一个月，请再接再厉， 勇创佳绩为共创和谐社会添砖加瓦”
　　结合刚才门口那乌泱泱的人群， 钟凌觉得这个任务真的一点都不难。想当时自己只是抱着先混了二十块钱再说的心态，谁知道无心插柳柳成荫， 现在集体回馈了。
　　人生真是处处充满了惊喜啊。
　　福娃把外面的人打发了， 跟着魏衍进了屋子， 开口问道“这怎么办啊”
　　钟凌立刻进入状态， 开始调兵遣将加上他一共只有三个人。“福娃， 你去找几张纸，用刀裁个抽签条。你看看今天有多少人， 比这个人数多做十几张。要做的一模一样。里面找三张出来，中间点个红点就行，算是中签的。明天就用这个统一抽签。”
　　福娃不解的问道“画个符对你不就是一两笔的事儿吗给他们都画了不就成了”
　　钟凌摇了摇头“那个阿姨的事情应该和我的符咒没什么关系。我画的那个是桃花符， 又不是姻缘符。再说了，要真的这么厉害， 那天下不大乱了他们求这个符也只是因为才二十块， 就当求个心理安慰。
　　但是你要是都画了，那这里的东西就不值钱了， 以后要是有什么新的任务，你怎么办更何况，你是想让我天天在这里画符啊”
　　福娃眼睛转了两圈，觉得自己虽然没太听明白，但是钟凌说了，他觉得都对于是他问道“那这些签要弄成什么样子呢”
　　钟凌“随便，白纸就行，越简单越好。你要是会画画，画两瓣桃花上去也行。”
　　福娃掏出小本本，认真的记了下来“那之后呢a上的任务呢”
　　钟凌“明早一开门，你把他们引到主殿。魏衍在门口卖香，十块钱一把，附送签一个。让他们在上面写好自己的名字，然后投到箱子里。哎，咱们这里好像没什么箱子了，就把后面那个功德箱拿过来用一下吧。截止时间为中午十二点，然后抽签决定。”
　　福娃听他这么安排，一拍手“这正好啊如果有五十个人上香，那就是五百块了”有时候，钟凌都在怀疑福娃是不是故意装傻，你看，这百位数以上的乘法不是算的挺好的嘛。
　　他又嘱咐道“明天人要是多，千万要小心，被发生什么踩踏事件。要在门口就和他们说清楚了，排队排队，有次序、平常心，挤是挤不来符的。哦，还有，上香不用明火，是个意思就行了。咱们观都是木质结构，别一把火给点了。最后给他们一起投到外面的大香炉里就行，省的被他们说咱们再利用。”
　　钟凌可以算得上是心思缜密了，处处都想到，说的头头是道的。福娃在一旁不停地点头，手下的笔刷拉拉的写着。魏衍听他说让自己去卖香，脸黑了一瞬，但想到刚才钟凌都气成那样了，还不是因为喜欢自己这一点的不爽也被心里的甜蜜压了下去。
　　天色渐渐黑了，钟凌和魏衍走到了西间的几进房间。
　　他刚一靠近，就听见小院里传来了孩童的嬉笑声，刘长苗的声音在里面格外明显“喂都说了你们不要一被吓就乱跑，我都不知道怎么护你们了”
　　走进院子，钟凌看到一群孩子在玩老鹰捉小鸡的游戏，刘长苗是那个手足无措的母鸡，老鹰是刘肥壮，左右手一手拎了一个小鬼往自己身后一扔，又扑了上去。一群孩子左右躲闪不及，四处奔逃。肥壮颇有一种杀入敌军纵横开阖的大将姿态，胜券在握。
　　女鬼坐在一块方石上，看着孩子们玩闹，笑的温柔。如果没有发生那样的事情，大抵这是她所希望的生活吧。
　　钟凌不忍心打扰，拉着魏衍在门口站了一会儿，直到刘长苗反身保护最后一只“小鸡崽”的时候，他才猛地看见钟凌。立刻把手里的妹妹拱手相让给了肥壮，连跑几步到了钟凌面前“钟凌哥哥，你醒啦”
　　钟凌点了点头，想伸手摸摸他的脑袋，又怕对方是鬼，自己摸到的是虚空。自己还好，长苗不知道心里会不会难受。
　　魏衍倒是心有灵犀似的，拉起钟凌的手，往前递了出去。他牵引着钟凌，附在长苗的头上，轻轻地揉了两下。长苗有点不好意思，羞赧的低下头去“那个，钟凌哥哥，谢谢你救了我们。”他们当时明明也要被那河水没了，谁知道就凭空出现了一艘大船，把他们都捞了起来。事后听说是钟凌做的，只是因为使用了太多的灵力，精疲力竭晕了过去。
　　一群小孩子看见长苗身前的钟凌，像蹦豆子似的，噼里啪啦的跑了过来，把钟凌和魏衍围了一圈“钟凌哥哥，钟凌哥哥，谢谢你。”
　　刚才最后那只“小鸡崽”，挤到最前面，举起一把小野花递给钟凌“钟凌哥哥，送给你的”
　　那花一看就不是正常凡间的花，小小一朵紫色的花，感觉像是路边的雏菊一般轻柔却坚韧。可是花瓣的尽头却带着更深色的微光，闪闪烁烁，宛如无数夜露点缀在上。
　　刘长苗一巴掌拍在小姑娘脑袋上“这是鬼栽花，你给个大活人，不是咒人死吗”
　　小姑娘委屈的扁了下嘴巴“我之前没见过嘛就觉得好看。”
　　魏衍从小姑娘手里拿过花，声音半冷不冷的说道“我替他拿了。”
　　钟凌抿嘴一笑，他抬头看向已经走来的女鬼“你们决定了吗”
　　女鬼点了下头，柔声说道“决定了。之前就说等你醒了，同你道谢之后再走。我这一生，说在生前，也算是充满了折磨和不堪回首。幸好死了之后还能化鬼，和孩子们团聚。不知道是不是生前的运气都攒到了这里，遇见了你们，也算脱离苦海了。
　　当一个孤魂野鬼，游荡在世上，切实也没什么意思。这些孩子们也长不大。他们应该有自己的人生，把之前所有经历过的苦难都忘记的、新的人生。所以能再活一回，真的是再好不过了。”
　　一群孩子听她这么说，几个年纪大些的纷纷低下了头，拽着她的衣服不撒手。
　　钟凌看他们这个样子，开口说道“其实呢，我觉得再轮回也挺好的。你们是担心之后没办法和妈妈再见面还是担心忘了现在的事情”
　　长苗微微点了下头。
　　钟凌笑着蹲下身子，平视长苗的眼睛“世界还很大，有很多好玩的东西呢。”
　　长苗“可是”
　　钟凌说道“猜个谜语。你走在平原上，前面突然出现了一堵墙，向上、向下、向左、向右无限延伸，你觉得这是什么”
　　长苗想了想，老实的答道“妈妈的结界。”
　　“”钟凌无奈的说道“是死亡。而只有站在这堵墙的面前，你才能深刻的感受到，此刻的你就是你。离开这堵墙，这些感觉都会没有的。”
　　他想着自己是不是说的太深奥了，一个才十岁的小孩和一群牙都没长齐的小孩，能听懂什么。但是他也不想哄他们，说什么来世还能相见。其实就像他说的，此时此刻只能存在于此时此刻。离了现在，再亲密的恋人也可能会面临分崩离析的时候，依赖母亲的孩子也会飞离家庭。
　　未来是说不准的，无需猜测，也不用猜测。没有任何方法可以用来检验哪种抉择是好的，一切都是一种经历，仅此一次，过期不候。
　　而能做这些决定的，也只有当事人而已。
　　钟凌想到自己和魏衍，他其实是跨越了时间的妖怪。如果当时自己和他也只是普通人，那么再世再生，也应该毫无羁绊了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