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ABO〕前夫难追(13)
他刚醒,手上的力量还未完全恢复,埋在被子里的手以肉眼可见的频率颤抖着,暗示着阮承的内心不似面上那般风平浪静。
“这是我与他两个人的事,与你无关。”
阮承的声音软绵绵的没什么力度,但语气却如像是刀刃一般锐利,以至于有几个字说破了音。
孙啸宇马上接道:“怎么无关?我是他的朋友,为他说话是应该的。”他冷哼一声,不屑道:“你根本就配不上他。”
孙啸宇的表情因为过分激动而有些扭曲狰狞,阮承就静默地看着他费力的表演。
待孙啸宇说完之后,阮承抬眼看向孙啸宇:“是你这么认为的,还是他告诉你的?”
孙啸宇脸色微变,他略微低头,将表情隐藏在黑暗之中,眼还是上翻着的,死死盯着着阮承,目光似乎要在阮承身上灼一个洞。
他扯着脖子道:“正常人想想就知道!你是在阻碍他,你难道不觉得内心有愧吗?”
阮承抬起头,墨色的眸中全然不见沮丧,他的目光毫不躲闪,注视着孙啸宇的眼睛:“那就让他亲自来告诉我,我不会多说一个字,立马就滚蛋。”
阮承刻意把“滚蛋”这两个字咬得很重。他名中带“软”,却一点儿也不软,至少对孙啸宇这种明显不怀好意的人,他做不到客气地与之周旋。
孙啸宇一时哑口无言,阮承瞪了他一眼:“如果是你那浆糊脑子里意淫出来的,那就请你闭上嘴。”
孙啸宇这类人,最是欺上媚下欺软怕硬,他也只敢在背后搞点小动作,嚼几句口舌,真碰到硬气的人,就像泄了气的皮球,一下子就没话说了。
他向阮承狠狠翻一个白眼,愤愤道:“晦气,真是好心当成驴肝肺!”
但还不等阮承说话,他就夹着尾巴灰溜溜地走了。
门“啪嗒”一声关上了,阮承紧握着的手却久久却没有松开。
指甲深深嵌入掌心,把被子里染得血迹斑斑,阮承浑然不知。
他在发抖。
就算只是毛毛细雨,孙啸宇的话到底让阮承有些触动。
如果说以前的伤口只是在阴暗中滋生蔓延,那孙啸宇就是把覆盖在伤口上的那层血痂狠狠揭开,把它暴露在冰冷的空气之中。
阮承狠狠打了一个寒战,他真的能暖热方泽坤冷若寒冰的石头心吗?
直到阮承在电话里听到小梨声音的一瞬间,他才不得不逼迫自己承认,答案是否定的。
白水无味,喝进腹中尚能滋润身体;空气无形,吞入口中尚能供应呼吸。
他这个看得见、摸得着的大活人,他这三年默默无声、任劳任怨的陪伴,最终也没能在方泽坤坚如磐石的内心里留下哪怕一个划痕,一道白印。
……
时间流转到三年之后。
……
方泽坤口鼻并用,大口呼吸着,让更多的阮承信息素的味道透过肺部进入身体。
这味道确实与记忆深处的味道不同,而且是迥乎不同。如果闭着眼睛让方泽坤去嗅的话,说是换了个人他也会相信。
方泽坤下意识地逃避一切与父母有关的记忆,连带着也把与阮承相处的点点滴滴尽数封存,埋葬在绝望痛苦的泥土之下。
他终于想起些许童年时光的记忆碎片,那时候阮承最爱跟在他的屁股后面,蠢蠢笨笨的,爱扯着他的衣服叫他“泽坤哥哥”。
方泽坤怔怔地看着阮承浸润了汗水的脸颊,思绪如脱了线的风筝,久久不能收回。
蓦然地,他的心底闪过一个在他看来近乎疯狂的可能,他的心脏猛然“咯噔”了一声。
不可能的,这不可能。
在方泽坤心里,那既让人痛苦又没必要。
但只有这样才能解释得通,阮承信息素的味道为什么会改变。
阮承做了信息素置换手术。
至于为什么要做这个手术,答案似乎不言而喻了:信息素只影响AO之间的结合。
当一块石头有了裂痕的时候,再想要敲碎它,就显得十分容易了。
方泽坤指腹抿过阮承的嘴唇,这个部位他吮吸撕咬过无数次,却一次都没有好好的,温柔的碰触过它。
这里很软,却不带一丝血色,苍白得像是糊上了一层刷墙用的白灰。全靠着阮承薄如蝉翼的呼吸和若有若无的呻吟声,方泽坤才能确定他依然活着。
方泽坤的嘴唇贴上阮承冰冷的唇瓣,顺着纹路一遍遍描摹他的唇形。
这个吻并不深入,只停留在皮肤与皮肤,嘴唇与嘴唇最简单的触碰上,却比以往任何一次接吻要来得缱绻,要让方泽坤心动。
这样一个人,他怎么舍得放走。
阮承的嘴唇上终于多了两分血色,染上了方泽坤的味道和体温。
阮承好不容易安生了一会儿,此时又因为方泽坤的接触而深深皱起眉头,若不是他真的没有力气,他弟一件事就要狠狠地推开方泽坤。
即使是在睡梦之中,他也想尽力摆脱那个带给他无尽伤害与痛苦的人。
身体的反应却很诚实。
信息素因着方泽坤的接触而飞速分泌着,恬不知耻地想要汲取更多自己的Alpha的味道,与之碰撞纠集。
阮承面皮上的毛细血管异常密集,身体稍有反应,脸上立即酡红一片。
方泽坤不敢再有什么动作,他把自己的衣服脱下搭在阮承身上,好让上面残留的些微信息素包裹住阮承来安抚他,那信息素不是方泽坤直接分泌的,不会太过刺激。
做完这一切,方泽坤走到窗边。
“啪嗒”一声,微弱的火苗燃起,影影绰绰的,比外面乌蒙蒙仿佛被遮住的天要明亮,方泽坤狠狠吸一口烟,呼吸之间,烟气弥漫在他的周身。
门外传来敲门声,方泽坤皱皱眉,掐灭烟蒂。
他边走边抬臂看一眼手表,已经这个时间点了,还有谁会来?
“小阮啊,你……”
见到方泽坤,杜壮蓦然停住了嘴,他脸上的笑容逐渐收起。
第20章
杜壮是刻意折返回来邀请阮承去他家吃晚饭的,他本没想到这茬,回家经妻子提醒才如梦初醒,急匆匆地小跑着回来。哪知只这一会儿功夫,阮承家里就多了一个Alpha。
“你是谁?”两个声音同时响起。
刚一开门,方泽坤就闻到杜壮信息素的味道,他心中警铃大作,身为Alpha的独占欲蓦然暴增。
他曾经闻到过这个味道,在这间屋子里,在他方才吃过的豆花里,在阮承身上。
那时只有一缕,淡淡的,若隐若现,但现在,这味道被无限地放大,刺激着方泽坤的大脑和腺体,令他发狂。
方泽坤皱着眉头冷声道:“我是阮承的Alpha,你有什么事?”
他的手就放在门上,随时准备着把门合上。
杜壮自是不许,他侧身越过将腿卡在门缝之间,防止方泽坤突然关门。
“我叫杜壮,是小阮的邻居,也是他哥。”
这句“哥”无疑刺激到了方泽坤本就紧绷着的神经,他的记忆中并无杜壮这号人,但他只要一想到阮承也有可能曾经粘在这人屁股后面软糯糯地叫他哥哥,就愤怒得想要发狂。
那个软软小小的可爱男孩,本该独属于他一人。
方泽坤阴着脸不说话,屋中的气氛霎时剑拔弩张起来,信息素的味道弥漫开来。
其实杜壮在方泽坤刚一开门的时候就感受到了他的信息素,他知道眼前这人是阮承生理上的Alpha。
至于为什么说是生理上的,是因为阮承方才在和他交谈时还说自己是单身。
怎么会突然之间就多出来一个Alpha呢?杜壮警惕地打量着方泽坤,肌肉鼓鼓囊囊的,随时准备着挥出拳头。
毕竟这年头强行标记Omega的Alpha也有不少。
“你是他的Alpha?开什么玩笑,他刚刚才告诉我自己是单身。”
方泽坤自是不欲对杜壮多说,他沉默片刻,道:“我们闹了一点矛盾,我是来接他回去的。”
这个理由显然不能说服杜壮,他继续冷冷地盯着方泽坤。
两人无声无息地焦灼着,信息素却悄无声息地顺着空气飘到阮承身旁,再渗入阮承的身体。
方泽坤此时的信息素于阮承而言无疑是一剂猛药,直攻本就脆弱而疲惫不堪的腺体。
阮承被硬生生地从昏睡中拉出来,他无意识地挣扎着,不小心碰掉了茶几上的茶杯。
方泽坤内心一惊,瞬间想要阮承刚注射过抑制剂,最怕猛烈的信息素的刺激。他懊恼于自己的怒气上脑,随即收敛起信息素。
方泽坤抛下站在门口的杜壮,急步走到阮承身边,俯身蹲在阮承旁边,轻声叫道:“宝贝儿?你还好吗?”
平日里方泽坤从未叫过阮承宝贝,但不知为何,当着杜壮的面,他就是想与阮承亲昵一些,再亲昵一些,甚至恨不得与阮承来一番唇舌交缠,来阻遏杜壮这个“情敌”的非分之想。
动作之中自然流露出的关心是骗不了人的,杜壮的神情稍稍放松,也跟着方泽坤走进屋中。
但当杜壮看到躺在沙发上的阮承的时候,他只觉得胸中升腾起一股怒火。
阮承脸色苍白,皮肤没有一点血色,还汗涔涔的,像是刚刚经历了一场惨烈的战争。而就在不久之前,阮承还在与他谈笑风生。
“你对他做了什么?!”
方泽坤拿起挂在旁边的毛巾帮阮承擦拭额头,一副不愿回答的模样。在杜壮的再三追问之下,他才终于说道:“他刚刚注射了抑制剂,这是副反应在发作。”
作为一个普通平凡的Alpha,杜壮这辈子都没有见过身边的Omega用抑制剂,抑制剂对于他来说十分陌生,以至于他愣怔了一下,才反应过来方泽坤说的是什么东西。
“抑制剂?!你不是他的Alpha吗?他怎么会当着你的面注射抑制剂?!”
杜壮伸手拽住方泽坤的西装领子,近乎咆哮地问道。
在反应过来之后,杜壮心底里那烈火终于熊熊燃烧起来,恨不得冲上去把方泽坤撕碎。在他的印象里,只有丧偶的Omega才会使用抑制剂。
方泽坤只是冷冷地看着他,没有接话。
正僵持着,阮承蓦然费力地咳嗽起来,撕心裂肺地,似要把心口血呕出来似的。他的眼里全是血丝,通红通红的,堪比喋血的吸血鬼。
阮承的声音哑透了,一边咳嗽着一边含混不清道:“方泽坤……你走吧……我求你走吧……”
他的嗓子严重充血,每说一个字都要喘息停顿一下,喉咙如针扎一般疼痛。