探花(42)
容探一时只觉得胸腔内有气上涌,眼泪瞬间跟着涌了出来。
“只有你们几个么?”范行之含着泪水问:“老师傅他们呢?”
“我不知道,我只看到陆广野中箭了,老师傅和朱笄掉到马下去了……我们遇到了半尸,它们是冲我们来的。”
“献臣,你在这看着他们俩,我去看看。”
范行之说罢就朝他们来处跑去。李渭趴在地上,想要扶起苏翎的尸体,却又不敢看,捂着脸放声大哭起来。
范行之却突然跑了回来,气喘吁吁地说:“他们过来了,咱们得赶紧躲起来。”
他说着便将李渭拉了起来。李牧一手捂着脖子,一只手拉起了容探,容探只呆呆地看着苏翎的尸首,被李牧拉着往一边走。他们在一个隐蔽处躲了起来,容探就看见二十几个半尸骑着马赶了过来,在他们前面不远处停了下来,有一个半尸下了马,低头看了看地上的苏翎,然后朝周围看了看,容探看到了那半尸的眸子,灰白色中似乎带点红。
等到那些半尸走了之后,他们才从里头出来。容探一直盯着李牧的脖子看,李牧看了他一眼,嘴唇略有些苍白,道:“我没事。”
“可是哥你被咬了,咱们一点药都没有,可怎么办?”李渭哭道。
容探脸色更难看,李牧笑了笑,说:“生死有命,眼下不是为我伤心的时候。”
李牧和范行之将苏翎就近掩埋了,容探呆呆地跪在地上,说:“是有人要杀我。”
范行之问:“谁?”
容探摇头:“我不知道,可是苏翎他们,那些人没道理要杀他们,定是冲着我来的。那些半尸,显然是有目标的,庙里那个乞丐说,那些半尸很少杀老百姓,大都对城中权贵之家动手,难道不是为了铲除异己?”
“难道是有人不想你回来?”
“只可惜老师傅如今生死不明,不然这东河的关系,他比我们都清楚。”容探伸出一只手来,捂住了眼睛:“咱们分开走吧,你们跟我在一起,太危险。”
“谁说他们是冲着你来的?”李牧道:“你莫多想。”
“也可能是冲着我来的,”范行之道:“你们东河的人,对我们范氏心有记恨的人大概也不在少数,要离开,也该是咱们两个一起离开。可是眼下咱们不能分开,献臣不知道会怎么样,难道留李渭一个人?”
“你别想这么多了,”李牧道:“咱们几个,谁都不要分开,如果真有人走,也是我变成了行尸之后,我走。”
他语气轻松,似乎在玩笑,谁知道容探一听,却突然哭了。李牧便将他抱在怀里,容探哽咽说:“苏翎死了,我以为你们都不会死。”
提起苏翎,几个人心里都难受的很。范行之低下头来,红着眼说:“苏翎的仇,咱们一定给他报。”
老师傅和朱笄不知所踪,陆广野也消失了,他们找了一遍,也没找到他们的尸体。路上碰见了庙里那个乞丐,道:“他们被那些半尸给抓走了!”
半尸没有杀了他们,而是将他们抓了,更加证实了他们的猜想。
这些半尸是冲着他们来的,只是这些半尸又是听谁的指挥,又为什么要杀他们,还是未知之数。
悲痛缓解之后,容探最担心的,却是李牧的伤势。
这镇子上唯一的药铺老板听说李牧是被半尸咬伤,别说给他们抓药了,甚至直接要他们杀了李牧。
“被行尸咬了的人都得死,你们现在不砍了他的脑袋,难道等他变成了行尸咬人?”
容探直接把匕首往那老板面前的桌子上一插。
那老板最后还是老老实实抓了药,却等他们刚出门,就把大门给锁上了。
范行之出去探情况,容探和李渭就留下来照顾李牧。李牧道:“我没事。”
“没发烧,”容探摸了摸他的额头:“你可感觉有什么异样?我上次被咬的时候,只觉得头晕目眩,还会觉得冷,看不清东西。”
李牧道:“我没事。”
容探也不知道他是真没事,还是为了安慰他强说没事。
因为早早吃了药,李牧并没有发烧的症状。只是脖子上的伤口一时难以痊愈,也不能有太大的动作。但李牧沉静,也看不出要紧不要紧。
范行之出去查探了一天,回来说:“城门口看守很严,咱们恐怕很难混进去。既然有人想要咱们的性命,定然也在城门口埋伏了人,咱们不能轻举妄动。我回来的时候又看到了那些半尸,在四处巡逻,恐怕就是冲着咱们来的。”
“咱们光靠自己的力量进不到城里去,”李牧道:“李家在东河倒也是家族鼎盛,只是他们既然抓了我爹,恐怕李家那边也会有人监视。我想了想,咱们自从进入东河以来,只在容氏私宅那亮明了身份。恐怕就是那宅子里的人给对方通风报信,对方才会派出这么多半尸来对付咱们,所以对方想必是个大人物,这东河的官员,恐怕都不可靠。”
“那他们范家的人呢?”容探问。
范行之愣了一下。
容探说:“你们范氏在东河也有私宅,你们范家的人应该是靠得住的吧?”
范行之点头:“只是不知道我能不能进到城里面去。”
“咱们可以找人进城去帮他们传递消息。”容探看向了旁边的那位乞丐大哥。
得了银两,那乞丐自然应允,说第二日一早城门开了就进城去。
容探心里担心李牧,晚上一直贴着他睡。前半夜还好,等到后半夜的时候,便感觉李牧的身体有些烫。他心急如焚,却又不敢说,一夜都未曾睡着,眼瞅着天快亮了,便悄悄爬起来,去外头撒尿。撒着撒着突然就掉泪了,他觉得自己想的这些不吉利,便擦了眼,禁止自己再去多想。
刚尿完就察觉身后有人走了过来,他一扭头,正是李牧。
李牧在台阶上坐了下来,他走过去,轻声道:“你怎么出来了,外头露水重,那么冷。”
“我有几句话想跟你说。”李牧伸出手来:“你坐。”
容探便伸手握住了他的手,在李牧身边坐了下来。
李牧长吁一口气,道:“其实也没什么重要的事,还有慎言在,他虽然是范家的人,可跟我们的情义是真的,会照顾你和李渭。”
“你这话是什么意思?”
李牧扭头笑道:“我说这些,也是以防万一……不是人人都有你上次那样的运气,我怕我……”
“你要是变成了行尸,我就算像白青雨那样,也要养着你。”
“你想养着我,我却不愿意做第二个孟元君。”李牧笑道:“我也不想你为了我变成第二个白青雨。其实这一路上见惯了生死,我早将生死看透了,能活则活,不活则死,虽有遗憾,却也知道不该强求。”
“可我看不透,”容探说:“你要死了,我怎么办。”
“做东河的主人,或者跟着慎言回都城去。”李牧说:“人生一世,未必有来生,能活着,千万不要寻死。你要永远记住这一点。”
“可我从来没有想过你会死,我以为这一辈子咱们总在一处。”容探抱住李牧的一条胳膊:“你要是不死,你说什么我都答应你。你不是喜欢我么,那我跟你在一起,行不行?”
李牧眼眶微微湿润,道:“你看你,非等我要死了,才肯说这句话。”
他说着便倾过身,亲了亲容探的嘴巴:“我只是跟你说一声,未必就死了。我若是安然无恙,你可别忘了你说的这话。”
第49章
容探一夜没睡,临天明了眯了一会,模模糊糊竟然做了一个噩梦个吓醒了,睁开眼就看见李牧在他旁边坐着,垂着头。
他赶紧抓住了李牧的胳膊,见李牧抬头看他,才松了一口气。
“我觉得好点了。”李牧说。
李牧身上还是有些热,吃了药之后,体温竟然慢慢降了下来。
这实在有些不可思议。
“莫非那些半尸,并不是行尸?”
范行之问。
容探便问那乞丐:“你可曾看到这些半尸吃人?”
那乞丐摇头:“我们看见那半尸就都吓跑了,谁还敢看他们吃不吃人。不过他们看起来和那些行尸毫无区别,应该是更厉害的行尸,只是更聪明而已。”
这说的倒是实话,他们也曾亲眼见过那些半尸,的确和行尸很像,眸子灰蒙蒙的,脸色也不像是活人的脸色,难道真是变异的行尸?
可行尸都是无意识的,这些半尸却能为人所利用,容探实在搞不清其中的原委。
他们跟着那乞丐到了城门口,果然见城门守卫森严,每一个过去的都被细细查验。容探本来想着跟那乞丐一起混进去,看此情形,也只好作罢了。
那乞丐进去之后,晌午时分才出来:“我把范公子的玉佩交给他们管事的了,他们的人说,傍晚时分会出来接你们。”
他们等到傍晚时分,果然就见范氏的门客出来了。那人名叫刘凤,看似在东河很有些权势,他们躲在刘凤的马车里,竟然顺利过了城门,那些守城门的见是刘凤的马车,都没敢进来查看。
夜色已黑,他们一行人成功进了范氏私宅,这才松了一口气。刘凤立即找了大夫去给李牧医治脖子上的伤。范行之问:“我这位兄弟,被半尸咬了,不过看样子好像并无大碍,这东河城的所谓半尸,是不是并非行尸?”
刘凤道:“我们也在暗中查探,这半尸是最近几天才出现的,一出现就杀了很多豪绅权贵,训练有素,不像是行尸,倒像是杀手。我们也怀疑它们并非行尸,而是有人假借行尸之名来杀人。”
“你觉得这东河城内,谁最有可能?”
刘凤道:“容三爷。”
“容三爷,不就是菜市口施粥的那一个?!”容探道。
刘凤说:“容二公子说的没错,就是他。”
“我只知道我爹的叔伯兄弟很多,但从未谋面过,所知甚少,不知道我这位三叔,到底是个什么样的人?”
“容家几位爷里头,要说风流不羁,容三爷是头一个。前些年他也的确整日花天酒地,从不过问政事。但就我所看,这人心思缜密,多年来养光韬晦,不是池中之物。容大人过世之后,他便暂代容氏家主一职。你想,容氏藏龙卧虎,个个都是栋梁之才,他一个整日里游手好闲的富贵公子,竟能脱颖而出,可见他的手段。而且近几日那些半尸所杀的人里头,大多都是对他暂代容氏家主之位不满的人,所以卑职觉得,他的嫌疑最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