猫薄荷陷阱(72)

　　唯独在吃饭的时候，冬栖在吃到这道糖醋鱼时眼睛亮了亮。
　　甚至吃完了自己的那份还从他的盘子里偷了两块。
　　这是第一次看冬栖对食堂里的菜表现出兴趣，他觉得或许这是一个让男朋友高兴一点的突破口。
　　虽然谈了这么久的恋爱，但沈脉觉得自己还是不太了解该怎么哄人。
　　食堂这会儿正在收拾中午的剩菜，后厨里刷锅的刷锅洗盘子的洗盘子，一片热闹祥和。
　　另一处的厨师们则正在备菜，为住宿生和下午想在学校吃饭的学生们准备晚饭。
　　于是忽然混进来的蓝白校服就显得尤为瞩目。
　　沈脉走到后厨，没有直接踏进操作区域，而是站在一边礼貌地询问了坐在台阶上休息的一位厨师一句：“您好，请问你们现在在备菜吗？”
　　那厨师听到他的声音后抬起头，看到他时愣了愣，然后上下打量了一番面前的少年。
　　“你是来干嘛的？”他狐疑地问。
　　厨师长想象力向来很丰富，即使面前的男生看起来很正经，也让他难以自抑地开始浮想联翩，什么后厨投毒从而害死整所学校的学生，然后他被迫摘下厨师高帽锒铛入狱，剃成光头后穿着条纹囚服隔着栏杆与家人遥相对望上演铁窗泪……
　　想着，厨师长不由得心惊胆战地摸了摸自己本就不甚茂密的头发。
　　“我是学生会的。”沈脉有备而来，拿出了自己口袋中的证件：“最近我们在考察学生的食堂满意度，校领导让我来后厨参观记录一下。”
　　“噢噢噢，原来是这样。”看到面前这个男生拿出了学生会的证件，厨师长稍微放下了一点心，全然没有意识到学生满意度和来后厨有什么关系。
　　反正领导说什么都是对的。
　　“记得中午的时候有一道糖醋鱼，以前好像没见过，是食堂研究出来的新品吗？”沈脉引入正题。
　　“对对对。”说到这个，厨师长顿时自豪：“是我们新研发的菜品，今天中午食堂反馈说卖得特别快，我现在就打算去做下午的量了。”
　　“好的。”沈脉张口就来：“我需要旁观一下制作过程，拍几张照，可以吗？”
　　想了想，他又适度吹捧：“今天中午我也吃了，确实特别好吃。”
　　厨师长闻言顿时心满意足：“当然没问题，我现在就去做，你跟我来吧。”
　　*
　　在偷师学校食堂的糖醋鱼做法结束后，沈脉又被路过的校长叫走谈话——他对沈脉为什么会在这个时间点出现在食堂门口没有丝毫怀疑，一见到他就春风满面地搭上了他的肩，慈和地邀请他到自己的办公室里坐一坐，聊聊关于他升学的事。
　　校长找完教导主任找，教导主任找完班主任找，这一来二去的，他一整个下午都没有回到教室。
　　冬栖一下午没看到男朋友的影子，只在刚刚收到了一条简略的消息：【放学以后不用等我，先自己回家】
　　心情变差。
　　WHAT：【回我家】
　　心情好一点。
　　*
　　坐在书桌前一边写作业一边等男朋友回家，等到他都快怀疑沈脉是不是被人绑架了，客厅里才传来一道房门被打开的声音。
　　冬栖不由自主地挺直了背。
　　等了半天没等到人进来，他放下笔，打算去一探究竟。
　　趿拉着拖鞋走到客厅，就看到了自家男朋友在厨房里的忙碌身影。
　　于是冬栖溜到厨房，开始围观男朋友做菜。
　　沈脉正在处理着刚从市场买回来的鱼，当时厨师长看他感兴趣，一边做一边详细地给他介绍了这道菜的做法和主要食材，着重强调了做它的原材料鱼。
　　这种鱼非常特殊，肉质鲜美且只有一根主刺，鱼肉很嫩，用来做炸鱼块最合适不过。
　　“你刚刚是买菜去了？”冬栖看着案板上的垂死挣扎鱼，有点好奇。
　　“嗯。”沈脉一只手按着鱼应了一声：“花的时间稍微有点久。”
　　冬栖刚想讲话，那鱼就灵活地扭动拍打了起来，趁着沈脉在讲话手上没放多少力道，一下子自己扑腾到了水槽里，溅起阵阵水花，扑了两人一身。
　　冬栖目瞪口呆。
　　厨房里安静了两秒，只有鱼顽强地在水槽里扑腾的声音，听起来很有求生欲。
　　“它还……挺叛逆的。”冬栖斟酌着道。
　　“……”沈脉冷着脸把鱼捞出来放回案板上，然后一敲，整个人看起来都冰冷了几分。
　　“好！”冬栖发出一声赞叹：“沈哥，做了它。”
　　AAA大润发专业杀鱼沈哥手起刀落，头也不回，冷静开口：“你先回房间或者到客厅里看会儿电视，我一会儿做好了叫你。”
　　冬栖看着自家男朋友不太好的表情，忍着笑从善如流地出了厨房门。
　　*
　　看着餐桌上的那盘菜，冬栖的脑袋顶上缓缓冒出三个问号。
　　他一指那道糖醋鱼，扭头问还在厨房里盛饭的沈脉：“你去食堂打包了？”
　　“不是。”沈脉端着两碗饭出来：“这就是那条叛逆的鱼。”
　　“……”冬栖沉默了。
　　“你尝尝。”沈脉把筷子递给他。
　　冬栖依言尝了一口，面露惊讶：“难道你是食堂的厨师？”
　　“……”沈脉用筷子尾敲了敲他的头：“想什么呢。”
　　“今天下午刚学的，味道像吗？”他问。
　　“像。”冬栖咽下口中的鱼肉，扭头看向他：“所以你下午就是去学这个了？”
　　“嗯。”沈脉应道：“本来想学完就去找你的，结果半路被老师叫走了。”
　　然后就拖到了放学。
　　“你怎么忽然学做这个啊。”说着，冬栖没忍住又夹了一块。
　　味道真的特别正宗，像是刚从食堂后厨的锅里捞出来的。
　　“因为看你今天不高兴。”沈脉说：“想哄哄你。”
　　“成功了吗？”他又抬头，看向某个吃得正欢的家伙。
　　冬栖筷子一顿。
　　“成功了……一点点吧。”他强作镇定。
　　沈脉失笑。
　　“其实我有一点担心。”冬栖放下筷子，决定跟男朋友谈谈心：“我担心我考不上A大。”
　　他今天想这事都快想一整天了。
　　他的分数本来就在A大的边缘线徘徊，能不能顺利考上几乎可以说是完全靠运气。
　　这种不确定在得知男朋友已经保送了之后化为了巨大的不安，他调整了一个下午都还没有调整好自己的心态。
　　“压力有点大。”冬栖用筷子尖无意识地敲了敲碗沿：“我感觉有点追不上你了。”
　　剖析完自己的内心之后却没等来对面的回话，冬栖有些疑惑地抬眼。
　　“不用觉得自己追不上我，我会一直在这里等你。”沈脉看着他，认真道。
　　“况且。”他想了想：“难道不是我追的你吗？”
　　冬栖：“……”
　　他忍了又忍：“我说的是那个追吗？”
　　一瞬间，什么不安，焦躁，担忧全都消失了。
　　沈脉勾唇笑了笑，然后道：“你要相信自己可以做到。”
　　“还有，相信我。”
　　“我不会允许我这辈子唯一的学生考不上自己心仪的大学，然后被迫和自己的男朋友异地恋。”
　　冬栖再次：“……”
　　虽然挺感动的，但是。
　　顿了顿，他下意识转移了话题：“那你还来上课吗？”
　　“来。”沈脉回答。
　　“你来上课干嘛？”他问。
　　保送生难道不应该待在家里打游戏，或者出去领略祖国的大好河山，享受自己悠长又引人羡慕嫉妒的冗长假期，笑看高考生卷生卷死累成狗吗？
　　沈脉闻言却是有点有好气又好笑。
　　“是啊，我来上课干什么呢。”他反问：“难道是为了陶冶情操，感受高中校园的学习氛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