灵魂狱(47)
“那爸爸。”
“爸爸没有性别。”
“为什么?”
“爸爸是神,神是没有性别的。”
“那他怎么爱你呀?”
似是被小孩逗笑,大人弯眉浅笑,“爱不取决于性别。”
小孩没听懂,拧了拧眉。
“你说,你想让他当你的老婆,那你希望他是什么性别呢?”大人指了指他,小孩也顺着朝他看来。
“我不能决定。”小孩晃晃脑袋。
“那如果只要他是omega,就能和你结婚,你会希望他是吗?”
小孩看着他,很长时间都没有说话。
过了许久才开口,“他是什么样我都喜欢。”
低沉的声音在耳边响起,余温言骤然回神,“我明明和小爸说,你什么样我都喜欢,最终也还是干涉了你的腺体。”
颈后腺体被轻抚,他听见谢秉川说:“你还是变回了omega。”
干燥的嘴唇覆上一层暖意,余温言颤着眼睫,引颈受戮般仰起下巴。
他们明明在亲吻,明明紧贴着彼此,明明身侧温度还滚烫,却察觉两颗心渐渐冷了沉了,在油尽灯枯前,给灵魂刻上独属于对方的烙印。
至此,余温言也分不清他是否仍在梦中。
锐利虎牙刺破腺体,冷冷的信息素四处游走,余温言攥着谢秉川的衣袖,抓住谢秉川的手,要将他捂暖,他也太冷了,只有额头滚烫,指尖太冷了,眼眸也太冷了,一点生气都没有。
“…做吧。”余温言轻念。
谢秉川蹭过他的脸颊,在他脖颈落下一吻,背脊一阵冷意,余温言抖着合上眼,喘息迎合。
“为什么…要那么执着于救我。”余温言咬着拳头,缓慢地,一个字一个字往外蹦,眼角有眼泪坠落,深棕色的眼眸很暗淡。
“…我想救你,我只想救你。”
“就因为我戴着手串?”余温言压下喘息,指腹颤着没入谢秉川的发丝,逼迫谢秉川直视着他,“谢秉川,我不需要你救,多活几年我也不会开心,我本来早就该死的,无依无靠没有牵挂,死了也不会有人挂心我。”
谢秉川急喘着气,抓着余温言意图推开他的手,深覆墙上,在繁杂的祈祷中捕捉余温言难耐的轻吭,哑着声音开口,声音含在喉间,“那你要我怎么办,眼睁睁地看着你死吗!……我怎么可能做得到,本来就快要救回你了,巫师诈出来,是你被迫代替余夏受诅咒,毒信息素本来就不该出现在你身上,是陶晚擅自转移了诅咒,巫师有办法帮你解决,本来就快了的……”
余温言微微睁大眼睛,又趋于平静,吞咽满嘴苦涩。
现在说什么都晚了。明明他才安慰过谢秉川“一切还没结束”,却无法放任自己预设好最坏的结果。
也不是他太悲观,谢秉川违了规,他们被找到是迟早的事情,至于他,无论是由于定制者消失复制人也会消失的条例,亦或者陶晚对他的恨意达到顶峰,他都活不下去。
怎么能算他悲观呢,明明是清醒地明白无路可走了。
余温言也想骗自己这是梦,只要他死了,他们死了,这一切就会重新开始。但他骗不了自己,他知道这不是梦。
“你不该出现在这里的,”麻意涌来,余温言咬着牙,断断续续地说,“我不受毒信息素影响,也洗掉了…你的标记,你不过来,什么事情都不会发生。”
“你不上陶晚的车,也不会被她抓住。”
他们在互相指责,互相埋怨,渴盼能够打碎身体交融带来的沉醉,渴盼着互相刺伤。
可一切源头并非由他们所起,却总叫他们无休止的互相责备,自我埋怨反思。
“你也不爱我的,不是吗?”余温言抵不住啜泣,挣扎着要谢秉川放开手,“在你发觉你讨厌我的时候,就应该彻底离我远点,滚远点……我明明也不爱你……”
暖意扎人,余温言忍不住瑟缩。
谢秉川冷着声:“不爱我没关系,我会把你关起来,剩下日子都这么过,也好。”
“我们躲一辈子,也算一块过了一辈子。”
第35章 35.糊弄幸福,就把幸福弄丢了
谢秉川拿围巾给余温言围上,只绕了一圈,余温言便摁住了他的手。
“放我离开。”余温言说。
“不好好戴围巾会着凉。”谢秉川笑意含着三分薄凉,分明把他的话当成了耳旁风。
窗外风不停吹,窗内风也不停吹。
“你把门打开,我要走。”余温言不懂,明明吹耳旁风的是他,怎么被吹得摇摇欲坠的也还是他。
自从谢秉川把他带来这里,他们的对话便再没能对上频。
谢秉川关心他的吃穿住行,语气里都是靓丽鲜艳的色彩,余温言反而机械得像一个真正的复制人,反反复复说着程序设定好的一句话:“放我走。”
两层小独栋并不崭新,装修风格老式,古色古香,既有交错房梁,也做打通挑空,门外一道碎石铺就的甬道,扭着通向院门。
路边竹叶婆娑,四处可见杂草鲜花的影子,一片春意盎然。
只是出了院门外仍旧落满地雪,白墙一样,把他们框定在这一隅之地,院内风和日暄,院外北风呼啸。
“外面阳光很好,你总念着想有座秋千,我用树藤木板在院子里修了一座,坐在秋千上正好能晒得到太阳,”谢秉川轻轻坐在他的床边,温声耳语,“我带你下楼转转,你不想坐秋千,我们就找找其他乐子。”
余温言垂着视线,不作回应。
他记得,不知什么时候在绘本上瞧见了秋千,那时他年纪小不会说话,举着绘本在跟他一般大的小孩跟前晃晃,指着秋千“唔唔”两声。
小孩语气明明冷淡着,却往他跟前一凑,问他:“你想要秋千吗?”
他点头。
小孩应了声“好”,转眼就去拉不远处大人的衣角,说,“小爸,我想要一台秋千,绘本这样的秋千。”
大人正手拿一柄刀,削走今天新砍冷杉树翘起的刺,闻言笑着问他:“你想用什么做?”
小孩指了指院子里的古树。
“要是砍了这棵树,夏天我们就没地乘凉啦。”
他们总是爱在树底下乘凉的,大人会陪他们玩儿各种幼稚得不行的小游戏,偶尔房间里留一头白色长发的大人也会来,还装腔作势就要把他带走,惹得小孩每次都撅嘴不满。
树不能砍的,小孩稍一思索,问大人:“那我重新种一棵,什么时候能砍树做秋千呢?”
“等你长大就可以,”大人刮刮小孩鼻子,伸手把他一块抱过去,“爸爸和小爸都陪着你做秋千,小言也会一起帮忙的,对吧?”
他又点点头。
“在这之前,小爸先用冷杉树干给你们做台秋千,”给树干裁边是个体力活,大人脸上看不出疲惫,“你们爸爸的椅子太吵了,吵得我睡不着,顺便给他做把新的。”
日光晒进来,回忆渐渐散了,余温言视线停留在房间不远处木椅上,木椅又旧又新,明显闲置太久了,椅腿椅背都有被侵蚀的痕迹,可上面的灰尘又被擦得干干净净,连缝隙里都没有灰尘。
擦得再干净,也难以消磨十几年岁月留下的痕迹。
“好吗。”谢秉川说,拉起他的手。
“我留在这也行,你走。”余温言突兀开口。
“在说什么呢,”谢秉川说,“小爸在下面等我们,不要让他等急了。”
喉咙被一团棉花塞住,余温言挤不出半个字来。窗外春日正好,阳光洒进来,落满房间,但他知道,洒进来的阳光是冷的,没有温度。
院子外依旧寒风啸叫,院子里再如何掩饰也都是假的,尽管他看见暖黄色阳光一瞬间,会觉得暖和,但终究只是掩耳盗铃,触碰便知冷暖。
小时候的阳光很暖,晒得人懒洋洋的。那时候他就爱和谢秉川一块窝在大人怀里,晒着太阳睡觉,睡得暖和,也不用盖被子,直到到点两人一块被晃醒,温柔的声音在他们耳边轻轻响起,“该吃饭了小朋友们。”